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雯緊抿着脣，她一直在心裡鼓勵自己：灑脫一次，再灑脫一次！他是表哥，是表哥而已！
笑吧，笑吧，像以前一樣，裝也得裝出最不在乎卻又嫵媚的笑容來。
於是，她笑了，卻聽到他面無表情地說了聲：“不想笑就別笑，笑得比哭還難看。”
她斂了笑，嘴角顫動了好幾下，最終擡手拍拍自己像抽了筋似地臉頰，一攤手：“好，我不笑，我與你好好說話。”
肖明傑到袋裡拿煙，剛剛抽出一支，安雯就奪了過去，他看了看她，她朝他挑眉，示意他幫忙點上，他淡淡地一笑，拿出打火機替她點燃了，同時也給自己點了一支。
倆人吞雲吐霧，煙霧很快迷濛了安雯的眼睛，她不知道是不是煙味太濃，眼睛老是泛酸，她揉了揉，開口說道：“老爺子讓我來勸你明天去相親。”
肖明傑抽了一口煙，低下頭，慢慢地吐出：“我知道。”
“去吧，人總是要走這一步的……要結婚，要傳宗接代。”
“……”他扭過頭看她，她聳聳肩，朝他一笑，樣子做得很灑脫。
“聽說她很漂亮，溫溫雅雅，老爺子說她比我耐看多了，看上去就是賢妻良母型的。”
他抽菸，好像在聽她的故事，沒有說話。
“老爺子的想法我知道，他還讓我搬到他的大院去。”她轉了身，仰頭看向如墨的蒼穹，那兒星星閃爍，沒有月亮。
城市的天空確實不清透，就連星星看上去都模糊，像長了毛。
“只要你喜歡，你都可以住在這。”他把菸蒂扔在地上，拿腳去磨了磨。
聽到他說這一句話，她心裡酸痠痛痛的，有一股氣流在五臟六腑裡橫衝直撞，她吸氣，大口大口地，努力把那股痠痛壓下去，然後說：“是嗎？可住不了一輩子是不是？”
後面幾個字很不爭氣地帶了太重的鼻音，許是他聽出來了，手慢慢地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她一顫，驚喜地擡頭，眼睛如天星閃亮。
“對不起！”他似乎很認真地說了這三個字。
安雯張着嘴，喜悅一下子讓這三個字給憋回到了肚裡，她扯扯脣角，鼻子酸了，從他掌中抽出手：“沒想到你會說這句話。”
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從主動爬上他牀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沒想過他會說這一句，從沒想過，“對不起”對她來說就像一根刺，刺中了心臟，痛得難以呼吸，也像一把刀，把他與她牽扯的那根“紅線”給狠狠地斬斷了，她不要這個結果，一直都不想要這個結果。
這是他的決定？是他的放棄？還是他掏出了肺腑之言
……我從來沒愛過你？
爲什麼要說出來？他完全可以不說的。
“早點睡吧。”他走了，背脊挺拔，步子矯健，他好像輕鬆了，放下了千斤的重擔那般。
可她的身體卻突然像抽了筋骨，整個身子飄然起來，眼睛漲得很痛，前面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就在他拉開玻璃門的時候，她不知哪來的力量，很快地衝了過去，很快地抱住了他的腰，說了一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
“再愛我一次！”
……
妞妞確實是堅強的。
第二天早晨，婉兒望着女兒的時候，既心疼又欣慰，她的小手還扎着紗布，可她站在牀前，望着母親的腳，伸手就去撫摸，嘴裡還說着：“媽媽乖，不痛不痛。”
婉兒讓她說得鼻子一酸，淚就涌了出來。
那時候看到女兒手上出了血，她嚇壞了，她眼裡閃現出盼盼發高燒那紅紅的臉蛋，低低喃喃虛弱地喚她：“媽媽，媽媽……”，她抱起她狂奔着，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腳上的拖鞋，腳底讓小石子磕出了血。
“媽媽不痛。”婉兒含淚微笑着抱過女兒，擁在懷裡親她的臉，花合子見她們孃兒倆親熱，便悄悄地退到門口。
陳美琳從樓上下來，見花合子恭敬地站在門口，便故意咳了幾聲，花合子忙過來：“小姐，有事嗎？”
“小小姐呢？”
“與少奶奶說話呢。”
“哦。”陳美琳看看手中的一個漂亮包裝盒，想了想還是走進了房間，妞妞見她進來，擡起頭甜甜地叫了聲“姑姑”。
自從陳美琳開始對她親熱後，妞妞就接受了她，小孩子不會記恨，一兩次恩施友好就易失了心，除非是太傷了她的心，在她幼小的心靈裡刻下傷痕，留下陰霾。
“妞妞啊，生日快樂哦。”她看看婉兒，對她淡淡地笑了下，伸手，“我可以抱她嗎？”
婉兒點點頭，陳美琳抱過妞妞，然後把手上的漂亮包裝盒遞到她手上：“這是姑姑給你的生日禮物。”
妞妞露在紗布外的幾根手指捧着盒子左右看了看，又倒過來順過去，眼神很疑惑，陳美琳幫她拆開包裝紙，拿出一個小公主的鋼琴音樂盒，打開開關，美妙的生日歌響起來，漂亮的小公主便在琴健上跳起了舞……
妞妞望着那個“小公主”，咧開嘴高興地笑了。
抱着她下樓，邢素素和陳老太太已坐在沙發上，她們見妞妞下樓，臉上出現了不同的表情，老太太直叫着：“我的小寶貝，餓不餓啊……昨晚都沒吃，曹媽媽……快快，快讓柳嬸盛碗粥來。”
“太太，
夫人早讓柳嬸盛好了。”曹媽媽說着就進了餐廳，隨後她端着一個精緻的小碗過來。
邢素素接過碗，看看女兒手上的孫女，表情顯出少有的和藹可親：“妞妞，奶奶餵你喝粥。”
妞妞感覺奇怪，睜着困惑的大眼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雙扎着紗布的小手握在胸前看上去很無措慌亂，陳美琳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笑着說：“奶奶也愛妞妞了，妞妞是個好孩子，所以，妞妞要不要奶奶喂？”
妞妞想了想，最終還是搖搖頭，小手指在陳美琳鼻尖上點了點：“姑姑喂。”
邢素素一陣失落，臉上頓時布上了一層陰鬱之色，陳美琳朝母親呵呵一笑，半帶勸慰半帶揶揄：“妞妞真是小孩子，喜歡看大人臉色呢，以前她也不喜歡我的，可現在……瞧瞧，她喜歡我了，媽，你要有耐心哦，時間長了，妞妞到時候肯定黏你。”
“她黏不黏，我隨便！”她好像真的生氣了，把碗塞到陳美琳手上，手一甩就走出了客廳。
陳老太太見狀，朝陳美琳擺擺手：“你媽也是一時的脾氣，慢慢來。”
喬婉兒正下樓，看到邢素素因爲妞妞不要她喂早飯而生氣離開，心裡也說不出什麼滋味。
暗歎口氣，她手扶樓梯扶手慢慢下樓，腳底走路的時候還是有點痛，陳俊楠起牀的時候幫她擦過藥，說昨天他到處找過索婭媽媽，一直沒找着，就派趙宏瑞去了湖水鎮，晚上的時候，趙宏瑞打來電話，說隔壁鄰居告訴他索婭去北京了。
其實，索婭已在信裡告訴了婉兒……孩子，媽媽還是那一句話，路是要你自己走的，不管你做什麼，只要是對的，媽媽都會支持你，像以前一樣，做個堅強的女人……過去的事不要去想了，世上沒有過不去的事，只有過不去的心情，你一定要把心情調整好，爭取爲妞妞爲自己過上幸福的日子，記住！是你的就要爭取，不是你的不要強求……知道你復明了，媽媽很開心，好好照顧自己，請原諒媽媽仍然要對你放手，別怪媽媽，媽媽想去北京見見你劉阿姨……
當時，婉兒看這封信時，止不住掉淚，媽媽沒有見她一面，是不是太狠心了？可回想自己一路走過來，她真正痛苦無助的時候，哪次不是媽媽不離不棄地陪在身邊？
被人綁架出來的第二天，她讓邢素素痛責一頓後，她無處可去，她蹲在樟樹底下瑟瑟發抖，朦朧中，有一雙手扶起了自己，不用看，她知道是母親，唯有母親的手是有力而溫暖的，她撲到她懷裡，懇求母親帶自己離開，她答應了！
母親永遠是愛孩子的，即便她放手，那也是一種愛，這種愛會煉就出她強健的翅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