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們主要是怕朱老闆扒了他們的皮……字面意義上那種扒皮,只是話不敢那麼說罷了。
“那倒不至於,雲南的情況一定會出現反覆,這是朝廷早有判斷的。”朱楨給三人減壓道:“誰換到你們這個位置上,都會經歷這麼一遭,關鍵是看能不能迅速從打擊中走出來,挽狂瀾於既倒,早日恢復雲南的秩序。”
頓一下他又道:“當然還要總結教訓,以免再出現這種亂局。”
“是。”三人趕忙點頭不迭。
“老潘,你主政雲南,又經驗老道,依你看,雲南怎麼會搞成現在這樣子?”朱楨問道。
“回王爺,依老臣愚見,”潘原明便恭聲道:“主要是土司、土官、土酋們之前當慣了土皇帝,受不得一點管束。哪怕元朝將雲南納入版圖、設置郡縣,也不過是羈縻而已,一直以土官治土人,並沒有直接派官直接管理過他們。”
“後來元朝退回漠北,樑王孤懸西陲,就更不敢得罪他們了,非但不用土酋們交稅納貢,還頻頻厚加賞賜,換取相安無事。”潘原明接着道:“結果把土酋們養的越來越驕橫,越來越目無王法。”
“我們收復雲南之後,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樣放縱收買他們了。必須要革舊布新,重訂製度。派軍隊護送官員上任,在各府州縣建立政權,讓土酋土民們明白,當今雲南是誰家之天下。”
“我們也知道這樣肯定會引起他們的牴觸,但一開始不把規矩立好了,後面再想把他們管起來,會出更大的亂子,所以還是堅決的推行起各項制度來,結果那羣土酋瞬間炸了毛,直接就造反了。”潘原明嘆息一聲道:“是真沒想到他們會這麼急,按常理說怎麼也得過兩年,等感受到切膚之痛後,纔會有造反的念頭的。”
“情況是不一樣的。內地的那些土司土官,知道朝廷的強大,明白造反不可能成功,基本都是被逼的走投無路了,才揭竿而起。”朱楨便道:“雲南的土司就像你說的,被慣壞了,沒有經過朝廷的毒打,以爲還能像以前一樣,一不高興就鬧事,一鬧就有糖吃。”
“多謝王爺……”潘原明感激涕零,他以前沒跟朱楨接觸過,還以爲天下烏鴉一般黑,所有的領導都甩鍋呢。
“那麼他們主要反對什麼呢?”朱楨又問道。
“最主要的是派遣流官。按計劃,雲南、曲靖、澄江、臨安、大理、永昌六個最重要的府,全設流官;楚雄、姚安、廣甫等十三個府的流官任知府,以土官爲輔任同知、通判;尋甸、武定、廣西、元江、景東、蒙化、順寧、鶴慶、麗江、永寧、烏蒙、東川、芒部等二十三個府以土官爲主,流官爲輔。另外十個邊遠府暫時全用土官。”潘原明忙答道:
“這次亂子主要就出在全設流官,或者以流官爲主的府。”馮誠接茬道:“嵩盟屬於雲南府,永昌直接被屠城,曲靖楚雄臨安也都反叛了。”
說着他又對潘原明笑笑道:“再者你也不用替本王掩飾,這些政策方針,都是本王當初極力推行的,現在出了問題責任在我,不需要你們背鍋。”
沒想到王爺這麼有擔當。
“嗯。”朱楨點點頭,示意他們說下去。
“再就是土地的歸屬了,根據樑王留下的冊簿,雲南幾個大壩子上的耕地,基本都是官田。土司們的田主要在山裡。但我們想要據此接收土地駐屯時,卻遭到了土民的阻攔,說那些土地原本是他們的,只是被元軍強佔,現在元軍沒了,自然要物歸原主。”謝熊說着啐一口道:
“這他媽不扯淡嗎?合着我們辛辛苦苦一場,就成了給這幫土鱉打工了?” “而且他們所言不盡屬實。”潘原明接茬道:“譬如方誌上說,元朝官吏在昆明壩子挖海口河,疏通螂螳川,降低了滇池水位,不僅解除了昆明的水患,還得壤地萬餘頃,皆爲良田。這滇池邊的水田,分明是元朝新開的,那些土司也可以說是他們的,這不耍無賴嗎?”
“結果雙方難免發生爭執,土民好勇鬥狠,且頭腦簡單,幾場械鬥下來,整個府就跟着反了。”馮誠苦笑道。
“還有嗎?”朱楨又問道。
“還有就是銅礦了,東川叛亂就是這個原因。等我們派官員去接手銅礦時,發現礦場都被那些土司趁機搶佔了,我們勒令他們限期離開,他們卻置若罔聞。時候一到,我們就派兵驅逐,對方也嚴陣以待,結果就打起來了,打着打着整個東川都反了……”謝熊說道。
“我基本聽明白了,流官也好,土地銅礦也罷,這些觸犯的其實都是土司老爺們的利益,而不是土民的。”朱楨緩緩道:
“那本王是不是可以總結爲,這一切亂象都是因爲,土司覺得自身利益受損搞出來的呢?”
“……”三人互相看看,還是潘原明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那土民是怎麼想的呢?”朱楨又問道。
“土民怎麼想不重要吧。”潘原明道:“土司土民等級森嚴,土民完全依附於土司,一輩子聽命土司,根本沒有自己的想法,其實就是土司的奴隸。”
“你說的沒錯,但我們要設法改變這一點。”朱楨緩緩道:“土司爲什麼強大,就是因爲土民對他們的無條件的服從。說白了,雲南還停留在奴隸社會,土司就是奴隸主!”
“我父皇最痛恨的就是這個,三令五申規定不得逼良爲賤,前朝爲奴者,即放爲良!如果我們能解放奴隸,讓土民變成自由民,那土司沒了倚仗,還怎麼囂張?”
“王爺說的是,只是此事還得從長計議,眼下實在不能操之過急啊。”潘原明趕忙勸諫道。就差說你再瞎搞雲南就要徹底完蛋了。
“本王心裡有數。”朱楨點點頭道:“就算是要解放奴隸,也得先收拾了奴隸主才行。”
說着他問道:“雲南現在有哪些強橫的土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