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畝水田,五畝旱田,都是一等良田。”
李花兒指着自家的地,笑道,“這地都是在我爹的名下,但我們姐妹年幼,卻難耕種,我想了許久,索性不如做個善事,讓那善堂裡的人,也有個過活的法子。”
那田地裡的人,聽見李花兒這話,都呆了。
李花兒竟然要把這十畝祖田,給了那寺廟?!
這又鬧的是什麼戲?
就連聽說了昨兒的事情,今天特意來找李花兒的嶽芳,都嚇得差點兒摔倒了。
這妮子,別是氣瘋了吧?
而且衆人也都認識那幾個和尚。
那裡面最大的一個,不正就是香爐寺的住持師父嗎?
住持師父雙手合十,道:“善哉善哉,姑娘所行,當真善舉也。”
李花兒避身回禮:“不敢當,此也是小女謝師父恩情之舉。”
聽熱鬧的人聽說,突然記起來。
早聽說,張氏如今,托賴香爐寺照顧,躲在那山上呢。
又是一陣唏噓。
住持師父一笑:“佛門慈悲爲懷,當不起恩情二字。施主慈善,這地契,敝寺卻不能收,還在施主手內吧,只給那些苦命人一處出息處,便是好的。”
李花兒忙道:“一切只聽師父定奪。”
這事情,竟然就這麼定下來了!
李家的人更愣了。
他們本來都是要看李花兒的樂子的,甚至都想好了,要如何給這姐妹二人找些麻煩。
結果誰承想,這丫頭竟然來了這麼一招。
把寺廟給了和尚種?那可是李家的祖地!
那住持師父和李花兒議定,又有些愁道:“只是施主此處,到底隔了條河,卻不方便。”
李花兒忙笑道:“這事兒小女有個主意。”
“施主請說。”
李花兒笑道:“只在這岸上搭兩間新屋,讓人輪着來,就不用天天渡河了,只十天半月輪換就好了。”
住持聽說,點頭笑道:“施主所想甚是。”
李花兒笑道:“就連這蓋房子的事情,也不用師父掛心,師父知道我們清遠縣有個柯掌櫃嗎?”
住持點頭:“自然,柯施主也常來敝寺做些善事。”
李花兒笑道:“是,柯掌櫃的人極好,蓋房子的事情,只同他說了,他定然願意行此善。”
住持聽說,連忙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這邊正說着,突然就聽見劉氏在後面叫道:“花兒?”
李花兒淺笑,轉過頭,就看見劉氏急匆匆向她這邊走來。
“二嬸孃?”李花兒笑得柔和而疏離。
不過這次,劉氏也顧不上那些假模假樣了,只拉着李花兒道:
“你這是做什麼?”
李花兒低頭,推開她的手,平靜道:“我做什麼了?”
劉氏冷道:“你別同我作怪,我問你這些個大師父,是來做什麼的?”
李花兒看着劉氏的眼睛,笑了。
“我家的事情,二嬸孃爲何要管?”
話說得生硬而且直白,噎得人難受。
劉氏氣得笑都忘了:“花兒,這是咱們家祖地,怎麼好……”
“祖地怎麼了?說一聲撂荒,不照樣撂了兩年?”李花兒打斷她。
劉氏看着李花兒的表情,不知怎的,很想撕她的臉。
李花兒看着劉氏的樣子,突然就想起了李錦兒。
李錦兒和劉氏長得有些像,尤其是嘴巴,都是小巧的。
她心軟了一點兒。
她不想讓李錦兒太難受。
想着,李花兒再次平和的語氣,笑道:“反正我們姐妹二人也種不了,不如行個善事吧。”
說着,再不理劉氏,而是回頭又對住持笑道:“住持師父,我們就這麼說好了罷,我明天就去縣裡,和柯掌櫃的說。”
住持全然不理劉氏,只對李花兒道:“阿彌陀佛,老僧再替那些苦命人,謝姑娘善意。”
劉氏氣得,話都說不出了。
那李家中,就有人氣道:“胡鬧!”
還有人亂糟糟地嚷着:“我們家的地,怎麼好給別人種?”
李花兒看向那些人。
反正也不認識,就不必留情了。
李花兒嘴角揚起。
“不是你們家的地,是我們家的地。”她強調了一句。
說着,她又對住持笑道:“師父別擔心,這田地的地契就在我手上,上面寫着我爹的名字,自然就是我做主。”
那田地裡的李家人,臉色真是好看極了。
住持師父見如此情景,一嘆,唸了聲佛號。
“阿彌陀佛,施主,貧僧出家人不理俗家事,我心自承施主好意,又有佛祖在上,施主的心願,自會達成。”
李花兒垂首禮道:“是,多謝師父。如此我先回去畫了那屋舍的圖來。”
說着,李花兒又指着那大水車:“對了,那水車,以前是我爹做的,惠澤鄉里,先前有些壞了,我也修好了,都是一起用的。”
住持師父忙又唸了佛。
李花兒交待完了,也不看那些人,只引着幾位師父,離開了。
嶽芳見狀,忙擦着田邊,也跟着走了。
留下一羣人,在後面看着熱鬧。
李家的幾個人,氣得直跳腳。
劉氏氣得,差點兒把指甲都捏斷了。
這李花兒,還真是個大大的禍害!她想。
軍中的信兒還沒回來,但是快了,快了。
等到有回信的那天,看這死丫頭還能如何鬧!
……
別人高興與否,李花兒管不着,她是真挺高興的。
待送了幾位和尚到了渡口,李花兒對着他們一禮。
“幾位師父是紅塵外人,偏因爲我家的事情,管了俗世的事,真心多謝了。”
住持師父笑道:“施主不必如此說,貧僧如此,也是救人。”
李花兒再是一禮。
待送走了幾個大和尚後,嶽芳過來挽着她。
“你想的竟然是這個主意。”她笑得有些擔心,“剛纔看你家的人,臉色都氣紫了。”
李花兒一笑:“沒事兒,是他們自己說的,不是一家人了,又何必管我怎麼做?”
嶽芳聽見這話,有些傷心。
她知道李花兒這麼做是因爲什麼。
這清河沿岸,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官府衙役得罪不起、縣裡的大商戶得罪不起、鄉紳士人得罪不起。
還有這香爐山的和尚,也得罪不起。
誰讓他們山腳下,有個太祖賜的石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