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又將她介紹給柯，十足萬千花叢過，片葉不沾身的口氣：“這是我老婆，安靜。”
但是同爲女人，安靜怎麼會看不出柯詩韻眼裡的那點愛慕之情。但她什麼都沒說，她覺得自己還沒有資格和他講這些。
其實現在的氣氛有點尷尬，封雲霄幾乎是面無表情地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姜鑑羽，一句話都不說。
姜鑑羽被眼前的大叔看得有點發憷，完全不明白封雲霄的眼裡的敵意是哪裡來的，他只好看向安靜。
安靜屏氣，笑着說：“好巧，你們也來逛商場麼。”
不是捉姦在外的酸醋口氣，而是漫不經心的。
柯詩韻幾乎能感受到封雲霄蓄勢待發的火氣，但她只是淡淡一笑。
安靜這纔敢看向封雲霄，同牀共枕了四年的人，她即使不明白他現在心裡想什麼，也能感受到氣氛不大對勁。
沒有任何稱呼，沒有太多餘的表情，她就這麼開口介紹着：“這是我表弟，姜鑑羽。”眼神閃向姜鑑羽：“鑑羽，這是……我的一個朋友，封雲霄。”
柯詩韻皺眉，看向封雲霄。沒想到只看見他伸出手，面無表情，乾脆利落地卡住安靜的脖子。
好一會兒，姜鑑羽才反應過來，直接一拳揍上封雲霄的臉。
柯詩韻尖叫了一聲：“你幹什麼啊！隨便打人！”又急急看向封雲霄：“沒事吧？”
封雲霄碰了碰被打的地方，吃痛了一聲。
安靜抓住姜鑑羽，看向封雲霄，看見他凌厲的眼神，耳邊是他冷住的聲音：“你再給我說一次看看！”
安靜垂下眉眼。
姜鑑羽看安靜，然後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兩個人走到門口，曬進眼睛裡的光線刺得人生疼，安靜擡手擋了下。
姜鑑羽笑了下：“看來你的感情生活還是挺精彩的。”
不斷有人經過他們身邊，也有些人看向這對身高差很多的男女，猜測着背後有什麼樣的故事，儘管不知道真相是怎樣，但旁觀者永遠
是樂此不疲的。
因爲想象能夠滿足人類太多的慾望。
姜鑑羽手插在褲袋裡，眯着的眼看遠處的世貿大樓，年輕清亮的聲音劃過安靜的耳邊：“姐，我爸出事了。跟我回去吧。”
安靜放下手，明亮的光線猛地扎進瞳孔，莫名出現而無法剋制的生澀從胸口處蔓延開來，安靜突然看到無數個火車輪軋過鐵軌，穿過隧道，翻過翠綠的山巒，抵達斷裂的大橋，然後轟隆隆，直直地，墜入海底。
安靜看着車窗外的景色，翠綠的山和天地連成一片，被濃厚的霧籠住，分辨不出時間和地點。
坐在她身旁的姜鑑羽懶懶地開口：“這麼久沒回來，你一定不記得這裡長什麼樣了吧。”
安靜低着頭沒有說話。其實姜鑑羽說對了，她確實已經不記得了，儘管她曾在這裡生活了10年，曾經這個城市每一條街道，每一棟樓房，每一個公園，她甚至熟悉到可以用走幾步就能到來計量。
而幾年來，這片土地只是很偶爾地纔會出現在她的夢境裡，作爲許多故事的背景。她也很奇怪，她從來沒有夢見過父母、舅舅舅媽，甚至連一向親密的姜鑑羽都沒有夢見過，她只是夢見過這片土地。
也許就是所謂的‘鄉土情懷’吧。
兩人下了車，有很多摩的擁上來問要不要坐車。安靜閃到旁邊去，迅速走出車站，姜鑑羽也很有經驗地繞過那些人，跟在她後面，兩個人走過十字路口，過鳴鳳橋，剛要拐彎，安靜的手臂就被姜鑑羽抓住了。
“家裡沒人，我爸媽在醫院。”說完後就往縣醫院的方向走。
安靜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動了動，然後跟在姜鑑羽後面。
新開的花店，蘇荷酒吧，以前經常買筆的文具店還在，縣裡最長的河，裡面的水都是黃的，旁邊的路燈，從以前的燈泡變成了白熾燈。
兩個人沉默地走到醫院住院部3樓，走到病房門口，看到李有麗拿着熱水瓶出來。姜鑑羽走過去，接過她手裡的熱水瓶。
李有麗在疲憊的眉色間看到了多年不見的安靜。已經蒼老的臉頰全無血色，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可以看出已經穿了好幾天了。
安靜驀地眼睛酸澀。
李有麗神色默然，眼睛毫無欣喜，把臉轉向姜鑑羽：“誰讓你把她帶來的！”
“舅……”安靜纔要說話，李有麗又是尖聲對姜鑑羽喊：“誰讓她來的？！你非得活活氣死你爸是不是？！”
安靜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
她抓着肩上的揹包帶，轉過頭去對着牆壁好一會兒。等收拾好心情，她纔回頭，卻不見了李有麗。姜鑑羽朝她使了個眼色，便走開了。
安靜拖着步子走進病房。病房內有六個牀位，姜輝營的牀位靠最角落，但是旁邊卻有一扇窗戶，可以看到外面的好風景。她走進來的時候，看到李有麗正把被子壓到牀上人的下頜下。
李有麗沒有轉頭看安靜。
安靜慢慢走到病牀邊去，什麼話也沒說，整個人直愣愣地看閉着眼睛躺在牀上的姜輝營。
十幾年來，他曾是她的天，她的地，而現在這片天，塌了。
她從來沒有這麼清晰地看見過他黝黑的面容和深刻的皺紋，她也從來沒有這麼清晰地看見過，李有麗額頭上的白髮。
安靜的胃突然冷下來，針扎似的痛從胃蔓延到肋骨，然後撞上心臟。
這幾年，她是不是錯了？
姜鑑羽拿着熱水瓶進來，看完全是僵持狀態的母親和表姐，心頭也是無力。他把熱水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然後轉頭看隔一個牀位的情侶，男生在給女生講着什麼笑話，女生咯咯咯地笑起來。
安靜在姜輝營的牀邊一坐就是一下午，等她意識到天都暗下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7點了。病房內又多了一個新病人。這個病人好像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因爲都沒有看到其他人。安靜一擡頭就看到她坐在枕頭上玩着手機遊戲。
安靜站起來，腰突然有點疼，她皺着眉，手扶着腰走到牀邊，外面漆黑一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