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爲難(下)
五十鞭子,沒一下輕的,全重重打在屁股上,火燒火燎地痛,連口氣都來不及喘,玉麒就“滾”到了師兄面前。
“打得重嗎?”小卿問小莫。
“是。”小莫嘆氣,老大吩咐重重地打,兩位掌刑師兄哪敢有半分容情。玉麒師兄的屁股已經青紫腫脹得慘不忍睹了。
“坐那。”小卿指着下首的硬木太師椅。
玉麒痛得直冒冷汗,還得恭敬地謝罰謝座:“是,多謝老大教訓,多謝老大賜坐。”
“爲什麼選第一種方案?真覺得自己該打?”小卿喝茶,問玉麒。
玉麒端坐在椅子上,如坐鍼氈。聽了老大的問話,就更緊張,小心地措辭道:“是,小弟受傷,讓尊長掛心,讓師兄操心,讓師弟擔心,實在慚愧,理當受罰。老大罰得也不重……”額頭的汗珠直冒。
小卿給玉麒倒茶,玉麒連忙站起,雙手接過。
“坐吧。”小卿微笑着,回頭看小莫:“你讓玉翎幾個停了吧,舞劍的聲音讓我心煩。”
小莫一臉黑線:“是。抱歉,老大。”明明是你一早起來,說院子裡太靜了,吩咐玉翎、玉翔和燕傑一起舞劍給你看的,現在又說心煩。
不過玉翎等聽說可以停了,還是高興不已,這都不歇氣地在太陽底下舞了快三個時辰了,早都一身的汗。謝了小莫師兄,都忙着去沐浴更衣,喝茶吃東西,誰知道什麼時候,老大又想出別的什麼主意來。
“玉麒。”小卿看着玉麒,斟酌着措辭。
玉麒看師兄似乎很小心謹慎的樣子,心裡一陣陣哆嗦:小心,小心,別被老大繞進去啊。
“這些師弟當中,你其實是最明白事理的。”小卿又爲玉麒添茶。
“是,多謝師兄誇獎。多謝師兄添茶。”玉麒謙恭有禮。
“你知道,我其實希望你選第二種方案的。”小卿懇切地看着玉麒。
“是,小弟辜負了師兄美意。”玉麒又冒汗。
“玉麒,你知道就好。”小卿微笑道。
玉麒有點迷糊:我知道什麼啊?
“畢竟還是我的好師弟。”小卿心滿意足地靠在軟榻上:“師兄的話,你自然不會不應。”
玉麒一臉黑線:“是,師兄的話,小弟自然不敢違背。";
“嗯,很好。你回去歇着吧。”小卿擺手。
玉麒納悶:師兄吩咐什麼了?我答應什麼了?
“只是一個月的時間。”小卿微笑,扶起跪安的玉麒:“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禁足,府裡和抱龍山莊你自然可以自由往返,打理府裡的生意,該去的也得去,但是其他地方可是不許的。”
玉麒踏出屋子,看着院子裡的陽光晃眼,滿心鬱悶。
咧了咧嘴,屁股好痛。這五十鞭子算是白捱了。早知道會這樣,何苦選第二種方案呢。果真是沒什麼事情能瞞過老大的眼睛去。
玉麒傷痛:逐月,對不起,與你的約定,是無法完成了。
“師兄。”小莫欠身,奇怪,老大和玉麒師兄說什麼了,怎麼玉麒師兄看起來如此悲痛欲絕的模樣。
“小莫。”玉麒看見小莫眼睛一亮:“你送我回房去,我有事情吩咐你。”
………………
楊浩威繞過喜悅居的影壁,就看到寬敞的院子中,一名少年正在舞劍。
少年年紀不大,卻甚爲英俊,挺拔的身材,在一襲藍色長袍裡,顯得分外俊逸。手中長劍挽着劍花,一劍一劍,劍式很精妙。劍柄上懸着一個小巧的金鈴鐺,劍舞得又快又疾,卻無聲無息地,划着優美的弧線。
浩威不由暗暗喝彩,如此的速度,而劍柄上的鈴鐺不響,全靠手腕的巧妙和力度,以及精妙的控制劍的角度,這套劍法不知何人所創,居然精妙到如此地步。
少年已經滿頭大汗,似乎已經練了很久,可是抿着嘴脣,依舊沒有絲毫鬆懈。旁邊的一株參天大樹下,兩張藤椅,一張圓角藤桌,上面放着精美的紫砂茶具,旁邊還放着一根紅木的戒尺。
小莫坐在藤椅上,看着少年舞劍。
楊浩威進來時,對少年微微一笑,少年即便連目光都不敢措,畢竟有些分神,“鐺”地一聲,鈴鐺響了起來。
少年有些懊悔,忙收劍單膝跪地:“師兄,恆兒錯了,請師兄責罰。”少年正是傅明龍,認祖歸宗後,按傅家的家譜,正式更名爲傅雲恆。
楊浩威忙欠身行禮:“小莫叔。”然後對雲恆欠身:“雲恆叔。”
楊浩威鬱悶:雲恆明明比自己小個六七歲呢,卻比自己大了一輩。
可是雲恆更鬱悶:你這人進來怎麼無聲無息的啊,我這好不容易要過關了,又慘了。想起來,更哆嗦。按規矩,若是鈴鐺響了,要加練一個時辰,還要挨十下戒尺。
再多練一個時辰倒沒什麼,可是總不成在這個大侄子面前,脫了褲子被打屁股吧。
小莫已經嘆了口氣,道:“十下,加罰一個時辰。”
雲恆臉通紅,看着楊浩威,有些躊躇。
楊浩威忙道:“小莫叔,侄兒有件緊急的事情,要稟告小卿叔呢。”
小莫看雲恆投過來哀求的目光,點頭道:“你先練劍。”
雲恆忙道:“謝謝師兄。”
浩威再對雲恆欠欠身,和小莫往二進院子去了。
“小莫叔,”浩威笑道:“看不出來,小莫叔拿着戒尺的模樣也很有師兄的威風啊。”浩威在小莫面前絲毫不覺拘謹,也敢沒大沒小地鬧。
小莫嘆了口氣:“能有什麼法子,雲恆若是跟不上你小卿叔要求的進度,會被罰得更重,而且連我也要受罰。”
其實雲恆的資質和領悟能力已經相當優秀了,可是老大還是不滿意,看雲恆緊得不行,這孩子沒有幾天屁股是不腫的。
院子裡很靜。門口處,玉翎、玉翔和燕傑垂手侍立。
見小莫過來,三人欠身施禮。浩威又給三位叔叔見禮。看着玉翔叔和燕傑叔,浩威暗掬一把同情之淚。
浩威對小卿叔恭敬地稟告:“爹爹讓我來稟告一聲:宛然、蕭蕭和冷姑娘,正在搏鬥。”
“哦。”小卿漫不經心地正在用一塊潔白的棉布擦拭一套極潔淨的茶具:“這都六七天了,纔打起來。”
玉翔和燕傑聽說宛然等打起來的時候,非常驚訝,又都有些着急,但是看老大的態度,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小卿繼續手裡的動作,淡淡地道:“玉翔和燕傑去看看。”
玉翔和燕傑欠身應是,正要離開,小卿道:“屋裡打壞了什麼,按一賠十的比例從你們的月錢里扣。”
玉翔和燕傑欠身應是。
小卿揮揮手,讓他們去了,纔對浩威道:“小卿有些事情想跟楊大哥請教。”
浩威忙欠身去了。
又看小莫:“今晚飯前,雲恆還不能在玉翎手下走上一百招,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小莫忙欠身:“小弟馬上去督促雲恆。”
小卿覺得煩悶,看玉翎礙眼:“若是考校雲恆時,你敢故意放水,就也等着挨板子吧。”
“小弟不敢。”玉翎一臉黑線。
………
看見闊別月餘的大明湖,小井心情激動,近鄉情怯。當初奉命陪段段去京城遊玩,本想十天半個月就回來的,誰知道中間橫生枝節,竟耽誤了這許久纔回來。
哎,老大已經回府了。而且還捱了師父的打。小井開始爲自己的屁股哀悼,“可憐的臀部啊,等着和鞭子板子做親密接觸吧。”
“小井。”段段甜膩的聲音,讓小井有些發麻。
“長公主大人。”小井回馬到馬車跟前,伴着馬車往前走,段段掀開車窗上的垂簾,笑盈盈地看着小井。
美人如畫。
小井的心開始怦怦跳,一如段段的心。
“不是說了,讓你喊我段段的,怎麼又喊起什麼長公主大人來了,聽着生分。”段段巧笑嫣然。
美人如玉。
“段段。”小井微笑:“記着我和你說的話,回府後,一定先安安靜靜地養傷。”
段段擡了擡手:“都說了,不要緊了。”
看了看小井:“嗯,我聽你的。”
美人如清波瀲灩,似水柔情,奈何英雄,皆成繞指柔。
小井放了垂簾:你要是早些聽我的,怎會弄出這些是非來。
當初剛往京城去時,段段和小井鬧了些彆扭。
小井希望段段能坐馬車,段段偏要騎馬。
美女騎在馬上是很招搖的。
即便小井一身黑衣,面色冷酷地緊跟其後,並不影響某些大膽少年對美女的追逐。
但是小井的武功對付這些花花公子還是很綽綽有餘的。所以一路往京城的路上,小井幾乎每天都有機會展現他的劍術。
段段看小井的目光便越來越讚賞,越來越曖昧。
小井依舊冷肅,但是每日段段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地說起這裡怎樣怎樣,大理怎樣怎樣的時候,他也會耐心地傾聽,並在段段暫停的間歇,遞過去一杯茶,或一枚洗淨的水果。
大明湖離京城很近,可是段段、小井和叮噹三人,卻走了足足十日。
這十日裡,已經發生了很多事。這些事情在以後的日子裡,段段曾無數次甜蜜地回憶,但是最讓她刻骨銘心的,是第十一日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