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華殿。
自從蒼楠從昏迷中醒來之後,就特別嗜睡,醒着的時間幾乎都不超過三個時辰。
蘇御城起初還很擔心,讓楚堯看過之後,說是正常的反應。
現在是她腦袋恢復的關鍵期,嗜睡一點很正常,她若是清醒的時間太長,反而不利於傷勢的恢復。
蒼楠睡覺的時候,蘇御城就坐在一旁安靜的看奏文,奏文看累了,他就躺在蒼楠的身邊看着她睡着的樣子,指尖繞着她鋪在枕頭上的長髮,盼着她醒過來時,能夠認出他來。
夜深人靜。
蒼楠坐在牀邊,看着外頭的天色。
烏雲密佈,瞧不見一點月色。
現在已經很晚了,可是蒼楠卻沒有半點要睡覺的意思。
蘇御城有些擔心,自己沒關係,他早就已經習慣一天只休息一兩個時辰,可是蒼楠不行。
猶豫片刻,蘇御城還是走到她跟前,前期她的手,半哄的語氣道:“睡覺吧,咱們明天再看。”
“……”蒼楠依舊沉默着,眼神空洞的轉頭看向他,然後不搭腔,有避開眼看向窗外。
不多時,外頭響起一陣陣“噼裡啪啦”的水聲,是下雨了。
黑暗中,接着屋內投出去的燭光,隱約能看見外頭牆角的葉子正被雨水拍打着晃動的厲害。
蘇御城看着蒼楠,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就見她很認真的看着那晃動的葉子。
雨水砸在葉子上,頓時水花四濺,耳邊充斥了雨水“嘩啦啦”的聲響。
“……蒼楠?”蘇御城喚了她幾聲,她卻並沒有反應。
猶豫片刻,他起身,小心翼翼的將她橫抱起來,蒼楠卻並沒有反抗,反而很是自然的擡手,勾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胸口,緩緩地閉上眼睛。
蘇御城將她放在牀上,小心的蓋上被子,正準備起身繼續看奏摺,可剛起身,卻被蒼楠一把抓住衣袖。
蘇御城下意識一愣,回頭,就見蒼楠正看着自己。
兩人四目相對,蘇御城心頭一軟,微微嘆了口氣:“好了,我陪着你就是了。”
說罷,他便坐在牀邊,握着她的手,等她睡着。
見蘇御城不走,果然,她便緩緩的閉上了眼。
沒多久,牀上就傳來了平穩的呼吸聲。
見此,蘇御城小心翼翼的鬆開她的手,起身準備再看會兒奏文。
這時,門外卻響起了敲門聲。
他揮了揮手,將牀簾放下,才道:“進來。”
下一刻,蘇潤玉推門進來,行禮後,道:“燕王從啓神鏡回來了,說是有要事稟告,請君上過去。”
“……”蘇御城聞言,似乎有些猶豫,可事關重大,燕王親自回來,定然是局面出現了不可預估的變化。
想着,他轉眸看了一眼牀上的蒼楠,這會兒她睡得正熟,讓阿暮看着就可以了。
蘇御城朝蘇潤玉點點頭,起身同他一起出去了。
他讓阿暮在門外守着,要是有什麼動靜,就可以第一時間發現了。
屋內。
蒼楠正熟睡着,迷迷糊糊之間,腦子裡傳來一陣刺痛。
她眉頭一皺,突然睜眼,醒了過來。
腦子清醒異常,她先是有些木楞,隨即動了動眸子。
這裡是……
她環顧四周,原來是潼華殿。
奇怪,她明明記得自己被芍藥追殺,然後從廢樓摔了下去,掉下去的那一刻,她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那麼高的地方,什麼緩衝物都沒有,她竟然奇蹟一樣活了下來。
想着,她似乎突然意識到什麼,她有些艱難的坐起來,卻突然感覺腦袋一陣眩暈。
“恩……好痛!!”她抱着腦袋,一瞬間只覺得眼前漆黑一片,好一會兒功夫,她才緩過神來。
她腦子嗡嗡作響,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
她這是怎麼了?
感覺腦袋好重!
蒼楠趴在牀上,腦子亂做一團漿糊,好像有很多事情一齊涌入腦海中,這些事情像是蟲子一樣,纏繞在一起,不斷的蠕動。
她輕喘着,不知過了多久,纔算真的清醒過來。
她眨了眨眼,渙散的瞳孔聚焦在牀簾外頭的書桌上。
桌上擺滿了奏文,蘇御城這是又將書房搬到寢殿裡來了?
正想着,耳邊響起一陣陣嘩啦啦的雨聲。
她勉強支起身子,撩開牀簾,朝着窗子的方向看過去。
窗子被關着的,但從虛掩的縫隙裡可以看見微微溼潤的窗臺,“嘩啦啦”的雨聲不絕於耳。
她掀開被子下牀,只覺得渾身都沒有力氣,只勉強走到鏡子前。
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她擡手摸了摸腦袋上的繃帶和臉上的疤痕,疤痕已經比先前淡了許多。
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她竟然沒有死。
想着,她擡起手腕,想喚出一朝,卻發現,不管怎麼努力,都沒有反應,她心頭不免“咯噔”一聲。
難道爲了保護墜樓的自己,一朝已經魂飛魄散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剛剛平靜下來的蒼楠腦子瞬間又一次炸開了。
她踉蹌幾步,扶住一旁的梳妝檯,只覺得腦子一片眩暈。
一朝……
一朝……
隨即,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順着梳妝檯倒下的時候,一旁的花瓶被她帶到了地上,“啪啦”一聲摔得稀碎。
門外的阿暮立刻衝了進來,看着躺在地上的蒼楠,她心下一沉,忙跑過去。
“仙君!”她小心翼翼的晃了晃蒼楠的身體,卻沒有仍和反應,便着急忙慌的將她扶到牀上躺好。
心裡正納悶兒,怎麼就莫名其妙的過去了呢?
……
天色漸亮,蒼楠才從昏睡中醒來。
她坐起身子,腦子有些疼,卻已經不似昨晚那般了。
她環視一圈四周,就見牀簾外,蘇御城坐在桌前,從這個角度,她看不見他在做什麼,只能看見他的背影。
蒼楠輕咳兩聲,蘇御城聞聲,才轉眸看向蒼楠。
兩人四目相對,蘇御城揮手,將牀簾掀開,起身走到她面前,仔細打量了她一番,道:“我是不是吵到你了?要是困的話,就再睡一會兒吧。”
“……”蒼楠沉默着,沒有搭話。
心道:臥槽,這是蘇御城?難道被人奪舍了?怎麼突然講話這麼……溫柔?他不是吃錯藥了吧。
想着,蒼楠心頭有些發顫,這完全不像平日裡的蘇御城吶。
見他看着自己那般專注的樣子,蘇御城不禁有些奇怪:“怎麼了?”
蒼楠下意識的別開眼,隨即搖了搖頭。
見狀,蘇御城愣了愣神,似乎若有所思的比起眼睛,看她的眼神中帶着一絲欣喜,卻很快被他安奈住。
“唉……”他重重的嘆了口氣,起身走到牀邊,背過身去,似乎故意提起這些天的事情,他道:“你已經這樣一個月了,什麼時候是個頭啊,不說話,也不給反應,說什麼都癡傻呆滯。”
一個月了?
蒼楠緩緩垂眸,心裡打起了小揪揪,也就是說,她沒死的這個消息應該都知道了。
芍藥應該很清楚,只要蒼楠活着,就有可能透露兇手是她的這件事情,所以,芍藥應該還會藉機來殺她。
既然如此,她何不守株待兔,等着她來呢,到時候,讓她自己露出馬腳,總好過自己舌戰羣儒來的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