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4

福王聽了青平的話, 再不作聲。退後一步行禮而去。

青平只是仍在思量,端着茶出神。

殿外有人歡笑聲,一隨意灑脫, 一個溫文爾雅。

青平起身:“見過蜀王, 蜀王今日回來得這麼早, 朝中不忙?”

周煉笑道:“這幾日朝中沒什麼大事, 父皇命我這幾天好好招待莫里太子, 太子,這便是小王的王妃。”

哼,招待, 怕是監視吧,怕他鬧事?

青平這才仔細看那旁人, 雖則上次宴上見過, 但因其面色頗黑, 與夜色相溶,實在是沒什麼印象。而今朗朗晴空裡看, 除了狄國服式,着了現今京城最流行的素錦流雲袍,將髮辮散了,整齊的在頭頂用一銀冠束着,腰間也佩了玉, 倒也一時看不出是外族人, 但還是面色粗黑, 比周煅更勝一籌, 便那憨直呆傻的樣, 貌似也比周煅修煉得更加精純些,狄國男丁稀少吧, 太子也不好好挑挑。

青平開心笑道:“那真是太好了。”說完忙與莫里行見面禮。

莫里一副又驚又喜,又讚歎又豔羨回禮道:“王妃多禮。王妃容貌真是莫里前所未見,果真如你們中原之地那個詞,叫傾國傾城的,對吧?”看向周煉問。

周煉撲哧一笑,道:“本王倒沒覺得。”

青平瞪他一眼。囑宮人換茶。

莫里愣愣半天,恍然道:“這來貴國幾日,已見過一些女子,莫非,莫非都是長得如此美貌?”

周煉呵呵一笑。

茶上了剛揭蓋,莫里太子又是驚問:“這是什麼茶,爲何我們狄國尋不着如此香的茶?”

青平笑道:“這便是花茶,也是才發明不久的吃茶法子,太子要是喜歡,回去時可多來些。”

莫里點頭,復又搖頭換望道:“那還是要吃完呢。”

青平笑道:“太子要是喜歡,那便叫蜀王再送現做的過去,也是極方便。”

莫里仍是不歡喜,問:“貴國有句話,好像叫授人以魚什麼的。”

青平笑道:“這製茶,青平確實是不會。”

周煉出聲道:“太子說要學些我國風化,寒梅本是要帶太子先去書房挑幾本合適的書,王妃便可先歇着,我與太子先過去。”

青平起身,莫里卻兩眼光澤,問道:“王妃剛纔見本太子來了,便說那實在是太好了,是爲什麼?”

青平笑道:“有個遠房親戚自小去了北國邊境,今見太子來了,便想着可有個人可打聽打聽那北方是個什麼樣的地?”

莫里熱情得很,坐回座位,捧了茶,意欲長談:“王妃可是對我們狄國心生嚮往,莫里可爲王妃細細道來。”

周煉出聲道:“要不這樣,今日太子便先隨小王去挑了書送回外客省,待明日小王準備妥當些,再請太子過來好好敘敘。”

莫里道:“莫里以爲不必再準備什麼,這便可與王妃講些,書便走時一併帶走。”

青平笑道:“青平早上已出來爲些瑣事忙了半日,已是乏了,恐有失禮不周處,不如太子便依蜀王之言,等明日再來。”

莫里依言起身道:“那莫里便明日再來。”

青平行禮相送。

待二人出了門,青平便吩咐錦娘研墨。

匆匆寫完,囑咐道:“送與青霞,叫她仔細背下了,琢磨一下子,明日一早來凝香殿見我。”

錦娘依命出去。

晚間周煉回來時,一臉不滿,惱怨憎恨對青平道:“那莫里好大膽,在本王面前對王妃見色心動。”

青平只是笑。

周煉過來,以頭撞她的肩:“不活了,本王不要活了,別人當面勾引本王的王妃倒也罷了,偏偏本王妃也見色起意了,可如何是好,本王不活了,一頭撞死了算了。”

青平笑着躲開,推住他的頭:“寒梅別鬧,我這不是怕與莫里結下樑子麼。爲了做成兩國聯姻,青平已有個極爲合適的人選給他,便是明日想看看他如何反應。”

周煉問是誰,青平笑道:“明日看了不就知道了。”

第二日,周煉攜了莫里一大早便回來了。

青平笑道:“蜀王與太子先去後園,青平等個姐妹來了一起去,人多熱鬧些。”

二人依言而行。

青平在殿內等着青霞,直等得將近辰時,纔將青霞等到。

身上的服飾與頭上釵子倒是一絲不錯,可是臉上怎麼一副如喪考妣又要赴刑場的表情。

青平又是氣又是心疼,便道:“青霞可是不願意來我這凝香殿?”

青霞開口,氣力不足:“青霞不敢。”

青平將氣慢慢順了,勸道:“表哥向來溫和,對我姐妹倆也是有求必應,但他本身性子便是極有主見,他的婚事便是父皇在時也是應了隨他自己的,如今要與青成公主成婚,依蜀王道來,不是被迫,倒時他自己一力求來的,且求婚成功後聽聞表哥也是歡喜不已,想來表哥對你我一樣,只是兄妹這情,青霞不必徒增傷悲,傷了身子,又叫人笑話,那可不是我衛家女兒的樣子。”

青霞只斂聲不語。

青平又道:“那姐姐再問你,依你看,蜀王對青平可好?”

青霞道:“那是自然。”

青平又問:“那依你看,蜀王與青平這婚姻是否合適?”

青霞默了一默,道:“依青霞看,倒是天賜良緣。”

青平嘆氣道:“是吧,你也知道,那你這又是何苦。”

青霞道:“謝皇姊教誨。”

青平道:“你能想通,放下這番心思便放,我只怕因當初勸你對錶哥執意追求一番是誤導了你。”

青霞道:“皇姊疼愛,青霞知道。”

青平笑道:“那便好,我們去園裡走走,還可會會遠方客人。”

二人剛進後園,便見莫里丟了手中的書,朝她倆揮手。

青平笑着領了青霞過去。

莫里便急着問:“今日這又是什麼茶,比昨日更香了幾分,又回味甘甜了些,怎麼做到的?”

青平帶了青霞行禮,纔開口說道:“這茉莉龍珠的做法青平不知,不過青霞倒是在此方面極爲精通,青霞說說看。”

莫里呆呆看了青霞一會,又大叫一聲:“啊,我才進宮沒幾日,見着便一個個都是傾國傾城的美人,看來貴國確實是只出美人。”

青霞倒只是低了頭,面色一絲絲表情不快,就如去年中秋被福王推出去給皇帝唱讚歌一樣。

青平呵呵笑道:“太子不必驚訝,那是因爲太子這幾日見着的,確實是我國最負盛名的三個美人。”

青霞嘴角歪了一歪,周煉亦回身訝異看她。青平只是笑。

莫里又急急追問青霞:“這位姑娘可是知道這茶的做法。”仍是雙眼放光,只是直直盯着她。

青平來到周煉身邊,看了他一眼,作失落狀:看,你的王妃被人冷落了。

周煉呵呵一笑,上前道:“青霞妹妹今日怎麼來了,來,太子,先坐下來,慢慢說。”說完攜了莫里手,拉至亭內石桌前。朝青霞輕輕溫和一笑。

青霞也落座,緩緩開口:“太子現在喝的是天山銀毫,香氣鮮靈濃厚,是用經加工乾燥的茶葉,與含苞待放的茉莉鮮花混合窨制而成的,呃,便是將鮮花與綠茶茶葉拌和,等茶葉緩慢吸收花香,然後除去花朵,將茶葉烘乾製成。”

莫里恍然而笑,對周煉道:“看看,你們只是賣給我們茶葉,卻不好好教我們這喝茶的法子。”

幾個呵呵一笑。

青平便問北方是什麼的氣候,平時農作物都是什麼,人民都有些什麼生活習俗,忠王在北邊都做些什麼?

莫里笑道:“王妃不知,我國境內農作物不多,主要是養羊,養馬和些牛什麼的,便是以何爲樂,那便是晚間休息時,在廣闊草原上圍着篝火盡情的跳舞與歌唱。”

青平仍一副驚奇狀:“在廣闊草原上,盡情唱歌?”

莫里笑道點頭,接着道:“忠王這些年沒什麼動靜,倒是聽說想要連通兩境交易,不知結果。”

青平問:“那忠王身邊可是隨身帶個年青人?長得什麼樣?”

莫里笑笑,搖搖頭表示不知。

青平半晌笑道:“太子不知,我朝不僅是這書籍豐盛,還有許多其它技藝,便單說唱歌這項,我這妹妹也是了不起的,太子聽聽,看與草原上唱得最好聽的姑娘相比,如何?”

莫里拍手笑道:“那好,自那日宴後,本太子聽過了,可再沒聽過,貴國歌曲,與草原上的不同,別有一番趣味。”

青平只一擡手,便將一鳴玉古琴請到了案上。

青霞沒有掙扎,擡過去了手仔細奏了一曲。

莫里聽完,拍手呵呵笑,直道好聽,果然是好。

青霞愣了一下。

青平輕輕一笑,別說你奏孔雀東南飛,便是奏的是魂歸西去,怕他也是拍手叫好的。

青平開口道:“還有一個節目,別說是太子,便是我們這深宮中人也是不常見,今借太子之光,便可賞上一賞。”

莫里擡眼,眼內仍是光彩一片,道:“哦?那快來看看。”

彩袖翻飛,絲竹奏鳴,臺上二人泣泣掩掩,唱着摺子戲。

莫里仍是將手放在石桌上,輕重快慢輕敲,時不時拍拍手呵呵笑。

周煉倒是無心看戲,只靜靜喝茶,不時拿眼看上青平一眼,眼內一片琢磨之意,待青平回望時,他便又收起目光。

青霞將目光在三人身上轉了幾圈,看向莫里時,輕輕撇了嘴搖搖頭。

一劇終了,莫里笑呵呵拍手。

青平笑問:“太子可是喜歡?”

莫里還似要手舞足蹈:“喜歡。”

青平問:“太子最喜歡那句唱詞?”

莫里搖頭笑道:“唱詞都沒怎麼聽清,只是王妃,他們二人在上面轉了半天在做些什麼?”

青平也搖頭笑道:“在講一個故事,講的是一年輕書生與一小姐相戀,卻因家裡反對,而後私奔的故事。”

莫里問:“何謂私奔?”

周煉道:“太子看過覺得好便好,細枝末節處不必細究,終是要了其內涵。”

莫里半懂不懂搖頭。

青霞低了頭,端着的茶杯裡水紋一圈圈在杯口漾着。

便是天黑前,皇帝急召周煉去清涼殿。

“誰告訴莫里太子,說青霞是我朝公主的?”皇帝似乎氣極。

周煉道:“之前孩兒陪太子在園內時遇着青霞郡主,孩兒開口喊的青霞妹妹,可能是莫里誤錯了,明日孩兒便與太子說明,也不是要緊的。”

皇帝道:“不要緊,不要緊,我看你一遇着女人的事,便昏了頭,那莫里如今又嚷着要娶那青霞,你說可如何是好?”

周煉笑道:“那也是一樁美事,父皇不正愁找不到公主配與莫里太子?”

皇帝怒極:“你莫非真昏了頭,這事便如此巧,你可知青霞這一去,便如下棋,北邊這一片,朕便沒有可用棋子,失了掌控,反是對方已是早布好了棋,已近成定局?”

周煉笑:“父皇不用如此動怒,並無人與父皇下棋。”

皇帝怒極笑道:“朕一向以爲你能看情時勢,沉着穩重,哪知你如此粗心大意,你就全信了武明帝給你的遺囑,告訴你,朕對他了解得很,他就是隻狐狸,這衛家,肯定留了人與我們作戰,所謂一着錯,滿盤皆輸,煉兒,咱們不得不防。”

周煉笑:“那父皇作何打算?”

皇帝道:“不管是誰在背後,朕絕不會讓莫里娶了青霞,你也回去,看好你的王妃。”

周煉行禮起身出來。

周煉一臉凝重回了凝香殿,青平上前,焦急求道:“蜀王快幫忙,青霞被人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