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匣裡面是個木託,上面放了一個赤金的金丸。
此外,再無一字。
嶽芳抻着脖子看了看,疑惑道:“這是什麼東西?一塊金子?”
李花兒拿起金丸託在手裡,仔細掂了掂重量,也糊塗了,半天才道:“還真的……就是一塊金子。”
這算個什麼說法?
她想着,將金丸遞給了李大:“爹,你看看。”
李大拿在手中看了看,臉色終於緩和了些,喃喃道:“還真是個極古怪的人。”
李花兒盯着那塊金丸,一時也想不到這位杜爺——或者說是陶大少爺——所爲何事。
既然想不通,就先不想。
尤其今天是李家的東道,還是李大的生日。
所以李花兒就將金丸放回木匣中,推着李大往外走,笑道:“不管什麼事情,明兒再說吧,爹先出去,準備開席是真。”
安心了的李大點點頭,只是走到屋門前的時候,又回頭叮囑他們:“別告訴你娘。”
李花兒掩嘴笑道:“是,知道了。”
李果兒也拉着李花兒的手,還有些迷茫,但也忙跟着點頭,說“曉得了”。
……
這鄉村中的流水宴席總是熱鬧的,更兼今日是難得的好天氣,自然更添了幾分喜氣。
李大雖然有心事,但他本就是個溫吞的人,偶有走神的時候,別人也不理會;張氏不知道根底,只當他是累了,自己則和那些幫忙的婦人坐在一處,邊吃邊聊;
至於其他的村民賓客,或推杯換盞,或談笑風生,或划拳唱鬧,吃喝甚是盡興;
李花兒雖不習慣這樣的熱鬧,又有方纔杜爺的事情壓在心頭,但看着別人熱鬧心情倒是不錯;
李果兒心情已經好了,又有張玉兒在,二人無一時能閒,時而說笑,時而打鬧,偶爾還咬着耳朵,說點兒悄悄話;
嶽芳、馮二囡等則和鄭家姑娘們坐了會兒,玩笑了一陣子,又跑來拉李花兒過去一處說話;
李家本家的孩子也跟着人胡亂鬧着,李木頭還撞在了正要去搬新酒的張氏身上。
張氏是個溫厚的人,對着個孩子也不好生氣,只是笑說:“當心莫要跌了。”
李木頭多一句話都沒有,轉頭跑了。
孫三賢和吳小少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混得那樣熟了,兩個人還學着那大人的樣子划起了拳,再尋那熟悉的人的桌前亂躥。
待躥到李花兒她們桌前的時候,吳小少爺一如既往地跑去找李果兒搭訕,孫三賢則直接上了手,從盤中尋那肉吃。
攔都攔不住。
確實是熱鬧至極。
只是,這俗語說“樂極生悲”,還真是很對的。
張氏將新抱來的小壇酒打開,先自斟了一杯,端着謝過了大家,先自飲了一杯。
豈料,還沒及她讓別人呢,忽然就捂着胸口,吐了口血,仰倒在了後面。
同桌的馮娘子嚇得大叫了一聲。
衆人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呢,李家的幾個人已經衝了過去。
“孩兒他娘!孩兒他娘!”李大抱着張氏,不住口地叫着。
衆人這才明白是出事了,頓時又是一陣慌亂。
李花兒早已經摸不到張氏的脈搏,她的呼吸也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了。
李花兒頓時嚇得手腳冰冷。
而屋中還在屋內的福寶,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樣,“哇”得一聲就哭了。
李果兒癱坐在地上,目光呆滯。
“娘……娘……”她喃喃地叫着,突然也撲在張氏的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李花兒被她的哭聲頓時喚醒,連忙向後張望着,喊道:“錦兒姐呢?喜福呢?”
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情,李錦兒也是一陣亂,還是聽她喊了這聲才反應過來,才記起自己的身份,忙過來診治。
而柳喜福也已經過來,對着圍着的衆人道:“大家快讓個地方出來,莫往前擠了。”
說着,又低聲問李大和李花兒:“伯孃以前有過心疾嗎?”
李大早就懵地說不出話了,只李花兒還清明些,忙道:“沒有過。”
就在說着話的時候,李錦兒忽然對他們招招手,道:“你們聞,這是什麼味道?”
李花兒和柳喜福雙雙湊過去,果然就自張氏的嘴邊,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土腥氣。
柳喜福臉色一變,而李花兒腦海中的第一反應,就是:難不成……中毒了?
想着,她忽然就清醒了,忙抓着旁邊的馮娘子道:“豆湯呢?豆湯呢?”
馮娘子早就六神無主了,被她這一問,只是愣愣地看着,問道:“什麼豆湯?”
反倒是童氏在旁邊道:“有有有!我這就去取!”
說着,就要走。
卻被李花兒緊緊地拉住了。
“不對,嬸孃家有豆湯嗎?”她緊張地問。
童氏愣了一下,道:“有的,今早熬了些綠豆湯。”
李花兒忙道:“還求嬸孃救命!”
這等時候,童氏也顧不得問爲什麼了,連忙招呼家裡人,往自家去。
孫三賢早就等不及了,一把從童氏手中搶過了鑰匙,翻了籬笆牆跑回去,開了房門。
而後,端了好大一碗,隔着籬笆牆道:“娘!這兒!”
孟氏連忙接過來,又遞在李花兒手裡。
李花兒也顧不上謝,只是與柳喜福、李錦兒合力,開始死命往張氏口中灌送。
起先的時候,灌進去多少流出來多少,也不知道灌了多少後,張氏忽然抽搐了幾下,一偏頭,吐了出來。
那股奇怪的土腥味兒,更重了。
柳喜福和李錦兒雙雙鬆了一口氣,李花兒更是腿一軟,坐在地上,兩行淚珠就滾了下來。
李大見狀,忙默默地接了過去,繼續灌着。
他一言不發,但是動作極爲小心、仔細。
看得李花兒心更酸了。
不過此時,卻不是傷心的時候。
李花兒回頭尋了半天,見孫大賢站在人羣裡緊張得看着,忙道:
“孫大哥,還請你帶着冬生哥回趟縣裡,請了章大夫來。”
孫大賢連忙應聲,趕回去套牛車。
方山一看,忙也跟着說:“我跟着一起去吧,免得城門上耽擱。”
李花兒點頭道:“是,多謝方校尉了。”
方山道了一聲不必,便急匆匆地跟着去了。
等到章大夫來的時候,本來熱鬧的院子裡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張氏也被挪進了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