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明傑買了麪條匆匆趕了回來，剛轉過竹林，忽見屋裡竄出來一抹凌亂的黑色身影，他一怔，凝眸注視着他，見他站在一處籬笆旁捂住臉，好似在哭泣，他才認定是陳俊楠。
心裡莫名一凜，他看看手中的袋子，黯然地垂下了頭。
索婭第二天才發現籬笆牆上掛了一袋麪條，還有一包麪包，她後來去鎮裡幾家旅館打聽，卻沒有人說有個楊先生到這兒住宿過。
安雯是傍晚時分趕到湖水鄉醫院的，蕭子璃左腿打着石膏，正靠在牀頭看一本書，見她風風火火地進來，他揚脣一笑：“嘿！你還真是急性子啊。”
安雯把手上的一個大包扔到他胸前，脫下手套，一抹額上的汗：“我就知道做惡夢沒好事，他沒來電話，倒接到了你的電話……怎麼樣？做善人也要付出的吧？”
“若都怕付出，世上哪有好人？”蕭子璃從包裡掏出一包餅乾，微笑，“你就給我帶來點吃的？”
“這窮山僻壤的，我怕餓着了你。”安雯坐到病牀上，環視了一下病房，看看那斑駁脫落的牆體，還有發黃的天花板，砸吧着嘴，“虧你還悠閒看書……明天一早我們就回去，那邊醫院我已定好牀位。”
“這麼慌幹嗎？我還有事……”
安雯舉手打斷了他：“少來！人家已有心愛的去關心呵護了，估計這時候正卿卿我我，你噥我噥呢，你插一杆子做什麼？適可而止，你拋了磚，引了玉就行……唔，我怎麼說不了恰當的詞來形容你？”
“呵呵……行了，”蕭子璃勾脣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那就聽你的，不過，我的車還在那兒。”
“好辦，過幾天我與劉偉再過來，到時讓他開回去。”安雯對他笑笑，幫他從包裡掏食物。
“你剛纔說你的那位……他也出去了？”蕭子璃腦子飛速地掀開記憶一角……那天晚上，老樟樹底下，肖明傑靠在樹杆上默默抽菸。
“我不是說你倆像嘛，”安雯削着蘋果，低頭緩慢地說，“跟你一樣，他也開車走了，同樣聯繫不上。”
蕭子璃淡淡一笑，說得別有意味：“要不？你也去湖水鎮觀察一下？”
安雯驀地擡起頭：“哎，難道你見過他了？”
蕭子璃從她手上拿過蘋果，咬了一口，他回想起那天在小山上，留在婉兒腳邊的一束桃花，到現在他還沒想出是誰送的，又是誰坐在婉兒身邊？當時他怕婉兒多想，怕給她帶來太多紛擾，所以他立刻冒認了下來，以免她好奇追問。
索婭曾跟他說過：“婉兒不能多受刺激，她潛意識裡有一種恐懼感，好像一直在怕什麼，半夜會叫出聲，所以，在她未恢復記憶前，我們少說過去的事
。”
而現在，安雯帶來的消息讓他感到很困惑不解，陳俊楠是昨晚趕去的，那送桃花的絕不是他，若是他當然不可能迅速逃離，那是肖明傑？可肖明傑怎麼會認識婉兒？
如果是他，那綁架婉兒的人是不是有了眉目？
“我如果見着了他，第一時間就向你彙報。”他嚥下蘋果後纔回答安雯，安雯啾了一下鼻子，把刀放在牀櫃上，忽見上面一個塑料盒裡裝着幾個雞蛋，笑嘻嘻地拿出來，問是哪個美女送的？
“婉兒母親。”蕭子璃直言相告，“昨天她過來看望我。”
“聽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想去看看她們母女倆……不過，我又以什麼身份去？算了，我很好奇，你還是跟我講講喬婉兒的情況吧。”
……
陳俊楠萬沒想到，三天後，籬笆牆外站着李亞博和妹妹陳美琳。
他抱着妞妞看着他們，心緒翻騰，眼眶有些紅。
李亞博過來，看着他手上的妞妞，表情顯得激動，伸手要抱她，妞妞雙手摟着陳俊楠脖子，用徵詢的眼神望着他。
“叫叔叔。”他一笑，溫和可親。
“叔叔。”妞妞輕輕地叫了聲。
陳俊楠又點了點慢慢走過來，表情糾扯，沒有一絲微笑的陳美琳：“叫姑姑。”
妞妞看向陳美林頓了頓，沒有開口，陳美琳撇了一下嘴，心情煩躁：“不叫不叫，還是不叫的好。”
李亞博拿手碰碰她，她抽了抽嘴角，勉爲其難地對妞妞露了一下笑臉。
妞妞好像並不喜歡她，一下子就別過了頭，然後扭身要下來，陳俊楠忙輕拍着她的背，動作盡顯父親的溫柔：“怎麼了？妞妞。”
“我要兔兔。”
“好好，爸爸帶你去拿。”
陳俊楠從一塊石板上拿下籃子，妞妞下地從裡面抱出小白兔，清亮的大眼睛掃視着兩位不速之客，然後擡起頭對陳俊楠說：“叔叔，我要媽媽。”
“什麼？”陳美琳睜瞠雙目，驚呼一聲，嚇得妞妞撲向陳俊楠，陳俊楠連忙抱起她，哀怨地瞪向妹妹。
“你一驚一乍幹什麼？”
“哥，她怎麼叫你……叫你叔叔？”陳美琳明明聽陳俊楠自稱“爸爸”的，可這小女孩長得跟喬婉兒如此相似，怎麼開口叫他“叔叔”？
李亞博同樣感到驚訝。
“她不習慣，長到這麼大，她從來沒喊過爸爸，對於男性，她會叫的只有叔叔。”陳俊楠澀然一笑。
“她不是會講話了嗎？她都快兩週歲了，完全可以叫你爸爸呀。”陳美琳仍覺得不可思議，她突然想是不是喬婉兒故意讓女兒這麼叫的。
“
她還小。”陳俊楠也不多說，看着李亞博轉移了話題，“你們怎麼會來？”
李亞博說：“蕭子璃因爲受傷回市裡了，我去看他，他把什麼事都跟我說了，”指指陳美琳，“琳琳天天纏着我，一定讓我交代你的去向，我沒把住嘴門，就告訴她了，所以……所以我們等不及，想過來看看。”
陳俊楠一擰眉，陳美琳忙說：“你放心，我沒告訴爸爸媽媽，他們不知道。”
索婭牽着婉兒的手買菜回來，看到院子裡多站了倆個人，愣了愣，陳俊楠一一介紹，喬婉兒的臉忽紅忽白，身子微微發顫，抓住母親的手緊了鬆，鬆了又緊，手足無措。
陳美琳看着婉兒，心裡像飄進了柳絮，紛紛揚揚，亂糟糟，一時也不知如何說話，見李亞博上前打招呼，她只是朝索婭點了點頭，緘口不語。
飯菜是陳俊楠與索婭一起燒的，在索婭面前，陳俊楠還像以往那樣不敢多話，洗菜，切菜，淘米當下手，索婭今天買了一點豬骨頭，老闆送給她一條白嫩新鮮的骨髓，說特意幫她留的，給孩子燉蛋吃，索婭打了兩個雞蛋，一邊攪拌一邊說：“妞妞喜歡吃蛋羹，像婉兒。”
陳俊楠在切一根春筍，轉頭看那碗裡的蛋黃燦燦，透亮粘稠，心想農家的土雞蛋就是好，等回去就多買點，“媽，我表弟，妹妹都來了，明天就一起回吧。”他鼓足了勇氣，開口說道。
“婉兒答應你了？”索婭頭沒擡頭，打勻了蛋，倒了點水進去，再小心地放進了蒸鍋。
“她沒點頭，我想只要媽媽你同意，她肯定會走的。”
幾天下來，他試着與婉兒交談，可她總是避開他，往往說不到三句話，她就朝房裡走，她的記憶庫關於他們的愛情早已一片空白，他說再多，她權當是他的故事，陳俊楠到現在才發現，他們的快樂真是少得可憐，以前的自己陪伴她的日子並不多，他舉不出幾件浪漫的或令婉兒感動的事，看着她茫然又缺乏興致的表情，他驀然感覺蒼白無力。
自己不是個會講故事的人，語言描述不盡人意，聽的人興趣乏乏，意興闌珊，最後還朝他來一句：“你的戀愛故事就這樣平淡的？”轉頭叫，“妞妞……跟媽媽出去曬曬太陽。”
陳俊楠算是嘗受到了什麼叫失敗，他本不是個喜歡甜言蜜語的人，在大學裡英俊瀟灑，喜歡他的女生很多，可他不苟言笑，讓許多女生望而怯步，認識了婉兒，他算是能說會道的，語言行爲都帶着寵溺，也喜歡說些她愛聽的話，逗她開心。
然現在，他卻逗不了她，更別說能讓她開口說聲：“好，我跟你回城。”
“今天晚上我幫你問問吧。”索婭思忖半晌，給了陳俊楠一線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