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滿水之後,明軍再次上路,這次他們帶的水,可比之前多多了。
吃一塹長一智,明軍之前殺了那批馱馬,又趕製了一批渾脫水袋。
所謂渾脫就是將整張皮完整剝下來的意思。渾脫的豬馬牛羊皮都可以用來做水袋,自然牛馬皮做的渾脫水袋能盛更多的水,可以貯水三四石,只不過馱馬背不了那麼重,所以只能裝個半滿。
但哪怕只裝一石水,也足有兩百斤了,每個將士每天配給兩斤水,足夠十個將士喝十天了。只可惜還有馬匹這個無底洞,最多也就夠四天的量。
所以爲了保險起見,藍玉要求四天時間務必趕到捕魚兒海邊。
將士們日夜兼程,吃喝都在馬背上……當然行軍的時候不能在馬背上打瞌睡,那樣太危險了。他們便趁着馬匹吃草的功夫,趕緊下馬補一覺。
就這樣高強度連續行軍三日,他們走出了滿地砂礫的戈壁,重新進入了黃綠相間的草原。
這裡就是漠北了。
無論如何,草原的條件要比戈壁好多了。將士們士氣大振,繼續向前挺進,眼看帶的水要見底時,第四天中午,斥候來報前方發現一處湖泊!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傳說中的捕魚兒海,但斥候確定的說那是一處淡水湖。
全軍上下懸着的心總算放下,這下至少不用擔心再缺水了。
藍玉便下令讓各衛將士們輪番到湖邊取水飲馬,沒輪到的部隊則在外圍警戒,以防萬一。
這裡就算不是捕魚兒海,也應該進了那北元吳王朵兒只的領地,必須得時刻保持警惕。非但要防止北元軍隊偷襲,還得防止被元軍探馬和牧民窺伺。
爲此,胡海派出去的偵騎都是漢矇混編的,這樣碰上對面的人還可以敷衍一番。就算要殺人滅口,這樣也可以讓對方放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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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弼等人的陪同下,藍玉來到那處湖邊。
只見湖水碧藍,微波盪漾,雖然已經是八月底,周遭依然水草豐美,讓同樣辛苦已久的戰馬終於可以美餐一頓了。
“這裡應該不是捕魚兒海,而是個叫百眼泉的地方。”觀童跟蒙古嚮導們商量之後,給出了他們的判斷:“不過距離捕魚兒海不遠了,往北四十里就能到湖南。”
“嗯。”藍玉也看出來這個湖的面積小了點,遠遠稱不上‘海’。
“傳令下去,在此安營紮寨。”捧起湖水洗了把臉,他便下令道:“先派斥候北上尋找北元朝廷的蹤跡。”
“是!”胡海領命下去。
藍玉又吩咐衆將道:“在地下挖洞生火,不要露出炊煙和火光。”
“是。”將領們齊聲應下。雖然明軍的軍糧是炒米炒麪和肉乾,可以不用起火。但在朱楨和朱橚的推廣下,明軍上下已經意識到,喝生水對戰鬥力的損害,應該把水煮沸了喝。
待各路將領散去,趙庸才對藍玉道:“軍糧不多了。”
“嗯。”藍玉點點頭:“我心裡有數。”
大軍出征到現在,已經整整二十天了,按說還應該至少剩十天的口糧。但他們有一半時間誤入戈壁,馬匹吃不到足夠的草,只能多喂糧食,所以消耗就大得多。
不然藍玉也不會一次殺那麼多馱馬。
“還能吃幾天?”王弼問道。
“五天。”趙庸道:“五天後就得繼續殺馬了。”
“嘶……”王弼皺眉道:“剛解決了缺水,又他麼缺糧了!”
但他只是隨口抱怨而已。都是常年帶兵打仗的主,自然知道這是北伐作戰的常態。要是大軍能始終不缺糧不缺水,早就把北元餘孽消滅的乾乾淨淨了,哪還用耗到今天?
“那就快點找到他們!”藍玉斷然道:“傳令斥候,三天時間,搜遍捕魚兒海!” ~~
隨着藍玉一聲令下,數千明軍斥候立即北上,尋找北元王廷的蹤跡。
消息也源源不斷傳回了在百眼泉的大本營——
“報,東北方向四十里,發現一個百倍於此的大湖,應該就是捕魚兒海!”
“報,我等自湖南沿西岸搜索,目前行至四十里處,未發現北元王廷蹤跡。”
“報,我等自湖南沿東岸搜索,目前行至六十里處,未發現北元王廷蹤跡。”
“報,兩路斥候已在湖北岸會師,仍未發現北元王廷蹤跡……”
明軍斥候以超人的毅力,只用三天時間就搜遍了兩百里捕魚兒海沿岸。
但依然沒有發現目標……
不光沒發現北元朝廷,就連那吳王朵兒只的部族也沒找到。
“怎麼會這樣?”這下一直鎮定自若的藍玉,終於開始亂了方寸。
他不讓任何人靠近自己,一個人在湖邊,從早走到晚,來來回回不知道走了幾百趟。
直到夕陽西下,湖面灑滿金光時,他才停下來,看着湖面怔怔出神。
天色漸黑,湖面暗淡下來,藍玉聽到身後響起腳步聲。
“不是說了,誰也不許過來嗎?”他煩躁的喝一聲。
“是我。”一個自帶低音炮的渾厚男聲響起,是王弼。
“……”藍玉這纔沒有發作。對這個姐夫當年的先鋒大將,他還是比較尊敬的,何況對方現在還是六王爺的老丈人……之一,那就更客客氣氣了。
王弼走到藍玉身邊,將一包東西塞到他手裡。“就算再發愁,也得填飽了肚子再說。”
藍玉打開那個布包,見裡頭是十來個熱乎乎的煮鳥蛋。也不知是什麼鳥下的。
“哪來的?”藍玉問道。
“他們在湖邊撿的。”王弼道:“鳥嚇飛了,蛋卻帶不走。”
“這個季節還有鳥蛋?”藍玉隨手捏開一個送入口中,頓覺心中的煩躁平息了不少。
“有些鳥秋天也下蛋的,只是少而已。”王弼笑道:“仔細找總能找得到的。”
藍玉聞言又吃不下了,如鯁在喉道:“可這麼多斥候,輾轉數百里,居然一個蒙古人的影子也沒找到。這說明什麼?”
“說明沒找到啊。”王弼道。
“……”藍玉無奈的白他一眼,自顧自道:“北元王廷加上朵兒只部,少說二三十萬人,這得多大的營地,留下多少人馬行動的蹤跡?只要他們還在捕魚兒海,我的斥候能找不到嗎?”
“按說是能找得到的。”王弼點頭道。
“所以我懷疑,他們嗅到了什麼蛛絲馬跡,已經提前逃之夭夭了!”藍玉的聲音中充滿了不甘和沮喪道:“我們這回怕是又撲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