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雲裳和鬱夢離雖然是受皇命回京,可是手頭上的事情天順帝並沒有派人來交接,鬱夢離的手中還有重兵,得交於得力的副手纔可。
明雲裳原本屬意將兵權交給莫揚,只是他雖然是這次戰事的先鋒,說到底卻是明雲裳的貼身侍衛,若讓他留守在這邊總終是有些不太合適,於下來的人也只有于軍可用了。
明雲裳對於軍的印象雖然有所改善,但是對他的能力還是有些懷疑,雖然他這段日子在燕州平亂中展現了他的才能,但是她終究覺得以他的能力還是難以擔起守衛宿州的大任。
他們一回去,戰天南勢必也得跟着他們回京,以于軍的之能,怕是擋不住天水國如狼似虎的大軍。若是宿州出事,兵權一丟,他們這段日子便算是白忙活了。
明雲裳想到的這些事情,鬱夢離自也早就想到,兩人細細商議了一番後決定唯今之計也只能讓于軍守在宿州,一則可以讓天順帝放心,畢竟他也是天順帝派來的副將之一,再則于軍也是唯一讓他們可以放心的人。只是這些依舊不夠,鬱夢離決定把鬱北也留守在宿州,這樣萬一有事,一切也還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燕州的事情明雲裳覺得交給宋長老等人處理便好,一則那裡原本就是魔教的地盤,再則魔教的人都算是她的人了。宋長老的爲人,她也細細打探過,雖然知道他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但是如今倒還在掌握之中。
這番安排妥當之後,一行人便先去宿州,好在去宿州和回京城的路也算是相同,所以也不會耽擱什麼。
只是沒有料到一行人才到宿州的邊界,便遇到百年難得一遇的暴雨,北方原本雨水極少,像那樣的暴雨更是極爲罕見,導致秦水暴漲,將一行人全部擋在了河對面。
明雲裳原本以爲那場雨下個一天便會停了,便命衆人在附近的縣衙裡休息,不想龍王爺像是不讓他們走一般,那場雨一下便是七天七夜,造成整個北方澇災,抽惠的穀子全部都被淹沒。
鬱夢離望着那如盆潑的暴雨長嘆了一口氣,然後扭過頭對明雲裳道:“這事極爲罕見,看來蒼瀾王朝註定是災禍四起,我們還沒有回去,只怕這裡便會派人來賑災,你出京前,國庫的情況如何?”
明雲裳想了想後道:“國庫里約還有百來萬兩的銀子,當時秋稅已徵,春稅素來就少,今年又值變法的第一年,想來也徵不來多少銀子,宮中還有花銷,如今想來也不過幾十萬兩罷了。想要賑這裡的災情,只怕也不是一件易事。”
鬱夢離的眸光深了些,明雲裳問道:“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鬱夢離淡淡地道;“只是覺得若是這災禍皇上若是不管的話,日後難以收拾,而要管的話也是有心沒力,裳裳,你的機會來了。”
明雲裳的眼裡滿是不解,鬱夢離看着她道:“燕州這一次算是重災區,而燕州雖然在最北面,但是卻有着北方的小糧倉之稱,你若是讓魔教之人齊心賑災,燕州日後朝庭便再難插上手了。而那九縣的官員中經由你前段日子的用心栽培,已有不少人忠心於你,而燕州的災禍只要你讓宋長老他們及時組織播種的話,到秋天時尚還能有些收成,今年便能捱過去了。而皇上因爲這一次的災禍,是不能再到這裡來徵秋稅,若是他強行來徵,你倒可以讓宋長老舉起反旗了,這事若由你來歸劃,自和這一次的事情完全不一樣。”
明雲裳笑了笑,這段日子兩人對朝中之事又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縱然兩人都無心天下,但是都得爲自己謀劃一番了。
鬱夢離見她失笑,便輕輕拉住她的手道:“而今我們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明雲裳微笑着道:“阿離,我覺得上天都在幫我們。”
鬱夢離笑了笑,輕輕將她攬進懷裡,心念卻更深了些,朝堂上下的這一攤水經由這一串的事情之後已有了變化,天順帝的疑心已成了兩人心裡別樣的摧化劑。
明雲裳當天下午便將宋長老喚來細細的吩咐了一番,宋長老聞言臉上滿是喜色,對明雲裳道:“教主大可放心,這件事情屬下定會辦得妥妥當當!”
明雲裳這半年來細細的考察了魔教衆人的能力,魔教之中,不乏各種人才,她也新提拔了一批少年才俊,她用人的方式是唯纔是用,只要有能力,她就會給予適合的權利和位置,倒讓那些人對她更加的忠心。這些事情,她知道魔教的人能辦得妥妥當當。
七日之後,洪水漫過了北方的各個地方,由於北方的地勢高,這一場大雨讓南方河流的水位也暴漲了不少。
兩人到達宿州大營時,安靜波已經離開,只餘戰天南一人守在那裡,他見兩人攜手同來,心裡有了一分嫉妒,又覺得有些委屈,當下扭過頭不理會兩人。
明雲裳看到他的樣子笑了笑道:“這半年來辛苦侯爺了。”
戰天南見她比離開之前似乎豐盈了些,那雙眼睛裡也更多了幾分屬於女子的溫情,他知道鬱夢離的本事,也知道明雲裳的能力,燕州平亂和新法的人推行其實要不了半年的時間,而兩人拖了這麼長時間是爲什麼,他自也猜得到。
他看了一眼明雲裳的小腹,見那裡平平坦坦,他倒又安心了一些,當下斜着眼睛道:“整日只知道用嘴巴說,真想謝我就送我合宜的東西。”
“不知侯爺想要什麼?”明雲裳笑着問道。
戰天南定定的看着她,眼裡有了一抹異樣的情愫道:“我想要什麼,你還不知道?”
明雲裳見他眼裡精光亂冒,頓時有些無語,他的話沒法接,她乾脆笑着扭過頭不理他。
鬱夢離微笑道:“我和謹相離開宿州的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侯爺了,不過侯爺辛苦歸辛苦,卻有美人相伴,也算是一件快活的事情。”
戰天南聞言臉色微變,鬱夢離又淺笑道:“安姑娘是雲裳的義姐,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她們兩人的感情卻比親生的還要好,我和侯爺原本是表親,如今看來倒也可以親上加親了。”
戰天南先是一愣,旋即暴跳如雷的道:“鬱夢離,你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你派人監視我!”
鬱夢離淺笑道:“侯爺言重了,我不是派人監視你,而是怕侯爺一人守在宿州有什麼意外,所以找人幫忙打探消息,沒料到卻看到侯爺和安姑娘親密無間,倒是意外的收穫。”他對戰天南雖然放心,但是也知道戰天南的性子,難保他到時候會生出事情來,鬱夢離行事一向穩妥,對於身邊的身邊處處都留了心,自不會真的放任戰天南一個人守在宿州。
而戰天南和安靜波時常在一起的事情,他自然也會知曉。
鬱夢離覺得戰天南是個真英雄,只是戰天南對明雲裳的心思他更是知曉,又豈會再給了戰天南機會?於是這數月來他也命人安排了幾件事情讓安靜波和戰天南培養感情,只是這兩人一個性子有些彆扭,另一個對於情事又是個呆子,所以他縱然苦心安排,兩人也沒有太大的進展,一個月前,反倒讓戰天南惹惱了安靜波,讓安靜波負氣離去。
只是這些事情,他自是不會告訴明雲裳,更不會告訴戰天南。
他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免強,卻也知道感情也是培養出來的。
明雲裳聞言倒覺得有趣,她是知道安靜波到宿州來的事情,之前也覺得兩人是歡喜冤家,極有可能有戲,卻沒有料到這幾個月來安靜波竟一直在宿州。她看到戰天南的樣子,便又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好玩了,這兩人也許真能成事。
戰天南聞言怒氣更濃,若不是他知道鬱夢離的身子不好,他早一掌拍過去了,他當下咬着牙道:“鬱夢離,你果真是個惹人厭的,本侯的事情不需要你來插手!”
鬱夢離摸了摸鼻子道:“侯爺的事情我也插不上手,只是覺得侯爺在某些方向有時候笨了些,想幫侯爺一把,不要妄想那些得不到的人而錯過了眼前人。”
戰天南一聽更惱了,他咬牙切齒的道;“很好,你今日將話說開了也好,我也不妨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就是喜歡雲裳又如何?當初若不是你設計將她拐到手裡,我們之間早就成了親了,連孩子都有了,又哪裡有你插手的地方!”
鬱夢離也不惱,只緩緩地道:“你說的很對,這件事情攤開來說清楚也許更好,我一直敬侯爺是個真漢子,侯爺也的確沒有讓我失望,這一次守在宿州之事,我們夫妻二人都極爲感謝侯爺。只是侯爺也是個明白人,我和雲裳是兩情相悅,侯爺還是趁早放下才是,省得讓自己不痛快。”
“兩情相悅個屁!”戰天南怒道:“你不過是用了些陰謀鬼計將她拐到手的罷了,雲裳,你可別着了他的道,他根本就是僞君子!”
明雲裳聞言覺得有些頭痛,戰天南的性子直,只要不在朝堂上,沒有太大的厲害關係前,他都的話素來都說得直接。他之前更對她說過“我愛你,你愛不愛我和我沒有關係”的話,此時聽到他這句話,她頓時明白在他的心裡,鬱夢離對她而言從來都不是良人。
只是戰天南早已知道她委身於鬱夢離,竟對她還念念不忘,這分情意她是註定要負他的了。
她這一生也沒有怕過誰,可是此時卻覺得在面對戰天南的綿綿情意時,她的心裡有些害怕了。
她訕訕一笑掙開他的手道;“不好意思,我不管他是真君子還是僞君子,在我的心裡他就是最好的。”
鬱夢離聞言嘴角微勾,對於她的回答他極度滿意。
戰天南聞言氣得暴跳如雷,他大怒道:“平日裡見你很聰明,在這件事情上你怎麼就如此的蠢呢?他身有重疾,根本就治不好,他遲早會死,你跟着他會有吃不完的苦!”
“這世上誰不會死?”明雲裳笑着反問道,她的心裡也生出萬千感嘆,原來戰天南也一直盼着鬱夢離死!她想起她初嫁給鬱夢離時的心情,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揚。
戰天南氣的重重的跺了跺腳,然後暴怒道:“他給你吃了了什麼迷魂藥,你竟這般護着他!”他心裡怒到極致沒地方撒氣,當上重重的一掌將身邊的桌子一掌劈成兩塊。
明雲裳見過他幾次這樣的樣子,倒也沒有太放在心上,更別說怕他了,當即淺笑道:“其實我也想知道,只是我更不明白我明明就沒有給侯爺吃任何迷魂藥,可是侯爺卻一直對我念念不忘,這又是爲何?”
“你是笨蛋,我也是笨蛋!”戰天南氣得大吼道。
明雲裳笑了笑道:“也許侯爺真的說對了,你是笨蛋,我也是笨蛋!”
戰天南怒到極致反倒又安靜了些,他斜着眼睛把鬱夢離看了一眼後道:“算了,和你說這些道理怕是也說不清楚了,那我也不煩明白的告訴你,等他死了,我也不要你了!到時候悔死你!”
明雲裳聞言突然覺得戰天南無比可愛,這樣的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實在是有些有趣,她忍不住想笑,卻又怕他生氣,強自忍着笑意。
鬱夢離卻不會給他面子,直截了當的道:“我也說一句話,侯爺怕是等不到那一天。”
戰天南懶得理他,又看着明雲裳道:“我想問你一句話,他那病弱的身體能滿足你嗎?”
他這一句話,讓明雲裳覺得天邊有驚雷轟隆隆的從天邊滾過,這個人才,竟是連這樣的話也說得出來!縱然她對性之事比起古代的女子好了不少,可是讓她在這樣一個人的面前回答這個問題,讓她如何回答的上來?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鬱夢離一眼,鬱夢離笑了笑道:“侯爺對雲裳的關心,我感激至極,只是我也想告訴侯爺,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樣。我之前聽說侯爺的府裡沒有任何妾室,而且也沒有通房,這些年來更是不曾娶親,就算是進到妓院裡遇到絕色的女子也能把持得住,侯爺的這種行徑其實不太像是正常的男子,我倒懷疑侯爺在那方面是不是不舉。”
明雲裳聞言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鬱夢離的這一番話其實還是有些毒的,戰天南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忙伸手捂住了嘴。
戰天南咬着牙道:“我不和你做這些口舌之爭,你若是能打得過我,我便承認你比我強,否則的話……”
“侯爺若想和我比試的話,我隨時奉陪,若是我輸了的話,侯爺也可以帶走雲裳,只是我若是贏了話,侯爺日後對雲裳便斷了所有的念想吧!”鬱夢離淺笑道。
戰天南看到他那副樣子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他怕鬱夢離反悔,忙將話接了過來,卻又扭頭看着明雲裳道:“雲裳,遲些我若是一巴掌打死他了,你可別怨我!”
明雲裳聞言有些頭痛,她也詡不是絕色,也不想招惹那些是非,更覺得像這種爲了爭一個女子兩男相爭的戲碼既老套,也失了兩人的身份。
她想要阻止,只是知道戰天南就是一根死腦筋,若是不讓他徹底斷了那麼念想,天天在她的身邊煩她也能把她煩死。而如今鬱夢離的武功已經恢復,功力更是大進,戰天南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她還沒有說話,戰天南直接當她默認,然後大聲對鬱夢離道:“走,我們出去比劃比劃!”說罷,竟直接將鬱夢離給拉出去了。
鬱夢離覺得這件事情也許用開武力解決更加妥當,當下緩緩地道:“好,那我們就比劃比劃吧!”
“你身子不好,我讓你三招。”戰天南下巴微微揚起道。
鬱夢離緩緩地道:“好。”他也不託大,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明雲裳對於這兩人是不想其中的任何一個有所損傷,一聽到戰天南說要讓鬱夢離她倒鬆了一口氣,覺得這件事情今日能了結了。
她見識過戰天南的武功,知道他動手來極爲兇猛,鬱夢離那一日發威時,也極爲生猛,她盼着兩人最好一招就將這場架打完。
鬱夢離對戰天南的瞭解其實遠比明雲裳深得多,對於戰天南的武功路數更爲清楚,他心裡比明雲裳自也就更有把握。
他的眸子微微一眯,緩緩的站好,然後運力於手中,左掌使力,將力量集中於掌心,殺機在這一刻陡然迸出,然後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重的朝戰天南的胸口拍去。
戰天南知道他素來多計謀,今日許下這樣的承諾他也覺得奇怪,心裡也暗暗提防,雖然知道鬱夢離也學過武,只是鬱夢離學武在他看來不過是強身健體罷了,未必上得了檯面。
而鬱夢離又一直病重,在他的心裡看來,就算是鬱夢離再足智多謀,想要贏他也是沒可能的。
於是他看到鬱夢離出手時,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對於打架之事,他一向還算小心,當下便運了五成的力氣在身。
鬱夢離一掌拍過來時他終是覺得有些不對勁,那一掌裡分明夾着凌厲的勁風,而且也用得極妙,幾乎將他所有的生門全部封死,他忙伸手去擋,只是一切都已經晚了,手一伸出去時,便覺得一股大力襲來,他忙運力去擋,只是那匆忙中的一招又哪裡是鬱夢離的對手。
兩掌相交,戰天南的身子便往後退了十餘步,雖然未曾受傷,但是勝負已分。
明雲裳拍手道:“世子好內力,侯爺好氣度!”她這句話沒有直接誇鬱夢離,卻在誇起戰天南來,更爲他圓場,說這一招根本就是戰天南在讓鬱夢離。
鬱夢離微微笑道:“承讓!”
戰天南不明白鬱夢離從哪裡來的如此高深的內力,方纔他縱然只用了五分力,可是那股力量之大實是生平罕見,除了之前和秦解語打架時曾遇到那樣的力量之外,生平從未遇到過。他原本以爲鬱夢離是個體弱之人,根本無力保護明雲裳,可是沒有料到她竟比他預期的要厲害的多。
他不禁細細地打量起鬱夢離來,卻見鬱夢離今日只着了一件極爲尋常的中衣,頭上雖然還戴着鬥蓬,可是鬥蓬卻不再如往昔那麼厚實,他陡然明白過來了,鬱夢離的病已經大好了。
正在此時,一陣風吹來,吹開了鬱夢離頭上的鬥蓬,露出了他的絕色容顏,那張臉上再也沒有他以前看到的青紫之色,他的心裡頓時明白了幾分。
他記得半年前鬱夢離離開宿州的時候,鬱夢離身體還極弱,難不成這半年裡鬱夢離有奇遇,所以才治好了一身的寒毒?
他的眸子微微眯着,一時間縱有千般的思索,卻也難以印證,他定定地看着鬱夢離不動。
明雲裳看到他的樣子心裡有些擔心,怕他因此生恨,若是失去他這個朋友,她會覺得極爲可惜。她忍不住又道:“侯爺……”
戰天南從來都不是那種耍賴之人,他一生行事都光明磊落,當下看了明雲裳一眼,眼神複雜無比。
明雲裳看到他那一記眼神心裡微顫,只覺得那雙眼睛裡包字含了太多的東西,她的眸光微微一斂,卻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戰天南又將目光放在鬱夢離的身上道:“你贏了!”
鬱夢離愣了一下,戰天南卻不再說話,抱起他放在一旁的大刀便大步離開,明雲裳看到他那樣離開的樣子,覺得無限落寞,她忍不住喚道:“侯爺,你要去哪裡?”
戰天南卻並不理她,只管大步向前走,明雲裳向前走了兩步,鬱夢離輕輕拉着她的手道:“讓他去吧,他行事一向極有主見,想來是回京城。”
明雲裳輕嘆了一口氣道:“他是不是生氣呢?”
“不會。”鬱夢離緩緩地道:“他的性子一向都直,贏就是贏,輸就是輸,他贏得起,也輸得起。”
明雲裳的眸子裡有一抹無奈,卻只能苦笑一聲,鬱夢離笑了笑,卻也沒有再說話。
只是兩人不知的是,戰天南之所以不答也不回頭,不過是他的眼裡有了一分淚光,他不想讓明雲裳看到他的懦弱,他不說話是因爲他知道一旦說話聲音必定會有些哽咽,他也不想讓鬱夢離得意。
他這一次雖然敗了,心裡卻複雜的很,複雜的讓他自己都弄不明白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他想他應該高興纔是,他這一輩子第一次用心去愛的那個女子,她愛的那個男子不但和她心心相映,而且也有能力保護她,從今往後,她只怕再也不需要他了。
一想到這裡,他又有些難過,他從未知道情愛的滋味,如今在她的身上,他卻是將所有的滋味全部都嚐遍了,單相思,付出沒有回報……
只是縱然如此,他心裡卻又恨不起明雲裳和鬱夢離來,很早之前,明雲裳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他,她的心裡沒有他,只是把他當做朋友罷了。而鬱夢離不論文才還是武功,如今都在他之上,心思也比他細緻,鬱夢離遠強過他,敗在鬱夢離的手裡,他也心服口服。
可是心裡還是難受,像有什麼東西堵着一般,讓他喘不過氣來。
淚水流下,他走了很遠,確認兩人再也看不到時,才伸手將淚水抹去。
戰天南覺得自己還是個有英雄氣概的人,可是今日裡卻也覺得自己實是個小肚雞腸的人,不就是一個女人嘛!又有什麼放不下的?
他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放下,可是心卻完全不受他的控制,無論如何也放不下來,他覺得他真是個沒用的,卻也能明白爲何有的人爲了情而痛苦不堪,有的發瘋,有的自殺,他以前是極度看不起那種人的,沒料到如今的他竟也變成了那副樣子。
戰天南心裡難過,路過一個集市的時候,尋到一間酒鋪,然後一口氣喝下了兩壇酒,而兩壇酒喝下去,他卻是連一點醉意都沒有,他的心裡不禁有些惱起來自己來,他爲何會是千杯不醉?
他微微眯着眼,心裡惱火,揚起手,一掌便將酒罈子給劈成了碎片。
“萬戶侯好武功!在下佩服!”一個人走上前來攀交情。
戰天南心裡怒氣正濃,擡眼一看那人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然後冷着聲道:“是你!”來人竟是鬱夢心的心腹狄英。
狄英淺淺一笑道:“侯爺何事想不開,說出聽聽,也許我能爲侯爺解圍。”
戰天南冷笑道:“是蘭陵王叫你來的還是鬱夢心讓你來的?”
狄英笑道:“這沒有區別。”
戰天南冷笑道:“還是有區別的,蘭陵王是梟雄,鬱夢心卻是狗熊!”
狄英的面色微變,卻又陪笑道:“侯爺何必把話說的如此絕?我家六公子對侯爺極爲仰慕,侯爺辛苦爲鬱夢離守了那麼久的宿州,又得到什麼?”
“仰慕個屁,老子可記得那狗熊當日是怎麼想要殺我的!”戰天南冷笑道。
狄英淺笑道:“當日六公子之所以要殺侯爺,那也不過是爲了自保,如今時過境遷,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改變了。”
戰天南冷笑,狄英又笑道:“侯爺是個明白人,也胸懷天下,而這些年來縱觀侯爺所受到的待遇,六公子和王爺都替侯爺感到不值。”
戰天南的眸子裡有了三分寒氣,嘴角也有了一分笑意道:“你想說什麼?”
“王爺和六公子想邀侯爺共舉大事。”狄英微笑道,這裡離京城尚遠,人煙也不密,他說起這些話來也沒有顧忌。
戰天南冷笑道:“大事?何爲大事?”
“侯爺是聰明人,何爲大事比我更加清楚。”狄英淺笑道。
戰天南的眸子微微眯起來道:“我有何好處?”
狄英聞言覺得有戲,當下微笑道:“侯爺若是有興趣,回京之後可以和王爺以及六公子談談。”
戰天南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這事當真是有趣!聽你這麼一說,我似乎是該去找王爺了,只是你又算什麼東西,有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便是找打!”他的話一說完,突然擡起一腳便將狄英踢飛。
狄英的武功遠不如他,更沒有料到他會突然發難,一時不備,一口鮮血便從他的嘴裡噴了出來。
戰天南將他的黃金戰刀扛在肩上,然後大笑着走出了酒館。
明雲裳和鬱夢離在宿州大營裡將軍務料理了一番後,便讓于軍和鬱北守在宿州的大營,于軍對於這個任命有些吃驚,他擡起頭來看了看鬱夢離和明雲裳,明雲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于軍,宿州的情況你也是清楚的,我和世子算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給你了,若是宿州失守,世子和我只怕都會有難。”
于軍覺得宿州的事情和鬱夢離是有些關係的,可是和明雲裳卻是什麼關係都沒有,當下有些不解地看着明雲裳,明雲裳知道他心中所想,便又緩緩地道:“你來宿州做副將,是我向皇上保舉的,世子病重,樑悅身亡,這哪裡是什麼副將,根本就是大帥。”
于軍忙道:“多謝謹相提攜!”
明雲裳又道:“你兩次隨我出來,在我的心裡,你便是我最信得過的人,而我的位置,你也是清楚的,朝中之事,不消我說破,你也是明白的。而你守在這裡,除了關乎我和世子的命之外,同樣也是將你自己的命放在了這裡,你明白嗎?”
于軍的眼睛微紅道:“卑職明白,謹相待卑職之心,卑職比誰都清楚。謹相大可放心回京敘職,這宿州交於我大可放心,我在宿州在,我亡宿州亡!”
明雲裳聞言輕輕點了點頭道:“我信你!”
鬱夢離聽到兩人的對話後輕輕點了點頭,明雲裳也是個聰明的,簡單的幾句話,便將於軍的心收養了過來,他這段日子也細心的觀察過於軍的爲人,他是個知恩圖報之人,對明雲裳也一直存了敬佩之心,將宿州交給他,他也是放心的。
第二日一早,明雲裳和鬱夢離便正式踏上了回京之路。
由於澇災的緣故,回京的幾條大路都已被淹,兩人只得繞路而行,而這一番繞路,兩人便看到四處的餓屍,極多的災民流離失所,明雲裳的心裡一時間又有些不是滋味,只是她如今得回到京城,很多事情都不是她能左右的。
兩人這一番繞路,足足走了一個多月纔回到京城。
明雲裳這幾日一直都犯困,精神一度不好,她只道是舟車勞頓倒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鬱夢離見她貪睡,也只道是她累了,便整日守在她身邊,不再讓她去操心任何事情。
兩人回到京城時,衆人百姓聽聞兩人得勝歸來,俱都出城去接,明雲裳是文官,便坐在馬車裡不管那些事情。
鬱夢離卻覺得以前的養精蓄銳和他的身子不好脫不了干係,他如今身子大好,再不能像以前那樣的,很多事情得用其它的方式去解決,於是,他一身白色的鎧甲騎以白馬之上回了城。
他的頭上沒有再戴鬥蓬,而是戴了一張可怕的銀製面具,遮住了他的傾世之容。
在京城百姓的眼裡,他之前是天煞孤星,原本是避之不及的,可是這一次聽聞他出馬打了勝仗,很多人對於那個傳言都生也疑,見他回來,俱都出來看他的模樣。
而他的臉被面具遮住,騎在馬背上的樣子,已經沒有了昔日的病弱之色,那模樣赫然已有了雄雄英姿。
朝中大臣也有許多出門來接,衆人都知道,明雲裳連着立下奇功,在朝中的地位怕是再也沒有人能撼動,這一次鬱夢離平亂成功,只怕她的功勞最大。
只是當他們看到鬱夢離回朝時的樣子,一個個又呆在了那裡,此時的鬱夢離和離朝時已完全不同!
當明雲裳和鬱夢離駛入最繁華的齊門大街時,人羣裡有了騷動,都想來看看兩人的風采。
明雲裳無精打采的坐在馬車裡看到車外的騷動時,她淡定無比,這樣的場景她以前在小說上和電視裡都看到過,今日自己成了主角,心裡也不自覺得升起了幾分虛榮心。
她和鬱夢離告別之後,鬱夢離回了蘭陵王府,她也回了謹府,馬車在謹府的門口停下時,她便看到了紅依和婷韻的笑臉。
她看到紅依尚不覺和怎麼樣,可是看到婷韻卻讓她笑不起來了,對於婷韻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只是知道歸知道,卻也沒有料到婷韻竟在這裡等着她。
數月沒見婷韻,她看起來眼角眉梢有了一分溫柔之氣,之前的那囂張已淡了不少。
婷韻一見明雲裳下馬車,忙過來她,明雲裳又哪裡敢讓她扶,只朝她微笑道:“郡主怎麼來呢?”
婷韻輕聲道:“我和清音姐姐天天在家裡盼着謹相回來,今日一聽說你回朝了,我便在這裡候着。”
明雲裳聞言更覺得頭大,她覺得她快成感情的騙子了,只是此時也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她扭頭看一眼紅依,那雙眼裡滿是詢問,紅依也覺得委屈,當下手一攤,表示她該做的都做了,卻對婷韻味的事情也無能爲力。
明雲裳下了馬車之後便道:“郡主也見到我了,此時天色已晚,還是早些回去吧,省得太后娘娘擔心。”她知道自從上次婷韻在謹府闖禍之後,婷韻便一直住在皇宮裡。
婷韻輕聲道:“我知謹相不喜歡我,也知我對不起謹相,只是如今清音姐姐都原諒我了,謹相又何必急於趕我走?”
“我哪裡敢趕郡主。”明雲裳淺笑道:“只是舟車勞頓,如今已經乏了,而我與郡主本有婚約在身,此時這般私下相見,怕其它的人看輕了郡主。”
婷韻知道她的這些話說到底還是藉口,只是話又說得好聽,她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輕聲道:“那我便在宮裡等謹相前來迎親。”
明雲裳微笑着點頭,婷韻這才離開。
明雲裳和紅依一進府,她便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能怎麼回事!”紅依扁着嘴道:“還不是相爺你魅力無邊,讓堂堂的郡主對你傾心不已,天天眼巴巴的看着你回來,更是天天到相府來陪我,天天拉着我給你燉補品,相爺要是再不回來,我只怕要吃在豬了!”
明雲裳看了她一眼,卻見她果然比之前胖了不少,小臉更圓了些,而紅依的那些話更讓她頭痛,這婷韻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竟是這般粘着她,非她不嫁!
紅依又嘆了口氣道:“同爲女子,我都有些同情她了,她是金枝玉葉,爲了相爺百般委曲求全,更是將一切放下,用心良苦,我真想勸勸相爺要好好待她!”
明雲裳給了她一記白眼,兩人到房中坐下之後,紅依又道:“我如今天倒真盼着相爺是個男兒身,我也不敢再想改嫁之事,只想和相爺廝守終身,然後和婷韻做一對好姐妹。”
“她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樣爲她說話?”明雲裳皺着眉頭道。
紅依輕嘆道:“好處是真的很多,她一直以爲殺了我腹中的胎兒,對我心存愧疚,這幾個月來可以說是對我照顧有加,更是好幾次請來宮中的太醫爲我把脈診治。相爺,人心都是肉長的,我這一輩子雖然騙過不少的人,可是這樣騙一個女子實在是於心不忍。”
她這麼一說,明雲裳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想來婷韻這段日子天天來謹府,對紅依照顧有加,弄得紅依也不好意思。
明雲裳緩緩地道:“你真是個蠢的!”
她後面還有話,卻也覺得她和婷韻的關係實在是讓人頭痛,對於傷害她的手,她的手段向來狠厲,可是對於一個對她心一片的女子,她實在是狠不下心來,難不成她真的要娶婷韻?她一想到婷韻的性子,頓時汗毛倒豎。
蒼天啊,大地啊,她到底得嫁幾回,娶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