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竟然會出現這樣意想不到的變化。
不過李花兒也只是一愣之間,驚訝之情也就消散了。
自她成爲李花兒到現在,經過的事情不可謂不多,所以再添一筆轉折,也就沒什麼了。
只是,他們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還是讓李花兒有些驚訝的。
陶縣丞本是要秋後問斬的人,卻突然又被提審了,那顯然是有人有了新的證據,想從陶縣丞口中,再挖出些什麼來。
而陶縣丞的死,則是爲了保護其背後的人。
死人口中的秘密,纔是對幕後主使最大的保護。
但是如今,平水州的官吏們已經被革除地差不離了,那他保護的,又會是誰呢?
想來,這也只有一個解釋,就是陶縣丞背後的人,並不在平水州。
不知道京城中的那位關三小姐知道了陶縣丞的死,會不會扼腕於這斷裂的線索。
更不可思議的,還有陶大少爺越獄的行爲。
依着李花兒所知,再有三天,陶家就要被流放西面了。
如此震動朝野的案子,縣裡對他們的看守也定是很嚴格的。
可是偏偏,陶大少爺就逃了。
李花兒輕輕地嘆息了一聲,眼睛看着街上對着那隊軍士,正指指點點的行人們。
一個小小的清遠縣,還真是出人意料地藏着許多秘密呀。
這時,柯掌櫃叫了李花兒一聲:“花兒。”
“嗯?”李花兒回過神來,擡眸看向他。
“你今夜就先別回家去了。”柯掌櫃圓圓的臉上,帶了一絲害怕,“這能越獄的賊子,誰知道會幹出什麼事情呢?”
李花兒明白柯掌櫃的意思。
不管這事情的背後真相究竟是如何,在世人眼中,陶家的覆滅,就是李花兒查船上暗倉的結果。
李花兒心中感謝柯掌櫃的好意,卻還是搖了搖頭。
“不要緊的,”她笑着,握住了自己藏着袖箭的手臂,道,“出了這等大事,我要是不回家,才讓家裡人擔心的。”
柯掌櫃還要再勸,李花兒卻已經蹲身施禮辭過了。
……
李花兒慢步走在路上,看着街上百姓三三兩兩,低聲討論的樣子。
還有人對着牆上新貼出的海捕文書,高聲給那些不識字的人念着:“賊犯陶行遠……”
如今這軍餉案子,已經成了市井人家的談資。
而李花兒心中,也有自己的疑問。
比如陶縣丞要保護的人究竟是誰?比如陶大少爺又能跑到哪裡去?
他是否知道自己已經將陶家人放在了更危險的位置。
一個不好,只怕陶家人就會從流放,變成斬首了。
或者,他根本不在乎?
李花兒想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偶爾,還會有軍士和縣吏匆匆走過。
看見縣吏跑過去的時候,李花兒又有些想笑了。
她想起了那個翁小姐。
陶縣丞如今出了事情,最開心的人,大概當屬這位翁小姐吧。
而翁縣令一個那般怕事、膽小、愛和稀泥的人,偏偏就在他的治下,接連發生了這樣幾樁大事。
不曉得那位縣令大人,此時愁白了幾根頭髮?
她走着,忽而就停在了書紙店前。
恍惚還記得,有過幾次,自己就是在這兒遇見的吳大少爺。
明明很近的事情,此刻卻覺得,事情很是遙遠了。
也不知道他在京中如今怎麼樣了。
“李花兒!”
李花兒這正想着呢,突然有人自背後叫了她一聲。
她回過頭,就見齊夥計牽了一輛牛車,急匆匆地過了來。
“我還怕你已經出城了呢,”齊夥計過來笑道,“我們掌櫃的讓我送你回去。”
李花兒聽見,頗爲不好意思,又不能再推脫,就歉然道:“那真是麻煩你了,還要這樣跑一趟。”
說罷,她就坐在了車子一側,雙腳懸空。
齊夥計也不多說話,只催動牛車向前。
……
李花兒知道,柯掌櫃是擔心陶大少爺會來尋自己的麻煩,但她很清楚,陶大少爺纔不會做那等事情。
那是一個即便活了兩世,見識也比這鄉野地方的人多一些的自己,也摸不準底細的人。
如今情勢如此嚴峻,他只會跑得遠遠的,甚至不會留在御南省道,等積蓄了足夠的力量,纔會回來,將所有的這些人,都一次擊倒。
日後,她要面對的,可能是一個更強大的敵人。
“花兒?”齊夥計見李花兒垂着頭坐在車上,總不說話,就開口叫了一聲。
李花兒側頭看向他:“怎麼了?”
齊夥計驅着牛車,認真道:“你不用害怕的,那小子再厲害,還能厲害得過軍爺去?說不好現在已經被抓住了。”
他說得篤定。
李花兒知道他是關心自己,就笑道:“是,那樣的人,逃不過朝廷的天羅地網。”
齊夥計嗯了一聲,又想了想,還是感慨了一句:“誰能想到,咱們這樣的地方,還有那麼大膽的人呢?說起來真和說書一樣。”
此刻,牛車正路過一家半露天的茶舍。
茶舍裡,那說書的先兒,正吐液橫飛地說着最近的事情,一羣茶客聽得也正入神。
李花兒淺笑:“是呀,好好的心計,可惜用錯了地方。”
齊夥計不懂她這話的意思,正要問,忽而又聽見有人道:
“李大姑娘。”
李花兒和齊夥計雙雙轉過頭,就見那珍寶齋的呂掌櫃自街口走過來,手裡提了個包袱,對着她一拱手。
齊夥計一見是呂掌櫃,頓時就起了警惕之心。
而李花兒卻甚是大方,對他笑道:“呂掌櫃的有事情?”
語氣天真爛漫的。
呂掌櫃一本正經地說道:“呂某是有些事情,還請李大姑娘,挪步一敘。”
齊夥計暗中拽了拽李花兒袖子,搖了搖頭。
李花兒卻對他使了個安心的眼色,跳下牛車,對呂掌櫃道:“就在這個茶舍吧。”
說着,又對齊夥計笑道:“齊兄弟也進來喝碗茶吧。”
齊夥計巴不得一直跟着呢,立刻道:“正好,我也有些渴了。”
呂掌櫃臉色微變,卻耐着性子道:“李大姑娘,呂某要說的事情,未必是外人能聽的……”
還沒等呂掌櫃說完,李花兒進了茶舍,邊走邊道:“最多分桌就是了,畢竟……”
她停步回頭,對着他笑道:“這三個人裡,您纔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