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妃鳳眼微微上揚,望着杜思君那淡若止水的神色,似是沒明白她在說什麼。
“難不成許妃是耳朵不好使,聽不到我叫你跪下嗎?”
許靜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反倒是揚起頭來輕聲嗤笑道:“王妃莫不是氣糊塗了,這裡
是越國,我們倆又同爲妃位,何來你叫我跪我便跪的理。”
她是明國的文靈公主又如何,是王妃又如何,在這王府之內誰不忌憚自己母家的身份,
凡事都要讓渡三分。
“同爲妃位,我是正妃你是側妃,”杜思君接過她的話,擱下茶杯緩緩站起身,“長幼有
序尊卑有別,你見了我理應恭恭敬敬地福身。”
“你若是不會跪。”
見許靜仍梗着脖頸未曾有半點做伏的意思,杜思君忽地伸手拿起桌上的白瓷茶蓋便朝她
的膝窩發力擲去:“我便教你跪。”
她的動作極快,在場所有的人都還未看清她的動作,就只見許妃“哎喲”一聲得吃痛,
隨即便身形晃盪着跌跪在了地上。
“紅蘿。”
杜思君輕提裙襬坐在了許妃跟前的凳子上,拿起茶盅送到了嘴邊:“許妃的管事嬤嬤教
導無方,通知管家人將她這月的分例減半,讓她好好反省反省。”
杜思君責罰了許靜的管事嬤嬤,就相當於是在責罰許靜。
許靜在王府裡待了這些時日,何時受過這般的委屈,惱得是一雙柳眉擰得生緊,盯着杜思君的眼神也鋒利得猶如尖刀。
可縱是有滿肚子的怨怒,她此刻卻也只能忍氣吞聲得低聲回“是”,被連翠趕忙攙扶着離開了房內。
杜思君在旁側喝着茶只覺得好笑,她當這個許妃是有多大的本事能囂張成這樣,結果只是稍稍給了她點臉色看,便灰溜溜得跟什麼似的,忙不迭得跑了。
“許妃的性子傲氣,只怕是消不下王妃的這個氣了。”
一直站在邊上不言語的五夫人,不卑不亢地福了個身,像是提醒似的留下一句話,便也轉身隨着走了。
杜思君瞧着她嫋娜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撫了撫茶沿,看來這往後在王府的日子,遠比自己想象中要複雜艱險許多。
王府這邊暗潮涌動,此刻的溫凌恆卻是在皇宮裡的御書房內悠然自得地下着棋。
手中的白玉棋子溫軟細膩,落在棋盤上發出“喀噠”的脆響。
坐在他對面的年輕男子蹙眉望着棋局,遲遲落不下棋來。
溫凌恆倒也不急,把玩着手裡的棋子,啜飲着微微發涼的茶水。
“這棋局已定,”年輕男子思忖了半晌,最終還是長嘆了一口氣,將棋放下,“左右夾擊滴水不漏,是彬禮輸了。”
溫凌恆卻還是笑着稱讚他:“皇帝的棋藝見長了。”
坐在他對面,同他徹夜下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越國正值弱冠之年的皇帝,也是他那早亡的長姐唯一的兒子葉彬禮。
“舅舅謬讚了。”
葉彬禮的性子溫和,又喜愛讀書字畫,說是個皇帝,倒更像是個羸弱的書生。
對於溫凌恆這個舅舅,他向來是格外得敬重,不敢有所怠慢。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溫凌恆會在自己的大喜之日主動入宮,說要陪他下棋,結果真真得就下了一宿。
“舅舅這是把王妃給冷落了一夜,”葉彬禮望着那殘留的棋局,微微搖頭笑道,“這外頭的閒話恐怕已經是傳遍了天,舅舅就不怕王妃受着什麼委屈?”
他故意在這時候進宮要同自己下棋,在外人的眼裡看來,便是皇帝召見攝政王,故意給越國的臉色看。
皇帝王爺都明擺着得不待見,杜思君這個文靈公主往後的日子是可想而知。
然而溫凌恆只是嘴角微揚,笑了一笑:“你太小看她了罷。”
溫凌恆顯少會說這樣的話來,不禁讓葉彬禮也對這個素未謀面的王妃生出了幾分好奇。
外頭有奴才小跑着進來稟報。
“皇上,太后的身子不爽,着人來請皇上過去一趟。”
葉彬禮帶着點爲難的神色望向了坐在對面的溫凌恆,對方隨即瞭然地點頭笑道:“那本王就不打擾皇帝,先行告退了。”
溫凌恆來時瀟瀟灑灑,去時也坦蕩蕩不爲權所束。
葉彬禮望着他離開的身影,心裡着實是說不出的羨慕。
他收回目光在奴才的示意下,坐着轎攆去了惠太后所住的興慶宮。
葉彬禮是惠太后一手扶植起來的,他的母妃死後,他便被過繼到了惠太后的名下。
惠太后的膝下沒有子嗣,雖說面上是視他爲己出,但葉彬禮心裡卻也清楚,自己最不過就個傀儡,處處受制於對方,沒有丁點實權。
他到時,惠太后正側臥在軟榻上閉目養神,桌上的琺琅彩三足薰香鼎正飄出縷縷的煙霧。
“太后。”
他俯身行禮,盡足了禮數,聽到對方不緊不慢地“嗯”了一聲,才直起身來。
惠太后輕輕擡手示意他坐,眉心蹙了又蹙,邊上的婢女便立即上前替她揉着穴道解乏。
“哀家聽說,昨夜攝政王進宮來找你了。”
她話只說一半,葉彬禮當即便接了過來:“舅舅是棋癮上來了想到兒臣,只可惜兒臣也不是舅舅的對手,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惠太后聽見他那句滿盤皆輸,眉心蹙得更緊了。
她最是不待見這個溫凌恆,頭腦聰敏又身手不凡,還是那個女人的弟弟。
“你是皇帝,政事纔是頭等大事,”她撩起眼皮,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站在跟前的葉彬禮,“成天只知下棋玩樂,被外頭的那些大臣知道了,又要說你不務正業。”
葉彬禮抿了抿嘴脣,低聲應答了一句。
惠太后這話說得着實可笑,大權旁落,自己早就只是一個傀儡般的存在,雖然頂着個皇帝的名頭,卻也只能整日消遣玩樂,讓羣臣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