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的馬蹄聲和“咕嚕”的車輪聲緩緩停在神勇侯府,影幻擡頭掃了一眼神勇侯府,眉頭微微蹙了起來,這時身後的簾子已經被撩開,元霽延彎腰走了出來。
腳步一落地,他立刻就擡頭看向前方,目光剛剛落定,徒然就僵住了,錯愕道:“怎麼會……”
昔日大氣的神勇侯府已然頹廢破敗,顏竹心親自書寫的牌匾有一頭已經滑落下來,積滿了灰塵……
一旁的影幻低聲解釋道:“前段時間皇城戰亂,神勇侯府的看守逃了……之後就荒敗了。”
元霽延愣愣聽完,腳步有些踉蹌地往裡走去。
本想上前幫他推門的影幻卻是遲了一步,元霽延已經伸手推開積灰的硃紅大門。
“嘎吱……”一聲沉悶冗長的聲音傳來,大門緩慢地打開,神勇侯府裡一片漆黑,藉着暗淡的月光,隱約看到一片頹敗。
當初的繁華喧鬧已然消失,與現今的頹然破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元霽延愣愣看着神勇侯府的一切,一雙濃郁的墨眸劃過一絲波瀾,腳步在通往顏竹心正房的小路停下,啞聲道:“你在外頭等着……朕想自己一人呆一會兒。”
影幻微微一頓,擡頭看向元霽延時,他已經獨自一個人往正房的方向而去。
正房這邊的破敗比神勇侯府其他地方更加嚴重,興許是因爲當初看守的人逃跑時搜刮財物的結果。
顏竹心的房間桌椅傾倒,混亂不堪……
元霽延走到梳妝檯旁邊,掃了一眼桌上的東西,空落落的盒子和散落的胭脂盒,值錢的東西已經全部都被拿走了,連銅鏡都蒙上了一層灰塵。
他眼中劃過一絲痛楚,有些無力地拿起傾倒的椅子擺正,頹然地坐了下來。
心兒……
整個房間裡靜悄悄的,只低低迴響着他沙啞的呢喃聲,低沉、無奈、痛楚……
也不知過了多久,靜悄悄的房間外頭,突然想起細微的響動,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彎腰撐頭坐在椅子上的元霽延卻是猛地一震,自椅子上彈跳起來,轉身身影一晃,立刻就朝外衝去。
“什麼人!”自房間中快速衝出來的元霽延隱約看到正房左側拐角有一抹黑影劃過,他低喝一聲,立刻追了過去!
正門方向聽到元霽延聲音的影幻神色一凜,立刻就施展輕功朝正房方向掠去。
幾番追逐,那黑影很快被元霽延和影幻兩人堵在了神勇侯府後院柴房的正門前!
“你是什麼人!”元霽延緊緊盯着面前不遠處微微低頭擋住了面容的黑衣人,聲音仍是帶着一絲沙啞。
影幻卻是暗暗握緊手中的長劍,身形緊繃,隨時準備上前與此人纏鬥!
“哎……難得路過過來瞅瞅,想不到就撞見熟人了!”那人突然出聲,充滿磁性的嗓音帶着幾分輕挑和冷意,低垂的腦袋便是緩緩擡頭朝元霽延這邊看過來。
一張平凡的面容呈現在兩個人面前,勾起的脣角牽扯出一道道細紋,顯得異常的詭異。
“你是……”本以爲該是熟悉面容的元霽延一怔,印象里根本就沒有見過此人。
旁邊的影幻卻是一驚,脫口道:“你是神偷聶
季?”
聶季“嘿嘿”笑了兩聲,食指輕柔了一下鼻尖,朗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影衛第一高手竟然會識得在下!”
影幻眉頭微擰,很多年前他們兩人曾經交過手,看來是他給忘了,自己卻是記住了,那時年輕氣盛,他是唯一一個逃出自己手掌心的犯人!
元霽延卻並沒有注意聽他們的對話,注意力始終停留在“聶季”二字身上……
聶季……聶季……
突然,他一雙墨眸猛地撐大!聶季不是心兒當初說過的神偷朋友嗎?他爲何出現在此處!
被圍着的聶季掃向元霽延,似乎這時纔想起什麼,眯眼笑道:“哎呀……我卻是忘了,皇上你並沒有見過我……不過我對皇上可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呢!”
元霽延臉色微僵,目光冰冷看着嬉皮笑臉的聶季,莫名有些反感,沉聲道:“你爲何出現在此處?”
“我不是說過了嗎?正巧路過就順便進來瞅瞅……沒想到啊!才一段時間不來,便成了如今這番模樣,真真是物是人非呀……”聶季漫不經心地揉着頭,四下隨意看了一眼,嘖嘖哼道。
元霽延臉色登時一陣難看,狐疑地盯着他一會兒,似乎是不相信,又探究問道:“只是如此簡單?”
聶季沒有絲毫掩飾,坦蕩應道:“這是自然……怎麼說神勇侯也是我朋友,路過來看看,也是理所當然。”
說着,他頓了一下,一雙犀利的眼眸朝元霽延看過來,好笑反問道:“不過,皇上你出現在此處,卻是奇怪了……害得神勇侯府如今這番模樣的人,可是皇上你呢!你又爲何出現在此處呢?”
元霽延臉色一陣難看,墨眸中劃過一絲痛楚,還未出聲,旁邊的影幻已經沉聲喝道:“聖意可是你這等愚民可以揣摩的!”
聶季眉梢微挑,並沒有搭理凌戰,仍是看着元霽延,語氣中帶着一絲嘲弄哼道:“還是說……鳳明月謀權篡位,皇上終於明白自己誤會了神勇侯而慚愧懊悔了,來此懺悔的?”
元霽延渾身微顫,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連呼吸都有些絮亂了!
“皇上!”影幻擔憂叫喚了一聲,身影一動,立刻閃身過來扶住元霽延。
聶季卻似乎並沒有看到元霽延的異樣一般,自顧自地說道:“不過就算皇上來此懺悔,我想也沒用了!據我瞭解……她的性子,若是活着,只怕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若是活着……”元霽延淡淡呢喃着,握緊拳頭痛苦地擡頭看向聶季,啞聲道:“你這話……是說她死了?”
聶季微怔,眉頭立刻便擰了起來,冷笑道:“這話,應當是我問皇上纔對吧?將她打入死牢的人,可是皇上你呢!”
那時候他本打算冒險來救她,卻不想來到的時候,她人已經失蹤,朝廷舉國通緝她,他只能從獄卒的口中得知那時候她已經受了很重的傷,根本無法逃出朝廷的搜捕。
他抱着一線希望一路尋她,卻一直沒有消息,民間流傳,她早已死了,連屍首都找不到!
後來他也便放棄了,還爲此給她立了墓碑,難過了許久!
卻不想,故地重遊,竟撞見了那個害她死去的人,
看元霽延爲她懊悔痛哭,他雖氣,卻也沒有做什麼,那個人,大概就算是死也不會希望自己爲她做什麼吧……死了,一切便都結束了!
若是活着……她總會回來報仇的。
但……可能嗎?
“不……不!她不會那麼輕易就死的!朕還沒有見到她的屍首!她沒死……沒死!”元霽延猛地擡起頭,失措地看着聶季呢喃道。
聶季皺眉瞥了他一眼,看着他痛苦失控的模樣,心裡竟是一陣暢快,那個人若是看到了,想來也該解氣了吧。
“我也希望她沒死……而她到底死沒死,這個皇上應當比我更清楚。”聶季面無表情哼了一聲,眯眼繼續道:“她若是死了,皇上便是害她的兇手,她若是沒死,皇上便是害她的仇人,呵……看來不管如何,皇上於她,只有滔天的恨。”
元霽延渾身一震,眉頭猛然一蹙,胸口便是涌上來一股鹹腥,他臉色一白,一口氣血便是吐了出來。
“皇上!”影幻徒然一驚,不禁就叫了出來!
眼瞅着影幻正緊張地照顧元霽延,聶季也不再久留,趁着兩個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連忙施展輕功翻身而起,躍上柴房頂上,快速閃身進入黑暗中。
影幻聽到動靜,慌忙擡頭看過去,正巧就看到他飛身而起,正要追過去,手卻被旁邊的元霽延按住。
“讓他走吧……咳!”元霽延低垂着頭,右手捂着胸口,強壓住胸口的嘶疼,沙啞着說道。
若是心兒在,定然不希望自己傷害他,畢竟,那個人是她的朋友……
影幻眉頭緊皺,捂着他,擔憂道:“皇上,我們立刻回宮,宣太醫給你看一下!”
“咳咳……不,不用了!”元霽延蒼白着臉站直身子,幽幽看着聶季消失的方向,他的話不斷在腦海裡迴響着,像一把把利劍,不斷重複着刺入他的心臟……
心兒……
你還活着嗎……
若是還活着……爲何不來找朕報仇……
心兒……
眼前的視線突然變得模糊起來,胸口如同有一塊巨石堵住了一般,呼吸便是變得困難起來……
“皇上!”身旁的影幻見元霽延身形突然晃動了一下,整個人竟就往地上摔去,他大叫了一聲慌忙上前一步撐住元霽延的身子。
“皇上?你怎麼了?”他快速地將元霽延整個身子靠在自己的身上,轉頭慌忙就看向元霽延的臉,才發現他的臉異常的蒼白,連呼吸都虛弱起來。
不好!看來是剛剛的急火攻心,將前段時間受傷的舊疾引出來了!得快點宣太醫才行!
如此一想,他連忙彎腰背起元霽延便往門口快步走去!
半個時辰後,影幻將昏迷不醒的元霽延送回了皇宮,皇上昏迷的消息一傳出來,皇宮頓時就亂成了一團!
太醫院忙忙碌碌了一個晚上,纔將元霽延的病情穩定了下來。
原本商定的兩日後出發前往弱水之邊的計劃,也因爲元霽延的突然病倒,而推遲到了四天後。
四天後,元霽延率領大軍趕往弱水之邊的時候,顏竹心的大軍已然抵達了姬辛國的邊境,同駐守在邊境的石天匯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