“你從來都沒跟我說過……”宋嘉寧有些訥訥的說,許其遠從來不說對她的感情,所以她以爲離開只有她一個人會懷念,會難過和傷心,而這些對於天之驕子許其遠來說,是他幾乎從來都不會流露出的感情。
許其遠將車停在大院門口的路邊,卻並沒有直接開進去,他望向宋嘉寧:“你也什麼都沒問。”扔下他一個人煎熬。
“對不起。”宋嘉寧驀地就明白了,許其遠想要的,是和她並肩站在一起,不管是風霜雨雪還是和風細雨,他都希望能跟她一起度過,而她自私的離開,毀掉了許其遠想要的生活,也讓兩人之間有了六年的縫隙。
許其遠目光清明卻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堅定:“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也有錯。”他那個時候太年輕,根本不知何爲珍惜和守候。是他自私地想要把她綁在身邊,總以爲只要他肯,她就願意。
“宋嘉寧,我們重新開始吧。”許其遠微微一笑,略顯粗糙的指腹輕輕掠過宋嘉寧耳邊的碎髮,他明白,他們即將有更多的時間去分享這六年,去一起品味彼此的六年。
“好。”我們重新開始,我們在一起。
許其遠眉眼似乎都染了淡淡的笑意,他重新發動車子的引擎,對着警衛員鳴了一聲笛才緩緩開進大院。
“原本今天帶你回來,是要去參加寧易和方形的婚禮的。”許其遠笑着說,話鋒一轉卻說:“可是宋嘉寧,我不想你覺得我還和以前一樣蠻不講理。”
“你……其實也沒有那麼蠻不講理了。”宋嘉寧低聲說道,只不過是對着她的時候,格外的沒風度罷了。
許其遠輕笑:“所以我改變主意了,現在你來決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宋嘉寧撇嘴,因爲她已經看到巷子口許媽媽翹首以盼的模樣了,這算哪門子的民主,曲線救國還不是一樣的霸道= =
許其遠面上忍笑:“我能左右我自己,可不能左右你許阿姨。”
聽聽這話,宋嘉寧無語,這人剛纔還柔情似水,一轉眼就又恢復狐狸本色了,算計人還理直氣壯的。
許其遠在許媽媽面前停車,宋嘉寧剛要下車卻被許其遠按住,只見他搖下車窗對許媽媽說:“媽,等我爸呢還是等寧寧呢?”
他刻意在寧寧兩字上加了重重的尾音,聽起來挺搞笑的。宋嘉寧不由羞紅了臉,許其遠總拿她的名字開她的玩笑,老是說“寧寧”“寧寧”的叫很矯情,現在他明擺着是找事!
許媽媽走近,宋嘉寧急忙從許其遠手下抽出自己的手,然後對許媽媽笑:“阿姨,你怎麼在這兒等啊?”
“還不是怕你不來。”許其遠搶先說道,許媽媽笑着責怪許其遠:“你不正經什麼,當初也不知道誰嫌棄我們寧寧的名字了,我怎麼剛剛聽着你叫的挺順口的。”
“媽——”許其遠拖長了聲音,“您要是等我爸呢,我就不干擾你們二人世界,你要是等你的寧寧的話,咱們上車回家好好敘成不?”
許媽媽嗤笑,擺擺手:“你和寧寧先回去吧,我等一下你爸爸。”
宋嘉寧聽到這裡,鼻子卻一酸,以前她媽媽也常常在樓下等爸爸回家,還會摸着她的頭說:“你先回去吧,我等一下你爸爸。”
如今,兩人卻是都不在了。
媽媽她……也許都願意等爸爸,卻不願意讓爸爸等。
“你幹什麼?”許其遠皺眉,宋嘉寧正做出一副開車門下車的打算,於是他隨後一按,車門立刻鎖上了。
“媽,那我們先回去了啊。”許其遠說,許媽媽笑着揮揮手,他立刻就發動引擎。
宋嘉寧抱怨:“你嘛呢不讓我下車?我陪着阿姨等一下。”
“人家老兩口那麼長時間不見,你去當什麼電燈泡?”許其遠斜了宋嘉寧一眼,對她剛纔的舉動也很是不滿。
“許其遠!哪兒有你這樣的兒子,這麼調侃父母的!”宋嘉寧啼笑皆非,許其遠以前從沒有這麼幹過。
不管是對許明治還是許媽媽,都沒有尋常家孩子和父母親近。也許是許其遠太優秀獨立了,反而和父母沒有那麼容易交心。
但是剛剛看他和許媽媽的對話,卻是柔和也親近了許多。
“你和阿姨的關係,好像好了很多。”宋嘉寧想着想着就隨口說出來了,許其遠表面不在意地胡亂點點頭。
其實宋嘉寧不在的這幾年,他是很少回家的。一開始是恨爸媽阻止他找宋嘉寧,他對他們很失望,甚至覺得他爸爸根本就沒有戰友情和故友情。
後來他從西藏回來,立刻就調到師偵營,他和褚愷幾乎每天都在忙碌,所以他就更有了不回家的藉口。
爸媽應該也是感覺到他和他們的疏離的,再怎麼忙畢竟還在一個城市,他卻連週末回家吃頓飯的時間也推卸說沒有。
想想那個時候,他真的是對幾乎身邊的所有人都懷着敵意的。
褚愷後來形容他說,就像一頭受了傷卻依然倔強地昂首挺立的豹子,不允許任何一個人靠近,甚至是生養他的父母。
直到有一次,他媽媽到師偵營找他,卻沒有告訴他。
他那天心情不大好,提前下了訓練場到辦公室去,在路過趙政委辦公室的時候,隱隱聽到有低低的卻熟悉的哭泣聲,頓時愣在趙政委的辦公室門口。
站在門外,他聽到了父母的良苦用心,也聽到了他們的傷心和難過,更聽到了他自己的自私和無情。
那是他的父母,他們給了他生命,甚至給了他遇見宋嘉寧的機會,他卻將他們拒之於千里之外甚至……恨。
他到底是有多不該?而他的媽媽,又是多少次暗暗哭泣卻不敢讓他聽到?他沒有推開門進去安慰母親,只是默默走到自己的辦公室。
他受傷,難道也要父母跟他一起揹着傷痛過日子嗎?不能。
所以許其遠週末回家了。
父親一如既往地不在家,母親卻在看見他的一刻怔愣住,似乎不敢相認那是她的兒子,直到許其遠盡力裝作尋常一般叫了一聲媽,他媽媽纔回過神來,趕緊招呼許其遠。
不是不悲涼的,他是她的兒子,她卻如對待客人一般惶恐不安。
許其遠就愈發覺得他是個混蛋。
他看見媽媽在廚房忙碌的時候,偷偷紅了眼鏡,他聽到媽媽給爸爸打電話的時候,那顫抖着的驚喜和開心。
他只能盡力彌補。
父母年紀大了,定是希望兒孫能承歡膝下。他不能給母
親帶去成家的希望,只能用立業讓他們不那麼操心。
沒有人會質疑他今天在軍營的地位,是因爲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拼出來的。
“許其遠?”宋嘉寧在許其遠面前揮揮手,好笑不已:“還是偵察兵呢,我都叫你半天了也不答應一聲,子彈飛過來你就沒……”宋嘉寧的話音戛然而止,這些話,是不當說的。
許其遠知道宋嘉寧想什麼,他拉過宋嘉寧的手說:“嘉寧,日子久了,我們都要慢慢習慣。”習慣聚少離多,習慣不能每天相依相偎,甚至習慣好長時間不能聯繫……最難過的,恐怕也要習慣生離死別。
宋嘉寧抽出手,眼神瞥向車窗外:“下車吧。”
許其遠眼裡微微有失落流出,有些東西,暫時還是宋嘉寧心裡他觸碰不到的。比如生命,宋嘉寧面對它,依然很脆弱。
“嗯……”許其遠很快平復情緒,打開車門。六年都過去了,也不急於這一刻就讓宋嘉寧徹底打開心結。
許其遠跟在宋嘉寧後邊,下意識摸口袋去找鑰匙,卻倏地一愣,他竟然沒有自己家裡的鑰匙……
宋嘉寧卻是突然停下腳步,望着地面自己的影子低低說道:“許其遠,給我一點時間……”去徹底放下過去,去安心適應現在。
許其遠也低下頭,兩人的影子在秋日豔陽下重疊交錯,安靜但和諧。就似他們的命運,多年前就註定不分開。
“好,我等你。”許其遠說。
宋嘉寧輕輕呼了一口氣,擡起頭來笑着說:“怎麼辦,你這樣會把我疼壞的。”
“疼壞就沒有人受得了你的壞脾氣,除了我。”許其遠狡黠一笑,帶了些少年獨有的固執,卻又似男人一樣,萬般柔情只爲一人。
宋嘉寧微微鼓了腮幫子,然後也學着許其遠的模樣狡黠的笑了:“你的壞脾氣,是我六年前就疼出來的。”所以你除了我,也不會有人要你。
許其遠聽出宋嘉寧的話外音,先是一愣然後和宋嘉寧一起笑成一團。
“開門吶。”宋嘉寧戳了一下許其遠,院子口的警衛都盯着他們倆好半天了,許其遠無奈:“我也想進去啊,可是沒有鑰匙。”
“沒有鑰匙?”宋嘉寧略微拔高聲音,“許其遠你見過誰沒有自己家的鑰匙?你真是奇葩……”說着說着微微踮了腳尖,拿下許其遠的軍帽,戴在自己頭上,嘻嘻笑着:“要不是你這身軍裝,我估計警衛都不會讓你進來。”
許其遠無奈地笑,溺愛地看着宋嘉寧對着門上的玻璃不斷調整帽子在她頭頂的姿勢,時不時擺出嚴肅的表情。
“你都不常回家,警衛說不定都不認識你呢。”宋嘉寧擺出一個自認爲相當嚴肅的表情,從門上的玻璃裡看着許其遠。
許其遠輕笑,略略靠近了宋嘉寧,低聲說道:“我不回家,是擔心你許阿姨看見我孤家寡人一個,又該難過了。”
“……你好好說話,離我這麼近,戰士們都看見了……”宋嘉寧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輕輕推了一下許其遠。
許其遠適可而止,順勢倚在柱子邊:“以後能不能讓我在這些警衛面前混面熟,還要靠你咯,許阿姨未來的兒媳婦。”
宋嘉寧再度羞紅了小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