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5

青平回殿時, 王琢正與周煉在牀邊相視而笑。

周煉一身軟軟的棉布白袍,面色盡是疲倦與無奈,正靠在牀頭, 扯開了嘴, 溫和地看着王琢, 輕輕的笑。

王琢剛笑的歡快些, 嬌嬌嗔嗔的, 不似以往清靜樣,朝他說道:“琢兒若幫陛下做成此事,陛下也須順了琢兒的心意纔好。”

周煉正和和氣氣地回着好, 青平加重腳步,走了進去。

王琢起身朝她行禮, 青平略爲笑笑, 坐到周煉牀邊, 從宮人手中端過藥碗,說道:“皇上該吃藥了。”

王琢後退一步, 行完禮要出去,臨轉身朝周煉顧盼一笑,周煉亦回一淺笑。

青平怒火中燒。

青平臉無表情,端了藥碗,妥了一勺湯藥, 開口吩咐:“張嘴。”

周煉仍是一臉疲倦, 一臉無奈, 乖乖張嘴, 如司了機關的木偶般。

青平一面喂他喝藥, 一面走神。

如今雖是周煉做了皇帝,但王相是首輔大臣, 王琢又是除了她以外,周煉唯一的嬪妃,自已則仍是獨身一人。

兩人如木偶一般,一個喂着,一個喝着,只聽外面宮人來報:“太后在殿中暈倒了。”

周煉正嚥下一口藥,差點嗆着,咳了一下,急忙起身,扯了胸前傷口,咬牙忍痛問:“怎麼回事?”

“吳王在獄中畏罪服毒自盡,太后聽得消息,便昏了過去。”

周煉起身急忙要往外走,聽了此話,一個踉蹌,面色蒼惶剎白,問:“大哥在獄中自盡?”

宮人懼怕俯身不語。

周煉等不及他回答,忙先撐起身來去看太后。

張御醫起身相迎,道剛用了藥,施了針,太后正睡着,請皇上稍後再來,待太后休息片刻。

周煉看了眼睡着的母親,便又起身出來,邊朝獄中走,邊朝衆人發怒:“吳王在獄中自盡,獄中守衛爲何如此疏忽?”

青平忙起身來到他面前,道:“吳王並非自盡,這,是青平的安排。”

周煉一臉驚詫望向她,仿似不認識她般,見了青平一臉坦然,竟有一絲異樣神情浮現,青平從未見他如此表情,後退一些,周煉滿眼寒冷與絕望盯了她,青平只覺周身寒冷,不知如何與他說話。

周煉轉身前行,青平跟在他身後又問:“吳王侍衛周虎一向以讒言蠱惑吳王,前幾日宮變之時,竟將母后與顧將軍囚禁起來,青平以爲也留不得。”

周煉不理她,青平扯了他,周煉竟是眼中水光閃動,死死盯了她,目光駭人,一甩衣袖。疾步離了她。

晚間周煉聽太后醒來,便命人備了清粥,過去看望。

太后一臉慘痛失神,扯了他問:“煅兒真的去了?”

周煉俯在他母親懷中道:“大哥自知愧對父皇母后,終日自求一死以贖罪,孩兒只好成全大哥。”

太后看了他,不信他所言,問:“你大哥果真如此說?”

周煉點頭。

太后推開了他,道:“你父親年輕時家境貧寒,爲官也曾做些貪財之事,我也曾多次苦勸,後來離官進京,便遭了山賊盯上,害你小妹丟了性命,我便日日吃齋敬佛,望了贖些罪過,我只道你父親這些年是改了性子,卻不想又惦記上皇位,那皇位豈是人人能坐,稱孤道寡,稱孤道寡,你們個個想稱孤道寡?”

周煉剛開口道:“母親……”

太后轉身,連連冷笑:“想不到我周家竟得如此結果。”

周煉靜立痛哭,太后倒是冷冷靜靜說道:“此後,哀家只在此殿中吃齋唸佛,望能贖你父子三人的罪過。哀家沒有請皇帝來此,皇帝也無須再過來看哀家。”

周煉扯了她的衣,喚:“母后……”

太后竟笑着問:“煉兒不答應?”

青平第二日去找周煉時,周煉正坐在椅上,將頭埋在面前一女子腰間,青平略一恍神,定神一看,竟是王琢,站在他面前,將他攬着輕拍他的背,如哄小兒般,周煉則半日一絲不動。青平在門口呆了半日,愣着神,兩人何時就如此親密起來,怪不得周煉回來這些時日,都不曾來找過她,兩人碰面,也無一句相互慰問的話。

半晌見兩人仍是俱無動靜,她便一轉身出了殿來。

出了殿正遇着一人躬身朝她行禮,青平怒着道平身。

來人擡頭,青平見了來人一身清雅,不免展顏一笑,喚道:“謹之兄。”

劉慎朝她溫和一笑,清俊的臉比往昔多了些柔和。

“謹之兄,這是要去找陛下?”青平笑着問。

劉慎回道:“謹之有些事要請聖上示下。”

青平仍是笑着,那笑卻已變了味道:“那青平便提醒謹之兄一句,此時不宜。”

劉慎納悶不解其意。

青平的笑轉爲寒冷嘲諷般:“因爲你那英明神武的皇上正與人纏綿呢。”

劉慎稍一愣怔後纔回過神來,看了她生氣的臉,失聲一笑,道:“謹之有些話,不知公主是否願聽?”

青平皺了眉,不用問便知他又有何話,只不過是勸她如何與周煉相親相愛,只是這些,不也是身不由已?該怎麼回他一回,以後莫要提周煉如何對她一片赤誠,行不?她是公主時,他對她一片赤誠,還情有可原,如今,還想仰仗着他對自己有多一片赤誠,豈不是笑話。

忽然想起一件事,不容他說,自已問道:“前幾日宮中變故詳情如何,青平倒是很想知道,爲何先皇病逝幾日,吳王不趁機登基?”

劉慎笑着,倒是三言兩語說完:“王相手段了得。所幸吳王也只是一時糊塗,事後未再對臣子再下毒手,所以兩相僵持,拖延了幾日,讓陛下得以回宮。”

青平吶吶自語,王相,王相,那可不好對付。

劉慎待了半日,見她沒了言語,便開口道:“謹之多次跟公主講過,寒梅兄對公主……”

青平煩躁的打斷他:“你還敢直呼他的名字?連青平日夜與當今聖上相對,都不能摸清他的脾性,謹之兄以後還是小心爲上,免得一時觸怒龍顏,丟了性命。”

劉慎呵呵一笑道:“公主多慮,寒梅性格,最爲仁善。”

青平憤憤怒視着他,怎麼能如此大意,不聞伴君如伴虛。

見劉慎後退一步,行禮又要離去,忙又拉了他,問:“謹之兄與王相可是相熟?”

劉慎道:“王相曾是家父學生,雖與家父有些不和,卻是正直之人,公主不必擔心。”

青平便又問:“那王琢呢?”

劉慎笑道:“年幼時倒是常常帶她玩耍,長大後雖極少見面,想來也是心思正派之人,公主也可放心。”

青平亦跟着笑:“依謹之兄看來,這天下便沒有壞心腸的人了。”

劉慎正望了她笑,卻是一擡頭間,拂了拂官袍,跪身下拜。

青平回頭一看,遠遠殿門口,正是周煉送王琢出來,見了他二人,便黑着臉從殿門口過來。青平忙也跟着行禮,心內卻是一陣憤憤不平,怎麼就和王琢那麼親密,見了她便黑着個臉。

只是不知,周煉也是心內如此,爲何與劉慎有說有笑,見他便變了臉。周煉將劉慎扶起來,也不理青平,她便自己起身。

王琢則一臉驚豔般,離了周煉,便竄至劉慎身邊,仰面開口笑道:“謹之哥哥,好久不見。”

青平擡頭望向周煉,自己的妃子剛剛還與自己親熱,而今眼前便奔向別的男人,他是如何作想。

卻不想周煉亦是拿眼在看她,忙擺出有禮一笑。

劉慎清俊面孔柔和一笑,竟扯出臉頰邊許久不見的小笑窩,和着整齊的牙,閃着令人沉醉的光芒,退後一步朝王琢行禮:“臣見過琢妃娘娘。”

王琢倒是呆了一呆,將臉望向周煉,周煉苦苦一笑,過來輕攜了她的手,道:“剛纔不是還吵着說要回去,我召謹之兄過來,有些事要談,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青平與王琢行禮告退,王琢臨轉身前,將劉慎萬分糾結地望上一眼,青平見了,心內笑道,周煉你看看,你的妃子在你面前對別人見色心動,一面奇怪,自己與周煉一向還可謂和睦,不知爲何見他失落,如此暢快。

周煉不解爲何兩人都是笑意盈盈離去,自領了劉慎身進殿。

皇帝書房內,劉慎進言:“臣與衆人商議,正月壬辰是吉日,可就於當日告廟改元赦天下。”

周煉道:“此事便着謹之兄去安排。”

劉慎猶有疑問,周煉見他猶豫,便問:“還有事?”

“此次宮變,全靠王相穩住事態。”劉慎說道。

周煉心不在焉:“朕自會封賞下去。”

劉慎仍是無意告退,周煉道:“謹之兄有事便直說?”

“臣要請聖上示下,皇后人選可有選定,臣好着人安排。”劉慎道。

周煉倒是一愣,仔細看了看他,才緩緩開口:“自然是青平,雖則王相此次有功,但琢兒性情更不適合坐後位。”

劉慎鬆了口氣般,道:“那臣便去安排。”

周煉點頭,在身後用探尋的眼看着他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