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杜聲此刻的憤怒,李花兒的心情倒是很不錯。
算着時間,玉虛既然已經到了燁丘城,那麼偷運兵器船隻的事情,杜聲定然也知道了。
不知道會把他氣成什麼樣子。
杜聲不但一定會來見她,也一定會將許多事情提前。
按說,她應該等着更多消息,再做下一步舉動,但是她不可能用沈珩的性命冒險。
就如吳靈均之前所說,將吳小少爺帶在身邊,是爲了麻痹敵人。
而沈珩被抓,同樣也是如此。
將弱點遞在敵人的手中,有時候反而更利於成事。
比如說,埋伏偷襲兵器船隻的事情。
李花兒想着,已經重新回到了鴻升客棧,認認真真地梳洗一番,開始調試她的弩箭,很認真地換了弦,上緊了機關,備好了弩箭。
只盼望,今夜他們不會耽擱,能如計劃的那樣及時趕到。
……
及至黃昏時分起來,她重新來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情景。
湖心亭已經收拾安排完畢,岸邊的工匠也都撤了出去。
而街上監視自己的人,也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傍晚的燁丘城,依舊是熱鬧非凡,人聲鼎沸的。
與之前的忙亂與繁華相比,如今只剩下繁華了。
可是卻沒人察覺,這等繁華之下,藏着怎樣的危險。
李花兒在窗邊坐着,繼續發呆,一直等到近子夜十分,萬籟俱寂,才起身,再次走下了樓。
連這熱鬧非常的客棧,如今已經是萬分安靜了。
一樓的廳堂裡,店小二趴在櫃上打着瞌睡,椅子也都收在了桌上,只有屋內的兩盞燭燈與屋外的兩盞燈籠的火光,盈盈閃閃的,反而添了些莫名的蕭索之意。
倒是極映今夜之景。
李花兒下樓的動作雖然輕,但還是吵醒了那個店小二。
一看見是她下樓了,店小二立刻清醒了過來,急忙過來施禮道:“李掌櫃,是要吃着什麼東西嗎?”
李花兒一笑,道:“我要出去一趟。”
店小二唬了一跳,擺手道:“都已經到宵禁的時候了,李掌櫃是要去哪兒?”
李花兒邊走邊說:“去湖心亭看看,一會兒就回來了。”
今夜,燁丘城的官兵要管的,可不是宵禁這等瑣事了。
“可是……”店小二還要再說話的時候,李花兒已經擺手阻止了他。
“小二哥,”李花兒站在鋪門口,對他道,“我出去之後,你還是關了鋪門吧。”
店小二不解地看着她。
“等下外面可能鬧一些,若擾了這一店人的休息,就不好了。”李花兒說罷,這才邁步出了鋪子。
店小二站在店門口,更加茫然地看着李花兒孤孤單單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暮色裡。
這李掌櫃,怎麼如此奇怪呀?
……
今夜霧濛濛的,天上並無月亮,只有點點星光,映在湖面之上,襯得這夜色,更加黑暗。
只湖心亭上,隱隱約約懸着燈,昏黃的光籠着,顯得整個亭子都在朦朧裡。
待李花兒到了湖邊的時候,那個婢女早已經等在岸邊,手中公然握着一把匕首,身後是那個小小的畫舫。
雖然四下黑暗,不過湖面映着的星光,已經足夠李花兒看清楚婢女的表情了。
比這夜色還要黑,早已經沒了以前見面時候的謙恭,只有怒意。
李花兒心情更好了。
“姑娘將東西給你家主人看了?”她問。
婢女惡狠狠地瞪着她,握着匕首的手,更緊了一些
李花兒卻冷冷一笑,轉身便要離開。
婢女見狀,立刻道:“李掌櫃這是要去哪兒?”
李花兒回過頭,漠然地看着她。
“我是來見你家主人的,不是來看你的臉色的。”她淡淡地說道,“若你不會待客,找個會的人來吧。
婢女咬着脣,終於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施禮道:
“李掌櫃,我們家主人在等您呢。”
李花兒這才滿意地笑了。
“還算是知禮的。”她言道,擡步上了靠在岸邊的畫舫。
那婢女壓抑着想將李花兒推入水中的怒氣,也上了船,搖動船槳,將李花兒送到了湖心亭上。
……
此刻亭中懸了兩盞燈籠,已經有兩個人在了。
一個是被綁縛着,癱倒在地上;另一個則是病歪歪地,癱倒在藤椅裡。
李花兒一步跨上岸,走上臺階。
婢女則也快步上岸,站在了杜聲身後。
杜聲見她過來了,雙目中噴射出了怒火。
“她呢?她在哪兒?”他啞着嗓子問道。
李花兒卻沒有理會他,而是在距離杜聲遠些的一張石桌前坐下,對癱倒在地上的沈珩搖頭,咋舌道:
“七公子這也……太狼狽了點兒。”
她是笑着說的,難得的小女孩兒般歡快笑容。
沈珩對她翻了個白眼,被綁着的兩條腿用力向前伸了伸,問道:“有這麼高興嗎?”
李花兒認真地點點頭,笑說:“高興呀,心裡對您最後一點兒的怨氣,到現在算是真沒了。”
她的話說得很真誠,而沈珩,也從她的語氣中聽到了慶幸之意。
慶幸他平安無事。
沈珩有一點點的小感動,但還是啐了一口,對着杜聲的方向努努嘴,道:“別忘了,你還在他的地盤呢。”
李花兒笑道:“我不怕的。”
說着,她終於將目光移向了杜聲,笑道:“他知道,我不怕他的。”
杜聲看着他們此刻輕鬆的樣子,心底更加憤怒,面上,卻只能愈發陰冷地又問了李花兒一句:“她在哪兒?”
昏暗的燈籠的光芒的籠罩下,杜聲臉上的那塊面具,更猙獰了。
“誰?”李花兒明知故問,旋即又笑道,“哦,您的妹妹呀?我還當您飛黃騰達之後,拋棄本家姓名,連親戚都不認了呢。”
有那麼一瞬間,杜聲彷彿要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樣。
最終,卻只是徒勞地重新癱倒在椅子裡。
李花兒認真地看着杜聲,語氣終於多了份憐憫:“我確實擔心過,你根本不會理會這塊玉佩,最終害了七公子。不過既然這是你問我的第一個問題,我就知道,你還有些心的。”
她說着,聲音漸冷:“逃了兩年,逃成了這副模樣,逃成了這樣的事業,偏生不能將她流放之地帶出來,你爲人如此盡心竭力,有些不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