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雲裳拿着棒子輕輕吹了一口氣,眼裡滿是不屑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假明雲裳,你妹的,裝老孃裝的很爽嗎?天天頂着她的那張變醜了的臉呆在鬱夢離的身邊,實在是無比惹人厭!
明雲裳伸手毫不客氣的狠狠捏了一下假明雲裳的臉,這一下捏的極重,假明雲裳眼皮子動了動,明雲裳的嘴角微微一揚,從懷裡拿出一個瓶子放在假明雲裳的鼻子邊,她的頭一歪又暈了過去。
明雲裳伸手欲將假明雲裳臉上的皮具揭下,只是眸光微轉,擡起來的手又縮了回去,假明雲裳是誰是昭然若揭的事情,用不着將她再來揭開,只是這個女人佔了她的身份還活的如此快活,她心裡實在是不爽,她要離京這麼久,鬱夢離也不在京城,又哪裡能讓她太快活!
明雲裳笑了笑,眼裡有一抹淡淡的得意,然後極快的將假明雲裳身上的衣服扒了下來穿在自己的身上,然後緩緩的揭下了她臉上的人皮面具,清秀的臉便露了出來,只是妝是早就畫好的,低眉黃臉,看起來和假明雲裳實是一般無二。
她的嘴角微揚,毫不客氣的將假的明雲裳放到一旁的裝雜物的大木箱之中,皇宮的每個茅房幾乎都有這麼一個櫃子,這個是她早就看好了。
她輕整衣裙便走了出去,門外還候着兩個丫環,是假明雲裳的,她淡定無比一言不發的朝前走,兩個丫環便趕緊跟過來。
明雲裳帶着兩個丫環從容淡定的走進了大廳,大廳內依舊一片熱鬧的景像,她走到鬱夢離的身邊時,正聽得鬱夢心對鬱夢離道:“三哥的身子一向不好,還能得到皇上的青睞,實在是天大的福氣!”
鬱夢離淡淡的道:“我這一次能隨謹相去南方賑災,也多虧了六弟的良苦用心,日後若有機會一定要好好的報答回來。”
鬱夢心的眼睛裡滿是笑意道:“對於三哥的智慧,我一向都很佩服,只是上天不長眼,三哥縱然是天縱之才,卻也難敵身子虛弱,我天天盼着三哥坐穩世子之位,再好好的孝敬三哥了。”
鬱夢離輕咳一聲,半晌之後才淡淡的道:“如此說來,倒是六弟有心了。”
鬱夢心冷笑一聲道:“我還盼着三哥長命百歲,讓我有機會好好照顧三哥了。”
“六弟真是一個良善之人。”鬱夢離淡淡的道。
鬱夢心的眸子微微一眯道:“尊敬兄長原是爲人弟該做之事。”他的話說的是無比客氣,只是眼睛裡卻沒有一分溫和,更不見一絲尊敬。
鬱夢離對於他的性子早就熟悉無比,也未放在心上。
明雲裳走到鬱夢離的遞過一個暖爐放在他的身邊道:“這天是一寒過一日,人情的冷暖也是一日比一日寒,世子不必放在心上。”
聲音如舊,鬱夢離卻極快的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她依舊淺淺而笑,鬱夢離的眼睛卻亮了些,人是一模一樣的,但是感覺卻完全不同,只一眼他便認出來了她,和長相無關,是心裡的感覺。只是他心裡一時間想不明白明雲裳爲何會變成這副樣子跟在他的身邊,她在這裡,假的明雲裳又在哪裡?她這樣做是否太過冒險了些?
鬱夢心看了她一眼,眼裡頓時滿是不屑,她也回看了鬱夢心一眼,眼裡也滿是不屑。
鬱夢心本是私生子,最是討厭看到別人這樣的眼神,見明雲裳這樣看他頓進便惱了幾分,暗想這個婢女膽子也太大了些,竟是越來越不知進退了,當下冷冷的道:“三嫂這般看着我是爲何?不知我哪裡得罪了三嫂?”
明雲裳淡淡的道:“我這般看着六弟不過是覺得六弟越來越沒有規矩,世子不但是六弟的兄長,在王府裡除了父王之外就以世子尊,六弟卻明知他的身子不好,還讓他舟車勞頓,只怕是存心不良。”
此時宴會上正熱鬧,兩人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倒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鬱夢心的眸子裡卻已滿是寒氣,他冷着聲道:“三哥縱然身爲世子,但是這麼多年來未建任何功業,若是皇上心是不太愉快,怕是連世子之位都保不住,我是爲三哥着想,不想卻被三嫂誤會了。”
明雲裳發現鬱夢心和明雲端是屬於同樣不要臉的級別,有些莫須有的話說的還理直氣壯,那演戲的功夫也是一等一,只是她今日裡本是沒有抱着其它的念頭來,若是她往後的這段日子還在王府裡生活,怕也是不敢和鬱夢心硬碰硬,必竟小人難防,但是往後的日子自有人幫她受鬱夢心的過,她又哪裡需要怕這隻白眼狼。
她當下輕哼道:“這裡人多嘴雜,我不想讓外人看了我們蘭陵王府的短處,但是大家都是明白人,六弟是何心思,又有誰人不知?在家裡自大懶散也便罷了,今日這樣的場合也敢強出頭,說句難聽的,六弟在朝堂上不但沒有建樹,更無一官半職,這朝中的事情又豈是六弟能過問的?今日裡皇上是在看蘭陵王府的面子,所以未曾多說什麼,還允了六弟的話,若是皇上一念有偏,六弟今日裡怕是處處是錯,只怕還要吃不了兜着走,你如今這般欺負一個身染重病的人又算哪門子的本事?”
鬱夢心聞言眼睛瞪的極大,當下惡狠狠的看着明雲裳道:“我以前怎麼不知三嫂還有這樣的口才?”
明雲裳淡淡的道:“六弟不知道的事情還多着去了。”
“你!”鬱夢心何曾被人如此奚落過,更何況還是一個女人,頓時眼睛瞪的老大。
明雲裳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後淡淡的道:“六弟這般看着我就是極不合理數的,我是你的嫂子,難道你此時連基本的尊卑禮數也忘了不成?”
她的眸光微疑後又道:“難不能六弟方纔所說的那些尊敬的話不過是明面上說說而已,心裡卻不是那般想的?”
這本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只是此時被她說破,卻如刀一般凌厲。
鬱夢心的眸子裡有了殺意,明雲裳卻依舊不以爲然的道:“六弟今日之所以敢這樣對世子,所倚仗的也不過是父王的寵愛,皇上今日允了六弟的話,也不過是因爲對父王有所顧忌,想看蘭陵王府的內亂,今日裡這一鬧,怕是滿朝文武都知道蘭陵王府的兩位公子極度不和,外室生子更是心思狠毒,竟是想要藉機害世子,父王最是得名聲之人,父王回來後若是知道這事,怕也不見得就會誇獎六弟吧!”
她的姿容不算出衆,這般淡定無波的說着一些事情,卻無故生出了一分威儀。
明雲端就站在鬱夢心的身後,此時聽明雲裳這麼一說鬱夢心,心裡雖然覺得有些暢快,卻也覺得奇怪,這個明雲裳是假冒的,她假冒之事鬱夢心和她都知道,算是有軟肋被捏着,平日裡像只綿羊一樣聽話,此時的話卻處處透着鋒芒,明雲裳難道瘋了不成?
只是她轉念一想,又覺得在情理之中,今日裡鬱夢離被天順帝指名跟着謹夜風去南方,南方雖然總體來講不如北方冷,但是由於取暖的措施遠不如北方,所以冬日遠比北方難耐的多,而鬱夢離最是怕冷,身子沾不得一絲寒氣,這般一去,怕是難以活着回來了。
對一個女子而言,能守在心上人的身邊是一件幸事,但是若是心上人沒了,那麼一切都又另當別論,原本存在的幸福一旦消失,怕是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明雲裳無力迴天,又喝了些酒,藉機發泄一番實是情理之中。
只是明雲端只要一看到和明雲裳長的一模一樣的人,不管是不是真的明雲裳,都沒有半分好感,更不會出言相幫。
明雲端當下只是靜靜的站在鬱夢心的身後,眸光一片深沉幽冷。
明雲端想到的這些鬱夢心自也能想到,只是在他的心裡卻並沒有將明雲裳放在眼裡,也覺得這不過是女子發瘋的瘋話而已,而且那些話也觸及到了他的底線,當下冷冷的道:“我從不知三嫂的心思如此通透,竟也關心起國家大事來了!”
明雲裳冷冷的道:“我哪裡會懂得關心什麼國家大事,只是我縱是弱質女子,也容不得別人如此欺我夫君。”
“是你的夫君才成!”鬱夢心冷笑道:“就怕是處心積慮算計好了一切,所有的一切都還不屬於你!”
明雲裳的眸子微冷,兩人原本站的極近,她當下毫不客氣的揚掌便給了鬱夢心一記耳光,她的出手原本就極爲古怪,事前並沒有太多的預兆,鬱夢心一時不察,再加之她打的實在太快,想躲也來不及,頓時便狠狠的捱了一下。
她打完之後才道:“你真是欠教訓!”
鬱夢心頓時暴怒,若不是在這種公共場合,他怕是早已動手打明雲裳了,只是他也不是傻子,知道他今日裡打是明雲端,那是因爲她是他的侍妾,但是明雲裳就不太一樣了,她是他的嫂子,他若是動手,在這個重孝道和倫常的國度,就是極不妥的事情了。
他咬着牙道:“三嫂這是爲何?”
因着明雲裳的那一巴掌,早已吸引了四周大臣們的注意,只是這是別人的家務事,終究不太好管,而蘭陵王府裡的事情之複雜,也超過了一般大臣的承受範圍,當下只是站在四周觀望。
明雲裳的那一巴掌也讓鬱夢離吃了一驚,鬱夢心雖然是個私生子,但是因爲特殊的關係,至今倒也沒有人敢動他一根毫毛,再則在蘭陵王府裡蘭陵王對他寵愛有加,王府裡上到姨娘,下到僕從,哪一個都對他是恭敬有加。就算是他,平日裡雖然對鬱夢心有些算計,但是也不能明着打他。
他忍不住道:“雲裳……”
明雲裳卻打斷了他的話對鬱夢心道:“六弟當真是不知道嗎?”
鬱夢心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明雲裳冷冷的看着他道:“我這一巴掌不過是替父王教訓你,父王才這麼點日子不在,你就越發無法無天了!世子病重,想要教訓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人言長嫂如母,你娘以前沒有將你教好,今日裡就由我來好好管教你!”
“你配嗎?”鬱夢心見四周滿是驚訝和強忍的笑臉,他時間也覺得面子上有些拉不下來,臉已比鍋底還要黑上幾分。
明雲裳的眼睛微微眯起來道:“你就是用這樣的語氣對長嫂說話嗎?看來以前你孃的確是沒有教好你!”
四周傳來了一陣輕笑聲,一邊大臣的妻子看着鬱夢心的眼神也變得更加的古怪了。
鬱夢離冷冷的道:“你不過是一個山野女子,三哥雖然和你拜了堂,但是你還沒有見過父王,你的身份都還沒有得到認可。”
“你也說了,我和世子拜過堂了。”明雲裳冷冷的道:“那就是說我如今是王府里正兒八經的主子,可不像某些女子,未曾拜堂,也不願爲妾,只在外與人苟合,想來那些女子縱是貴爲一國的公主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她所生的子女也大多沒有家教。”
鬱夢心裡對他的生母最爲尊敬,只是那個女子當年雖然級得蘭陵王的寵愛,但是卻也帶給了他無窮無盡的恥辱,他怒極伸手便要動手打明雲裳,鬱夢離卻恰到好處的站了起來,剛好攔在明雲裳和鬱夢心之間,鬱夢心的那一拳頭便結結實實的打在了鬱夢離的身上。
鬱夢離在衆人的心裡原本就是個豆腐渣的存在,他一挨這一下,立馬慘叫一聲,鬱夢心愣了一下,明雲裳原本還有後着,此時見鬱夢離替她捱了那一下,心裡一暖,當下大聲斥道:“我原本以爲你平素雖然對世子不尊,但是起碼還知道守些禮儀,卻沒有料到你竟惡毒至此!竟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打世子!你難道不知道世子病重嗎?你這樣欺負一個病人算什麼本事,你有本事就衝我來,乾脆打死我啊!”
她說罷頓時眼淚汪汪的道:“各位大人你們都看到了,勞煩到時候替世子做個證!”她發現她還有做潑婦的潛質,耐無賴神馬的也不算太難嘛!
鬱夢離輕嘆了一口道:“雲裳,我不妨事,你不要生事……”他的模樣赫然是個膽小怕事之人,更像是被人平日裡欺辱多了的樣子。
明雲裳聞言暗贊鬱夢離就是個裝蒜的高手,這一句話說的當真是再適宜不過,既有畏懼之情,又有濃濃的無可奈何,雖然隔着鬥蓬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是她可以預見他那裝模做樣的樣子。
明雲裳卻輕泣道:“世子,你纔是王府的世子,又哪裡能處處受他之辱,再這樣下去,又哪裡還有倫常之道。”
鬱夢心也知他縱然可以心裡對鬱夢離有很多不滿的情緒,但是像這樣動手打人終究是他失了禮,四周已隱隱響起了遣責的聲音,他當下咬了咬牙道:“三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明雲裳冷冷的道:“人都打了還說不是故意的!你若是故意的話豈非要殺人呢?三哥?世子是六弟的三哥,可是也是王府的世子,尋常的兄弟姐妹相見還得叫一聲世子,六弟這樣稱呼世子,可是一直在想着世子之位,故不願喚世子爲世子?”
她這一席話可以說是盡數擊中鬱夢心的耙心,他的心思可以說京城的王公貴族是人人都知曉的,只是平日裡沒有人敢明着說出來,此時明雲裳一番直白說出來,倒有半數人對鬱夢心投去了鄙視的目光。
鬱夢心恨恨的看了明雲裳一眼,只恨不得將她砍成十八塊,卻偏偏在這大庭廣衆之下不能動她一根毫毛,明雲端也有些驚詫於明雲裳的膽量,只是她今日裡捱了鬱夢心的打,此時見到鬱夢心受氣心裡也有幾分痛快,當下便輕聲道:“六公子切莫動氣,此時還是服個軟比較好,這個賤人日後尋機會收拾也不遲,若是名聲壞了,那就得得不償失了,再說此時是在宮裡,這裡還有御史在,到時候去殿前參六公子一本,總歸是不划算的。”
這些道理鬱夢心又豈會不知,當下咬了咬牙便跪在鬱夢離的面前道:“三嫂看來對我有些誤會,我一直不喚三哥爲世子,是因爲王府中男丁只餘我和三哥兩人,我是存了心要和三哥親厚的,若是喚三哥爲世子,便顯得我們的兄弟之情極爲淡陌了。三嫂若是覺得我喚三哥是不敬的話,那麼往後我也就喚三哥爲世子了。方纔那一下,實是意外,還請在世子見諒。”
鬱夢離看到他的模樣眸光更冷了三分,鬱夢心最厲害的地方不是他心腸惡毒,而是在於他因爲是外室所生所以拉得下架子,這一跪便變得有幾分像是他以世子之尊在欺負他了。
鬱夢離輕咳了幾聲後道:“六弟萬萬使不得,我自知和你這一世怕是難成比親兄弟還親的兄弟了,但是我們同是父王的兒子,被你打一下我也認了,又何必還要將我置於這樣的境地……”
他的話越說越輕,說到最後,一口氣上不來,頓時身子一軟便朝地上栽去。
明雲裳當即大聲喚道:“世子,你怎麼樣呢?你不要嚇我啊!”
那邊早有人一見這陣仗,忙去請太醫,文武百官忍不住嘆了口氣,都暗歎鬱夢離實在是太過命苦,身子差成這副樣子,受不得一絲寒氣還得受這樣的折磨,更得去南方賑災,怕是這一去連命都難有了,鬱夢心那一跪又算得了什麼事情。
明雲裳早已在那裡苦的岔了氣,似是傷心無比。
容景遇在一旁看着這場鬧劇,對於這場子事他並不是太關心,只是這件事也實在是變得極爲有趣,他本來想難,只是他的身份終是特殊,這裡人多眼雜,他也不願天順帝有其它的猜想。
於是他極爲適當的說了句:“咦,謹相哪去呢?”
這本是明雲裳的送別宴,她算是半個主子,此時人不在,實在是顯得有些不合時宜,於是四周立馬有人開始去找明雲裳。
明雲裳暗罵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只是他會這樣說也在她的預算之內,她的眸子微微一眯,一摸小腹,臉色頓時一片慘折,一個丫環立刻問道:“世子妃,你怎麼呢?”
明雲裳輕聲道:“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腹痛的緊,你在這裡陪着世子,你扶我去一下茅房。”
小丫環立刻應了下來,便由一人扶着她朝茅房走去,兩人還未走上幾步,便遇到了一襲白衣如雪的容景遇,明雲裳想要繞開他,往一旁走了兩步,容景遇也朝一旁走了兩步,明雲裳擡眸看着他道:“容太傅這是做什麼?”
容景遇輕附在她的耳畔道:“你的那些小聰明也許能瞞過一些人,但是絕對瞞不過我。”
明雲裳滿臉不解的道:“我不明白容太傅的意思。”
“你明白。”容景遇溫和一笑道。
明雲裳知道鬱夢離是能認得出她來的,而容景遇她不覺得他會有這樣的本事,只是今日裡她的動靜整的極大,容景遇能認出她來也不是一件怪事。
她的嘴角身勾微微一笑道:“容太傅素來就喜歡玩高深的東西,只是我是一介弱質女子,實沒有容太傅那麼高深的智慧,你此時這般攔我,我只當做是容太傅對我未曾忘情。”
“你想怎麼認爲都可以。”容景遇淡淡一笑道:“我只是有些好奇,我們這般站在這裡,你要如何才能變出一個謹相來。”
明雲裳微笑道:“謹相德高望重,是活生生人,又哪裡需要變?”
容景遇冷笑一聲道:“噢?那我倒想看看。”
明雲裳笑了笑,正在此時,忽聽得有人大聲道:“謹相,你方纔去哪裡了?”
“內急,怎麼呢?”那聲音微微有些低沉和真正謹夜風的聲音極爲相似。
容景遇一愣,扭頭一看,卻見謹夜風一襲紅色的仙鶴官服站在那裡正在和一個文官打着招呼,他的眼裡有一絲難以置信,又低頭看了明雲裳一眼,縱然淡定如他,也難免有些吃驚,他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觀察力產生了懷疑。
明雲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當即捂着肚子道:“人有三急,容太傅若想和我敘舊,還得等我身子舒服些再說。”說罷,便帶着那個丫環朝茅房走去,容景遇心情有疑,再加之他之前和明雲裳的事情,也不好再攔她。
只是才走到一半,卻又見婷韻孤身一人站在那裡,她一看到婷韻,心裡沒來由的一緊,卻極快的就鎮定了下來,她如今是用她自己的身份在這裡,就被被婷韻看到也沒有什麼,當下便朝婷韻施了個禮,然後欲朝前走去,婷韻卻一把拉住了她。
明雲裳愣了一下,回頭看着婷韻道:“郡主可有何吩咐?我如今身子不舒服,若有話,待我如廁後再來聽郡主的教誨。”
婷韻看了她一眼後道:“我現在有話想對你說,一會也許就不願意說了。”
明雲裳暗罵她實在太會生事,卻也只能淺淺一笑道:“郡主一會忘了便忘了吧!”她又朝前走去,婷韻卻又一把將她抓住。
明雲裳心裡發毛,她若是再不換下裝來,扮成謹夜風樣子的紅依怕是撐不住,必竟有容景遇那隻狐狸在,她擡眸有些不解的看着婷韻。
卻聽得婷韻輕聲問道:“你可幸福?”
這一句話在明雲裳的心裡敲起了警鐘了,她當即淡淡的道:“我甚是幸福,郡主何出此問。”
她的語氣很淡,又哪裡還有一分幸福的感覺,那模樣擺明是痛苦不堪,嘴裡說着幸福,怕是心裡卻比黃蓮還要苦上幾分。
婷韻又如何看不出來她的言不由衷,當下便又道:“世子身子不好,根本就給不了你幸福,你又何必如此執着?”
“縱然世子的心裡沒有我,我卻是愛他的,不管他能否給我幸福,對我而言能陪在他的身邊就是最大的幸福。”明雲裳輕輕的道:“再說我的名節早毀,這世上怕不會有人願意娶我,世子心善娶了我,我自要好好珍惜他。”
“真是個傻子!”婷韻咬着脣道。
明雲裳要的就是她這句話,當下也不答話,便欲朝前走去,婷韻卻再次一把拉住了她,而後輕嘆道:“細細算來我們如今是同病相憐,我們能做個朋友嗎?”
明雲裳輕聲道:“我雖是世子之妻,但是出身低微,郡主身份高貴……”
“高貴個屁!”婷韻打斷她的話道:“若真高貴,又豈會從堂堂的一國公主變成郡主?”
明雲裳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婷韻卻又道:“在我的心裡可沒有那些道道,覺得你不錯,便把你當做我的朋友,你明不明白。”
明雲裳發現她的運氣很背,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經常有機會遇到真正的極品,當下卻也只能道:“多謝郡主擡愛。”
婷韻看了她一眼後道:“方纔看你對付鬱夢心時甚是厲害,怎麼這會又溫馴如貓呢?”
“是人都有個脾氣,他那樣害世子,我就算是拼一死也不會讓他好過。”明雲裳咬着脣道。
婷韻的眸光深了些道:“你的性子倒是極合我的心意,只是我想問你,若是真的愛一個人當真可以爲他死嗎?”
“我不知道郡主是如何看待這件事情,但是對我而言的確如此。”明雲裳這一句話答的有些膽戰心驚,婷韻的本事她是見過的,也爲她自殺過,她知道婷韻問這一句話是因爲她,她本不想這樣回答,只是如今這樣的答法對她而言是最有利的,能爲她往後的事情打下基礎。她從來都不願意利用女子,這一次卻還是做了這樣的事情,心裡一時間又變得有些複雜。
婷韻輕聲道:“我好像只有處處逼她,也難怪她會討厭我,也許我往後真該對她好一點纔是。”
明雲裳聞言更加頭痛了,當上捂着肚子道:“日後郡主得空就到蘭陵王府來坐坐吧,我現在腹痛難忍,先走一步。”
這一次婷韻沒有再攔她,她心裡嘆了一口氣,忙衝進了茅房,她將兩個丫環留在外面,自己極快的將櫃門打開,假明雲裳還好好的呆在裡面,她的嘴角微勾,將身上的衣裳脫了下來,露出裡面的紅色官袍,再將人皮面具戴上,然後從懷裡取出一個瓶子放在假明雲裳的鼻子前聞一聞,見她的眼睛微微一動,便極快的躍上了中空的房樑,以極快的速度躍到一側的房間裡。
一翻過去,卻見秦解語一襲大紅的衣裳站在那裡,她看了他一眼,眸子裡卻平淡無波,這一次的事情是她和紅依一手策劃的,在宮裡,那些大內高手的警覺性不會那麼強,幾乎是在一入宮的時候,明雲裳便讓他們各自去找以前的朋友敘舊,而秦解語是一根筋,她也沒有打算和他多說什麼事情。
她知道秦解語也許是私心,但是害她的事情怕也不會做,當下只當做沒有看到他便朝前走去,她淡定無比的走進了一旁的更衣間,纔剛剛藏好,便見另一個謹夜風帶着一身的菜渣撞了進來,後面還跟着幾個宮女。
只聽得謹夜風大怒道:“全給我出去,我自己會換衣服!”
幾個宮女只得退下,謹夜風拉開簾子,看到了明雲裳她輕嘆了一口氣,明雲裳見她的身上滿是菜餚的殘渣,比她預期的要慘上許多。
明雲裳微驚,謹夜風卻已咬牙切齒的道:“容景遇那個王八蛋!”
只這一句話,明雲裳便明白了幾分,這個謹夜風是紅依扮的,兩人最初的約定是紅依扮成謹夜風吸引容景遇等人的注意力,然後她尋機會脫身換回謹夜風的身份,然後紅依再尋機會打翻菜餚,然後到更衣室裡將明雲裳紅換出去,紅依舊變回跟明雲裳身邊的小廝,這一切安排的其實極爲冒險,只要其中有一個環節出了差錯,怕是她的身份就要曝光。
但是明雲裳一向覺得很多事情都值得冒險一試,尤其是像這要的事情,只出事情鬧將起來,她離開之後,必定會點起數把火,比如說假的明雲裳不會有好日子過,而假明雲裳又是容景遇收買的人,今日裡這般和鬱夢心鬧僵了,再加之有她之前和鬱夢心說的話打底,鬱夢心和容景遇之間怕是無論如何也說不清楚了,這一步走完,她的主謀纔算是走出了關健的一步。
所以明知道極爲危險,她也要做。
最重要的是,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戲碼,是她最爲擅長的,聰明如容景遇,怕是一時間也難以弄得清楚這其中的關健處。
明雲裳看到紅依安然前來,心裡倒也鬆了一口氣,計劃圓滿成功,也許等她從南方回來,她也就有好戲看了。
紅依很快就將衣服了換下,然後將換下的官袍捧在手裡,她如今扮的是明雲裳的侍從,那些換洗衣服之事自然由她去做。
兩人幾乎就沒有再說話,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就大步走了出去。
明雲裳才躍過去,假明雲裳便已醒了過來,她只覺得後頸痛的厲害,她被鬱夢離培養了許久,警覺性本極強,只是遇到不習慣用內力又行事極爲古怪的明雲裳之後她再厲害也失去了作用,只是如今這種情況,她也隱隱知道必定發生了事情。
假明雲裳站穩之後,便搖搖晃晃的走了出去,丫環卻已少了一個,她微皺着眉道:“阿藍呢?”
“世子妃不是讓她去照顧世子了嗎?”丫環輕聲答道。
假明雲裳微愕後警覺的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方纔世子暈倒的時候。”丫環答道。
假明雲裳一頭的霧水,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只是事情終究是太怪,她再聰明也想不透明雲裳會變成她來擺這一道,她輕輕咬了咬脣卻沒有再問。
丫環又問道:“世子妃肚子還痛嗎?”
假明雲裳本是因爲腹痛來茅房的,此時聞言心裡倒又一寬,便道:“好多了,我們去看看世子吧!”
她正打算離開,卻見容景遇帶着琴奴和書奴走了過來,她看到容景遇微愕,容景遇看到她也愣了一下,兩人的眉眼幾乎一模一樣,但是兩人的氣場卻並不相同,她的眼裡只有寂然和無奈,並沒有明雲裳的靈動和霸氣,當然這些只有極爲熟悉兩人的人且觀察力極強的人才能看得出來,而容景遇剛好就屬於這一類人。
容景遇的眸子微微眯着,裡面的情緒有些看不真切,他一時間也沒有完全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琴奴看了他一眼後道:“太傅……”
“罷了。”容景遇淡淡的道:“世子妃可安好?”
“一切安好。”假明雲裳輕聲答道。
容景遇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今日世子妃可真是讓遇開了眼界,只是眼下的禍事已闖下,世子妃可要仔細些,回到王府之後好生對六公子解釋一番,世子不在府裡,怕是沒有人能保得住你。”
假明雲裳一頭霧水的道:“我不太明白太傅的意思。”
容景遇聽她這麼一說心裡更是瞭然,當下淡淡的道:“不明白沒有關係,記住我的話便好,你也算是我的人,這事怕是會惹得六公子不太開心。”
假明雲裳更加糊塗了,正在此時,明雲裳已從對面的更衣間裡走出來道:“都過了這麼久了,容太傅對世子妃還念念不忘嗎?”
她的嘴角含着笑,眸子卻有些冷,那模樣倒有些像是吃醋的男子。
假明雲裳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並不知道其中的關竅,當下便道:“我和容太傅的關係和謹相併沒有本質的差別,算來我們只是同鄉而已,謹相莫要想多了!”
明雲裳輕嘆道:“裳裳,我知我對不起你,但是從小到在,我只把你當做親妹妹,那次的事情非我所願,都是容太傅的意思。”
容景遇的眸子已眯成了一條線,他正欲說話,卻聽得一記男音道:“謹相是個坦蕩之人,不像某人居心不良。”
話音一落,便見得鬱夢心黑着一張臉從一旁走了過來,他卻含笑看了容景遇一眼。
若說之前的事情鬱夢心還有三分猜疑和不信的話,那麼方纔容景遇對假明雲裳說的話卻已將他心中的猜想完全坐實,他的心裡一時間對容景遇只餘下滿滿的惱怒。
容景遇的眸光幽深,看了明雲裳一眼後道:“謹相好手段,遇佩服無比。”
“容太傅客氣了。”明雲裳含笑答道。
容景遇的嘴角微勾,知道事情到這一步,多說已是無益,鬱夢心心胸狹小,爲人又刻薄,明雲裳今日的計謀完全是鬱夢心而設計,他往後就算對鬱夢心再多加解釋,怕也難以讓鬱夢心相信,再則他又如何告訴鬱夢心他早已知道明雲裳扮成謹夜風的事情?而若不說這件事情今日之事根本就解釋不清楚,可是若是說了,怕會引得鬱夢心更大的猜疑,鬱夢心一定會質問他若是早知此事爲何不告訴他!
他暗贊明雲裳這步棋走的又險又妙,對兩人的心思和關係可以說是把握的極好,他和明雲裳交手數次,明雲裳被他算計過多次,而這一次他卻被她算計了,而且是有苦說不出的算計。他一時間心思也變得有些複雜,她的心思這麼深沉,成長之快超出了他的預料之外,往後明雲裳的相位一旦坐穩,依着明雲裳的性子,怕是第一個就要收拾他。
他心裡有些好笑,他這一生縱橫朝堂鮮縫敵手,今日卻栽在一個女子的手裡,倒也是一件趣事。
容景遇的眸光裡有了一分笑意,縱然知道她日後不會放過他,他卻依然對往後的生活有些期待,好的對手從來都是值得尊敬的,更何況這個對手還是個女子。
容景遇施了一個禮便走了出去,他方纔過來原本是來拆明雲裳的臺的,而今卻變成了拆他自己的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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