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啊吼啊。”儘管楚王殿下的廣東話聽起來怪怪的,但老百姓還是熱情的迴應道。
“𠮶你哋信唔信我?”殿下又問道。
“信啊。”
“吼啊,我會畀道知縣公正嘅,你返屋企啦。”殿下又笑道:“莫讓差人捉到。”
“我唔驚啦。”老百姓話雖如此,還是依言散去了。
胡先生一干人也混在人羣裡安然離去……
老六一行也在廣東三司長官的陪同下,往布政司衙門而去。
“殿下居然還會講廣東話。”路上,鄧鐸忍不住讚歎道。
“都是本王小時候學的,我還學過日語呢,雖然就會幾句……”老六大言不慚道。
“倒沒聽殿下在日本用過。”鄧鐸想了想。
“場合不對,用不上。”老六遺憾道。心說其實主要是牙太黑,下不去嘴。
~~
道同也被帶回了布政司衙門。
市舶司請來的大夫爲他處理傷口,光清洗傷口的鹽水就換了十來盆,每一盆水都是紅的。
道同也早就疼的昏迷過去。他全身上下沒一塊好皮,大夫帶來的藥都用光了,還沒給他處理完一半的傷口。
看的朱楨火冒三丈,本來說要接受三司長官宴請,也直接取消了。
“把皇醫寺的藥也給他用上。”朱楨吩咐鄧鐸一聲。
“哎。”鄧鐸應一聲,從隨身攜帶的藥箱裡,掏出大內工匠製作的注射器,給道同來了一針。
又拿出一包白色的藥品,讓人煮給他服下。
前者是周王從大蒜中提取的黃色液體,可以殺菌消炎;後者是他從柳樹皮中提取的,可以退燒止疼。
這兩種藥品都在徵倭時廣泛應用過,大大減輕了傷號的痛楚,顯著降低了二次死亡率,效果極佳。
~~
那廂間,聽說殿下累了,今晚宴會取消了,永嘉侯跟徐本雅便離開了布政司衙門。
看着兩人垂頭喪氣的離去,布政使林仲謨不禁有些幸災樂禍,心說果然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便對幕僚笑道:“永嘉侯這回可算是碰上剋星了。”
“是,楚王殿下此來,肯定不只是救人那麼簡單。”幕僚捻鬚道:“怕是要把廣州乃至廣東地面翻個底朝天。”
“早就該翻一翻了。”林仲謨輕嘆一聲道:“不光永嘉侯,還有那些狗日的土豪,不給他們點厲害瞧瞧,還以爲廣東是他們家的呢。”
“啥,”幕僚嚇一跳道:“東翁是說,楚王殿下不光是衝着永嘉侯來的,還要動一動何家那幫人?”
“八成會這樣。”林仲謨悠悠道:“楚王殿下的海政衙門,三番五次行文我省,要求三司清剿海盜,打擊走私。但管刑獄的按察司,管海防的都司每次都陽奉陰違,敷衍了事,你說殿下惱不惱火?”
“那肯定是很惱火的。”幕僚點點頭道:“我看殿下都氣的開始學廣東話了,看來是下決心要好好收拾他們了。”
“嗯,當時我也給嚇一跳,這得是多大的決心啊。”林仲謨深以爲然道。“殿下不會以爲我們也跟他們是一夥的吧?”幕僚有些擔心道。
“不會的。”林仲謨笑道:“不然殿下也不會住在我這衙門裡,這說明,他至少認爲我是可以爭取的。”
“這幾年,東翁不肯跟那幫人同流合污,原來是真的高明啊。”幕僚不禁讚歎道:“當初學生還勸東翁不妨和光同塵,真是可笑啊。”
“和光同塵在絕大數朝代是對的,唯獨在我洪武朝是錯的。”人間清醒的林藩臺淡淡道:“在發財和保命之間,我選擇後者。”
~~
另外兩位就沒有林藩臺這般好心情了……
“殿下肯定是聽了道同的話,對咱們有情緒了。”出門後,徐本雅憂心忡忡道。
“這不廢話嗎?”永嘉侯沒好氣道:“他要沒情緒,能一口氣竄個三千里,跑到廣州來嗎?”
說着他也不得不佩服道:“媽的,身板真他媽的硬。”
帶兵打仗的人才知道,這需要多麼強悍的身體素質。
“侯爺,咱們該怎麼辦?”徐本雅對老六的身子沒興趣,只擔心自己的死活。
“別慌。”朱亮祖沉聲道:“看老……楚王今天的反應,道同手裡的證據應該是被燒掉了。”
“是。”徐本雅點點頭,不然楚王就直接抓人了,還用跟永嘉侯擱這廢話?
“沒有證據就還有寰轉的餘地,再說那道同傷成那樣,能不能熬過這兩天還不好說呢。”朱亮祖沉聲道:“所以先別輕舉妄動,等楚王先出招,我們再見招拆招。”
“唉,也只能如此了。”徐本雅是深知胳膊拗不過大腿的,當初他拗不過朱亮祖,如今更拗不過楚王。
他又大惑不解道:“真是想不通,單憑一本無憑無據的彈章,怎麼能把楚王殿下引來呢?難道他們之前有交情?”
“有個屁交情。”朱亮祖鬱悶道:“我剛纔想了想,他們攏共就見過一面,那次我還在場。不過後來皇上留下我單獨訓話,不知他們出去後又說了什麼。”
“單憑一面之緣,就日夜不停南下三千里?”徐本雅難以置信道:“道同長得跟個竹竿吊冬瓜似的,能有這麼大魅力?”
“屁的魅力!”朱亮祖狠狠啐一口道:“不過是抓住機會,借題發揮罷了。”
“伱說楚王早就盯上我們了?”徐本雅臉色發白道。
“廢話,楚王要獨佔海上,幾次想讓咱們,不許那幫廣東佬下海,咱們都給糊弄過去了。”朱亮祖還是清醒的,這會兒已經想明白,自己怎麼得罪老六了。
“早聽說楚王心眼兒極小,睚眥必報,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徐本雅聲音都發顫道:“就看他今天這個蠻霸勁,要是存心整我們的話,侯爺還能頂住,下官根本吃不消啊。”
“你頂不住也要頂!”朱亮祖一把攥住徐本雅的肩胛骨,惡狠狠道:“敢賣了老子,我殺你全家!”
щшш★ тт κan★ ¢〇
“哎哎,下官大不了就是一死,絕對不會出賣侯爺的。”徐本雅疼得汗珠滾滾,趕忙表態。
“哼,這還差不多。”朱亮祖這才放開他,沉聲給他打氣道:“你放心,本侯也不是任他捏的軟柿子,我這個徵南將軍,肩負着收復雲南,統一全國的重任。就算是楚王也不敢輕易動我。只要我沒事,你全家就不會有事……”
徐本雅一聽就知道,這是要自己替他背鍋的意思。
能幹到一省按察使的,都不是凡人,他轉念一想,便知道這是當下的最優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