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從廚房出來，站在門邊，看到躺在沙發上用手對着天花板方向比劃的方延輒，歪過頭去看到角落的一堆紙團：“你現在在做什麼？”
“我在構圖。”好一會兒，才明白她的意思，說：“自由職業，畫畫的。”
“畫畫？”
安靜自己找了張小凳子坐下：“主要畫些什麼？有開畫展嗎？”
方延輒失笑：“畫展我可開不起，平常就給一些雜誌畫些插畫賺點錢。”
“那也挺不錯啊！我以前啊就希望找個可以到處旅行到處走不用整天坐辦公室的工作。”
方延輒悠閒自在地把雙腿疊在一起：“那現在呢？”
“現在？”安靜笑一笑：“現在啊可就沒那麼多的希望咯，只想着過好每一天就好了。”
還真是容易知足。
“那你現在是做什麼工作？”
安靜聳聳肩：“待業女青年。”
仰頭看天花板的方延輒突然想起什麼，問：“有沒有興趣去流星山走一趟？”
“流星山？”
“嗯，據說今晚會有流星。”
……其實，有流星壓根是方延輒胡謅的，實際上，他是想上山找找靈感。因爲最近有張畫需要有山做背景。
安靜沉默着。
流星山。時隔多年後，有另外一人，邀她上流星山，看流星。
這種時候，安靜會想，有些時候，命運也是會善待她的。
方延輒開了車帶安靜上山，車只開到山腰處，接下去的路他們就直接用爬了。傍晚的山帶着點朦朧。
流星山在E城算得上人流比較大的山了，海拔不過400米，各類休閒設施很完善，從山腰到山頂的環山公路就算入夜了也是亮堂堂的，沒有人在這裡出過什麼事，隔個兩三百米就有崗亭，每夜都有人值班。
安靜和方延輒爬到山頂的時候差不多晚上八點了，山頂上人還不少，有些小孩子嘻嘻哈哈跑來跑去。安靜在亭子找了個位置坐下，她爬得有點累了。
方延輒走到欄杆處，看山底下的夜景。
萬家燈火，憑生出幾絲溫柔來。
看了看夜色，腦海裡的圖也構思得差不多了
，方延輒回頭找安靜，發現她正在涼亭裡逗旁邊大媽懷裡抱着的小孩子。
他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低低咳了一聲：“嗯，那個，好像今天沒有流星……”
安靜轉頭看了她一眼，表情奇怪。
“……好像是我記錯了，應該是下下個月纔有？”
下下個月？這個月才2號，誰這麼閒得發慌預測下下個月的流星了？
安靜噢了一聲。
方延輒心有慼慼地看安靜的表情，這時聽得旁邊抱孩子的大媽說了一句：“小夥子，這種天帶媳婦兒來看什麼流星啊！去咖啡廳喝咖啡不是更好的嘛！”
安靜被婦人這句話說得笑出聲來，伸手用手指戳了戳小孩子的臉。肉肉的，軟軟的。
方延輒找着機會立刻轉移話題：“你喜歡小孩子？”
結果這大媽又是一句話石破天驚：“喜歡就讓你媳婦給你生個唄。”
……大媽，你真的搞清楚狀況了嘛！
方延輒聽完這話略尷尬，只好轉頭看旁邊花圃裡幾朵開得豔麗的小花。
安靜倒沒覺得什麼，顧自逗着小孩子玩。
好一會兒，方延輒把自己的彆扭都收起來，看看晚上的表：“有點晚了，我們下山吧。”
安靜沒說話，好久了才道一句：“我去看看景色。”
安靜站在圍欄旁邊，夜風吹動蘆花，窸窸窣窣的聲響，山下一片繁華，燈火叢生。
方延輒站在她旁邊，溼熱的風撲到臉上的時候，他聽到她的聲音：“天上的星星真美。”
方延輒仰頭去看，滿天星斗，璀璨光華。
安靜瞄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10點30分。從略帶灰塵的車窗望出去，無法看見天色怎樣，但一定是黑沉沉的。
過崗亭，到安靜住的這棟樓前停下，方延輒向她道別：“拜拜。”
安靜也道了聲再見，然後開門下車。
車子絕塵而去。
安靜走進大門，摁下上樓鍵，站在電梯門口。這時候有人也從門口進來，安靜沒有轉頭看，那人在她身旁，她往右挪了一下，想給對方騰出一點空間。
氣流裡似乎有什麼東西。
電梯好像下降得有點慢，安靜用腳尖踩光潔的地板。不經意地轉頭看了一眼身旁人，然後嘴角僵住。
她穩住聲線，許久之後，才說：“你怎麼來了。”
封雲霄勾起一點笑意，甜言蜜語說得太利落：“我想你。”
安靜的心一下子揪起來，想讓他不要這樣卻不知道怎麼開口，只好沉默沉默再沉默。
手指好像觸到東西，她轉頭看，封雲霄手裡提着一袋東西，再仔細一看，都是些盒子。他把袋子交給她：“一些紅豆杉和人蔘皁苷，還有緩釋片，疼的話就吃點，不要老忍着……”他看她的發頂，語氣低落：“不要忍着。”
安靜沒有伸手去接。
封雲霄強硬把袋子塞進安靜手裡，聲音低沉：“我最近根本就睡不着。”
聽到這話，安靜擡頭看他。
“我想起很多事情。”
電梯打開，安靜走進去，封雲霄也跟進去。電梯門合上。
他看着她的耳後：“我只是想知道，安靜，你到底把我放在哪裡？你說要結婚，我答應。你說要離婚，我答應。你是不是從頭到尾把我當傻瓜。嗯？你究竟把我放在哪裡？”
安靜沒有回頭，她只是看着不斷跳躍的樓層數，一句話都不說。不能說，真的不能說。
她伸手擦了擦頸上出的汗，無名指貼着發燙的皮膚。怦，怦，怦。
“給一個答案有那麼困難嗎？”
安靜還是什麼都不說，只是縮了縮手指，握成拳放在左頸的動脈上。
是的，她從未表白過，早在很多年前，她就忘了要怎麼留下在乎的人。時間教會她的是理智地對待任何一個人，包括傾慕者。
可這一次，好像不行了呢。
她轉過頭來，任憑電梯門打開，她靠近封雲霄，踮起腳仰臉用自己的嘴脣貼住他的。
封雲霄，我把你，放在我的左心房裡。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嘗試把你完完整整，帶着絲絲溫柔氣息，小心翼翼地，放進左心房裡。
但是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能做。我們之間的梗，永遠都在，它不會褪去，更不可能消失。
所以，對不起。
謝謝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