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窯與王毛兒家兩兩相望,王毛兒學堂回來之後,會先到樵女窯前坐坐,把今天學的學問都複述一遍.剛開始只是小孩心性,求贊求認同.但是後來他去慢慢現,樵女也是識文斷字的,而且有時候無意之間說出來的話,令周夫子聽後都吃驚.
王毛兒見周夫子都吃驚,便動了小心思,格外的親近起樵女來.有時候還竟然要賴在窯中與她同睡一榻!
這惹得玉娘暗中不知道嘆息了多少次,說這王毛兒生太遲了,要是再長個幾歲……
王大嘴搖頭,長個幾歲又能怎樣?樵女也不可能便宜着他們老王家……那祖墳除非埋在龍眼睛裡!
倒是有些嘴碎的婆子些暗中來打聽樵女的口風,樵女卻一應以已曾許人推拒。衆人細問,她又不好作,只是說那人失去了聯繫,但她不能不信守諾言。
守諾……
張梳行也正在與張母爭論着這個問題。
“梳行啊,你高中狀元!那蘇家當時的小兒女婚約,我們當年已經口頭退過了,雖然沒有紙約,可是……以你今時今日的身份,就是那知府的秦小姐配你娘也覺得是高攀了咱們家的。你爲何,非要去尋那蘇家小姐?”
張梳行看着地面,堅決地道:“母親,人無信而不立。當初我們張家也只不過是業城一個普通富戶,只因爲曾替蘇家千里送孤入京,才得了蘇太傅青眼。加之兒子薄有學問,蒙太傅不棄才收爲門生,如今就算是高中狀元,也只不過是太傅之功勞。
太傅因故被貶出京,路遇劫匪亡故,而蘇小姐不知所蹤,這事已經是一樁慘事。您們竟然爲那秦知府的女兒看中兒子,私自上江南蘇府宗族裡遞退婚口信……您們……您們真的令兒子感到失望和震驚!
母親不必再勸,秦清雪我是必不會娶的。您日前告訴兒子,蘇家小姐流落秦淮,兒子一家一家的去訪了,沒有此人!
可是在蘇家小姐沒有執信物來親自退婚之前,兒子必守諾等她出現!”
張母還待再勸,卻看到張梳行已經臉色清冷,一雙點漆般的黑眸中隱隱含上了羞憤之色。就這退婚一事,兒子竟然就氣成這般模樣,若是他知道她後來暗中再作下的那些事……怕是,怕是極有可能不認她這母親!
可蘇太傅已亡,江南蘇家也沒有尋找蘇家嫡孫女。她怎麼就不能明白兒子爲何放着好好的知府千金不要,非得等那不知道流落到哪處的蘇淺若呢。
就爲了守諾?狗屁……諾能幹啥吃?
當初巴巴的與蘇家結親,也正是看中他太傅之勢。自己個兒的兒子,便是那人中龍鳳,不是一般女子想嫁便能嫁得進來的。特別是,他現在又中了狀元,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就算是說那蘇淺若是千人壓過萬人騎上的花娘,張梳行都要一家一家去尋訪。這種會令兒子失性失心的狐媚女子,千萬要不得……
張母嘴上服着軟,可心中卻已經打定主意絕不能讓張梳行如願。
張家原本靠的是走鏢營生起家,張家祖上世代以誠信爲本,張老爺在世的時候雖然已經轉型成一方富戶,卻時常教育梳行,做人先得信守承諾,男子漢,一唾沫一個坑兒,若非不許,許了的就要去承擔。不能隨意毀約,不能放棄做人的最基本的原則……
何況,張梳行在蘇太傅門生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與蘇淺若是有過幾次遠遠的昭面之緣,也曾隔着珠簾說過說過幾句話,彼此印象都不差的。蘇太傅從不重門第,只論才幹,再加上感激張家當年護送蘇淺若上京,張老爺因此被匪徒重傷落下殘疾,而後兩年便因此去世,所以兩家便因此結下了一紙婚約,相約待蘇淺若年滿十六便行嫁娶。
因着蘇太傅的聲望,張家在業城甚至全國的商鋪都展得極爲迅猛,漸漸的,生意做大了,心便野了。想得到的就更多!
誰曾想,蘇太傅因案當庭頂撞皇帝,天子一怒之下將他罷免,其實還是存着氣消了請回來的心思,只是沒有明言。可巧蘇太傅,他也是個氣節大的,直接就驅車棄府出京,根本不去細想皇帝的暗示,皇帝本待私下晾他兩天便去太傅府上傳旨的。結果太監一到太傅府,竟然人去樓空,只剩下一座空空如也的府邸……
這一去,就成爲絕響。
還沒回到本家,卻在半道被人劫殺身亡,嫡孫女蘇淺若失蹤……
可張家的勢已成,一躍成爲全國屈指可數的幾大富商之一。若不是張家祖上有明訓,不得遷離業城,只怕張母就算是到得京城,靠錢開路,再加上她的心思精巧,極會來事兒,自然也能混得不差。
只是蘇家這門親事……卻再也無法給予張家助益……
只是這張梳行實實在在是被迂腐的張家祖訓教壞了。現在張家是有錢,又有狀元郎……如日中天,何必還要找一個失勢的孤女?
人家江南蘇府都沒有派人出來找尋過……
未過門的媳婦,已經口頭退過的婚約,在張母眼裡看來,就是已經退掉的親事。
暗中派人看着張梳行是勢在必行的。只是,有時候命運就這般奇特,張梳行只不過在書局和暢春園中轉悠了三天,便稟報張母,這蘇淺若他還真找着了,並且已經定下婚娶之約,不日成親……
張母瞠目結舌地道:“怎麼會?蘇淺若怎麼可能還呆在業城?這事絕不可能!”
當年,她可要那人將她帶到胡人之地的啊……
張梳行臉色不太好看,爲難地思忖了片刻,這才緩緩地道:“母親之前說過蘇家小姐可能淪落風塵,確實是這樣……她不在秦淮,就在暢春園!那最近兩年聲名鵲起的花魁清音便是她!”
確實是已經賣入青樓,那人辦事也算得力。只是可能中間出了些差錯,她才又轉回了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