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軍很快將太傅府的院落都砸了個透。中文 .
沒找到鄧搈。
只剩下荷塘中這座塔了。
蘇淺若看着窗外黑壓壓的人頭,打了個嗝,“祖父,我有密集恐懼症,我先去睡了。您要是睡不着,想看猴兒們爬塔表演,你先把這個抱在懷裡。”
一件赤金色的獸形擺具被塞到蘇太傅懷中。
蘇太傅放下茶盅,抱起這擺具湊到近前細看。咦,這不是淺若拿來出氣打得叮叮哐哐的那個東西麼?
抱着這個幹啥?
怕他這個老頭子害怕,所以丟一個東西來摸着求心理安慰麼?
己僵着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只修好了翅膀,臉還根本沒法看呢。可是既然蘇淺若擔心這老頭兒,危急關頭,他還是要好好表現的。
蘇淺若回到房中,也沒真的歇息。端起繡籮,拿起針線,隨手抄起籮中未完成的青色男褲子往腰部的位置繡起波濤圖案來。
自己沒那麼容易死掉,祖父有己擋着,塔看起來也算堅固,暫時…應該沒有生命危險吧?
外面喊殺聲震天,塔內燈火如豆,光暈在方寸之間,擡頭可見帳上玉合色的流蘇,緊緊閉合的八扇單株畫屏,扇面朝內那一面上繪着一些奇怪的花朵,喬木叢生,碧葉繁盛,樹葉中混着一串串赤金色的小花,像鈴鐺似的垂下來。
這是祖父堅持要搬進來的畫屏。
扇面是雙繪的,朝外的那一面上,只畫着一片江雪,一片小舟,一蓬鬆蒿,一抹月色,半卷珠簾,一個少年手持着洞簫的背影,一片陡峭的山崖,崖上最高的一處有着一團紅色污漬,似乎是不小心滴落一滴硃色。
蘇淺若繡完褲腰,便貓着腰半蹲着研究那畫屏末尾的那個印章。
杜修緣!
不管太傅內是何境況,鄧搈在見到被大軍包圍着的庭院時,便開啓了血戰模式。
府中只有老師和淺若兩人,宋遠卻派大兵壓境,依着他的陰險,必是會擒住他們用來要脅自己妥協。刀劍無眼,蘇家人從來都不是會低頭的人,宋遠想擒住老師和淺若,勢必要費一番周折,而在這過程之中,只要不死人,流血或者重傷他都不會在意。
流血的事情,有他鄧搈便可以了。
院內宋遠已經替他羅織好罪名,殺妻,殺將,殺皇使。
院外鄧搈的反應也在他的意料之中,鄧搈殺得越厲害,他身上的罪名便坐實得越快。
守在外圍的是那些原本就心存着疑惑還不太服宋遠管束的刺頭軍。死多少宋遠也不會皺眉頭。
他們本來就是一步棋,死便死,還能證明鄧搈罪犯滔天,也沒白吃那幾十年的老幹飯。
鄧搈混身浴血,殺出一條血路,紅着眼衝進太傅府。
宋遠嘆了一口氣,避開其鋒芒,麾下的幾員大將護着他閃向一邊。
鄧搈一步一步走向雷鋒塔,身旁無人敢靠近。
塔門無聲無息地開啓,鄧搈回身打落無數的弩箭,不慌不忙地踏了進去,關上了門。
“老師…鄧搈回來了。”
蘇太傅眯着眼看向他身上新添的大大小小的傷痕,半晌沒有說話。
鄧搈垂着頭,屏住呼吸不敢吭氣兒。
“師叔!此行可還順利?”蘇淺若拉開門,替鄧搈解了圍。
鄧搈偷瞄了蘇太傅一眼,蘇太傅手裡端着一杯冷茶,冷冷地睨着他。
蘇淺若又回身去雜物間找了一套衣袍,出來的時候直接就將衣服搭到鄧搈臂彎處,掩鼻皺眉道:“味兒太濃,還是去洗洗換身衣裳吧。一會出來後,你們師徒倆,是要繼續含情脈脈還是比眼大我都不管了。這一次,我是真的困了,啊…”
順手又打了個呵欠,將蘇太傅懷中臉深埋在爪子中,僵了大半天的己拎着角提了起來,抱着就走。
回房用錘子使勁敲了幾下纔將己僵化掉的爪子從臉上打了下來。
“你這臉就這麼重要麼?寧願僵掉胳膊爪子也要遮上?”
己點頭如搗蒜。
蘇淺若滾向牀榻,直接縮進了錦被中。
己也滾了滾,偷偷摸摸的用爪子掀起一角被子,慢慢地鑽了進去。
蘇淺若一伸腳,直接將它蹬飛。
他又偷偷的爬回來,將繡籮推到牀下,自己跳了進去,牽起蘇淺若剛做的青色男袍看了看,然後將它蓋到身上,閉上了眼睛。
“將軍,這塔好像水火不侵,我們嘗試了好幾次進攻,都被擋住了。”站在宋遠身側的是一個一臉羞愧之色的先鋒佑將,名叫圖言。
太傅府早有防備,鄧搈又回來得太快,根本沒有來得及捉住蘇家人。只能做最壞的打算了。
宋遠凝重地道:“通知火器營,將塔炸開!”
“這…恐怕不妥吧。”圖言有一瞬間的遲疑。刀劍無眼,傷了人只要不往致命的地方戳,這人便不會立馬死,還可以對皇上有個交待。
可一旦動用這從海外重金購回的元氣霹靂彈,稍有不慎,塔中的人就得粉身碎骨…
在長安城之中搞出這種大動靜來,魏皇想掩也掩不下去啊。
宋遠深深地看着圖言,一字一字地道:“那你教教我該怎麼辦?三天之內拿不下鄧搈,宋家軍會撤幡歸入中軍帳下!我們用了一天半,死了十八員大將和三百多精兵,鄧搈不過雲淡風輕地受了幾道皮外傷!
你告訴我,剩下一天半怎麼能將鄧搈生擒?”
圖言無言,轉身去招呼火器營的人將元氣霹靂彈運進院中。
元氣霹靂彈的來處是機密,威力卻極是駭人聽聞。圖言曾親眼見過宋遠用一顆霹靂彈炸平了一座方圓十里的大山。
然後那裡十年來寸草未生,方圓百里內也無法耕種。
魏國一共購了五十枚,宋遠去接應運送的時候,私購了十枚,就藏在驃騎將軍府的水閣的基層中空處。
聽說那處是董氏最喜歡呆的一處地方,夫妻倆經常在那裡花前月下,談天說地。
圖言只要想想一個人的屁股下坐着能把十座山炸飛的東西還能談笑風生,圖言對宋遠便只剩下敬畏和忌憚。
天下就只有一個鄧搈,敢於跟宋遠唱對臺戲。
元氣霹靂彈遠遠看着像是一顆起瑩光的玉石,清新的綠,晶瑩剔透,約莫拇指般大小。
火器營的人全身着了雙層重甲,步履蹣跚地將一駕插着吳茱萸的馬車小心翼翼地擡進了太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