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那三個賊匪的屍首,就被埋在這兒的。
他們二人也不是第一次經過這兒,李花兒一時想不通吳靈均爲什麼突然提起這個來。
而吳大縣令靜了很久之後,幽幽地又補了一句:
“不知道他們看見我們兩個,會不會出來找我們。”
這次,李花兒徹底止住了淚,瞪大了眼睛看着吳靈均。
所謂子不語怪力亂神,吳大少爺可是最最愛好讀書的人,怎麼會說出這等村話?
“大人,您是……”李花兒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在和我玩笑嗎?”
吳靈均側頭看着她,認真地點頭:“是。”
李花兒頓時無語了。
明明快入夏了,卻突然覺得好涼快。
“那您覺得,你的這個笑話,好笑嗎?”李花兒又問道。
吳靈均想了想,道:“確實不好笑。”
李花兒愣了片刻,終於破涕爲笑。
“這句話,挺好笑的。”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笑道。
吳靈均看着她的樣子,心情也輕鬆了許多,也笑了。
“有個事情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在太子回京後,就派了人將那三個人的屍身,挖出來重新安葬了。”
李花兒今天是第一次知道這個事情。
她抱着膝,想了想道:“太子是個仁厚的聰明人。”
吳靈均贊同地點頭。
被吳靈均這麼一打岔,確實讓李花兒沒了方纔那種撕心裂肺的難過感覺,自然也不那麼想哭了。
是以,她只是嘆了口氣,坐在車後想事情。
吳靈均不是個話多的人,見她不說話,自己也不說話了。
二人之間,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
大約過了盞茶的功夫,吳靈均看看天,又看看李花兒,這才道:
“說起來,你把老天爺都要惹哭了。”
李花兒回過神來,看着天邊越來越厚的烏雲,笑了。
她側過身子,依舊抱着膝蓋,突然問道:
“縣令大人。”
“嗯?”吳靈均側頭看她。
“您這次會縣裡,到底是爲了什麼?”李花兒問得很是直白。
吳靈均頓住,不答反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花兒看着他,道:“按照當朝的官制,尤其是縣令,幾乎沒有回原籍的。而且您已經是六品官階了,我朝縣令可得六品的,只有京畿府下轄的十七縣。京畿府外各州府省道的縣令裡,您可算是獨一份了,所以那時我就好奇,您這次回來,是要查什麼事情的嗎?”
吳靈均聽李花兒問完自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對官制很熟悉。”吳靈均用的是極肯定的語氣,沒有疑惑。
李花兒在他面前並沒掩蓋分毫,只是道:“……書裡看到的。”
吳靈均笑問:“什麼書?我怎麼沒看過。”
“天下書多了,大人還能都看過?”李花兒不怕他。
吳靈均低下了頭,卻不回答這個問題。
而這個態度,在李花兒看來,已經算是默認了。
李花兒坐過去一點兒,問道:“大人要查的,是兩年前的事情還是新的事情?和商隊有關係嗎?關大小姐來這裡,也是爲了大人要查的事情嗎?”
吳靈均聽到最後一個問題,終於又看了她一眼,問道:“你知道關小姐是誰?”
“她姓關嘛,您還叫她關小姐,她還和七公子認識,所以……應該就是當今丞相那個關姓吧?”李花兒狀似天真地問。
吳靈均沉默了一陣子,才點頭道:“嗯,你真聰明。”
誇了這句後,又不說話了。
李花兒坐在那兒,認認真真想了陣子,突然笑道:“我知道您可能要查什麼了。”
這次,吳靈均眼中,閃過了一絲驚異。
“哦?怎麼知道的?”他問。
“那天蘭船主縱馬的時候,您在街口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所以,您是來查魏王家的?”李花兒一臉看穿了的表情。
吳靈均張張嘴,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不過,關大小姐來的消息,你應該不知道纔對。”李花兒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自家這個姐姐,不是個好管事的人,要說查事情,如今的關三小姐來,都比關舒鴻來強些。
不過,焉知這不是惑敵之計呢?
吳靈均打定了主意不回答,只是側過身,揮鞭趕着牛車道:“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不然要趕上雨了。”
李花兒坐在車後,扶着欄杆道:“說起來,方纔關大小姐過來的時候,在渡口和蘭船主起了衝突呢。”
“怎麼回事?”吳靈均聽這話,終於神色有了變化,連忙忙問道。
李花兒將方纔渡口的事情,細細告訴了他。
吳靈均聽完,再次陷入了沉思。
“大人也覺得奇怪,是不是?”李花兒問他,“紅底魏字旗,我們這些平水州的小商戶都知道是什麼背景,關大小姐是京裡來的,又怎麼會和他們起衝突?當時我就覺得有些奇怪,後來就想明白了。”
吳靈均一邊趕着牛車,一邊回過頭,認真地看着李花兒:“你怎麼時候想到這個的?”
“看見你和七公子在一處的時候。”李花兒答道。
“……”吳靈均再次默然。
“怎麼了?我說錯了?”李花兒問道。
吳靈均搖搖頭,轉頭看向前面,嘆氣道:“我以爲你一直在哭呢,原來還在想這些事情?”
李花兒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坐在車後,將那塊帕子鋪平在車上,認真地疊了起來。
不好不壞的料子,帕子的一角,繡了只大雁,繡工也是平常。
已經被她的淚水打溼了。
“哭是哭,想事情是想事情,就算剛纔心煩不願意想,事後回憶,也就想起來了。”她看着那帕子,小聲道,而後擡頭,問他,“大人之前去看戲法,肯定也是爲了這事情吧?”
吳靈均再次停下了牛車。
這次,他回答了李花兒的問題:“看戲法那個,真的不是爲了查什麼。”
“啊?”李花兒本來篤信自己沒猜錯的,結果看來……還真錯了?
吳靈均一笑,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銅板,握在手裡笑道:“你看。”
他攤開手掌,銅板放在左手,而後握住了拳頭,兩隻手一交叉,依舊握着拳,笑問:“你猜,銅板在那隻手裡。”
李花兒愣住了。
原來縣令大人,真是爲了學戲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