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裡響起一些輕微的衣衫摩擦着行走的聲音。>≥ <.8<1.
魏皇伸出細而長的舌頭舔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滿意地笑起來。
綠光驟起,半座長安城都顫了一下。
聲如雷霆,震城地開牆檐皆崩,煙氣漲天。
圖言悶哼一聲,飛出數丈,蘊着驚天爆炸力的元氣霹靂彈脫手擲了出去。
整條街的房屋全被炸得在空中抖了三下,又嘩啦啦地落下來,無數溼潤的血肉末在身前疾飛行,血寸如瀑,****而來,潑灑的在他身上,猶如給他穿上了一件血紅色的衣袍。
綠光乍現,化作萬千細芒,肆意切割着所遇上的任何物事。
撲撲撲…
向他打來的碎骨塊像是死亡的啓幕式,他被震出了長安大街,宋遠留下來探聽消息的兩個斥候隊離得稍遠了一點,身上只出現了一些細細的血線,似一道道勒進肌膚的絲,已經被切割開來的身體飛向空中時,那慘叫聲才驟然響起。
以太傅府爲中心的半座長安城,全部化爲了平地。
圖言艱難地翻了一下眼皮,不無悲哀地想着,如果宋遠知道這半座城開府的包括三公九卿在內的三品以上大員都被轟成飛灰時,是不是會雲淡風輕地笑着說,嗯,這下空出很多位置了…宋家軍中有很多人能勝任那些位置呢。
圖言張大了眼睛,不對,其實還不能完全算是被夷爲了平地。
因爲太傅府內那座塔還好端端的矗立着,就在那裂開了老大一條口子的地陷豁口邊上。
七顆元氣霹靂彈,只是將它震得顫了顫,甚至都沒有離開地面。
它就像死死粘在地表的棉花,所有的攻擊對它完全無效。
圖言被餘浪震出半條街才投的另外兩顆,而且邊投邊往後疾的提氣倒騰。圖家人內外兼修,內氣工夫和臨變的反應好像救了他一命。
饒是如此,他全身的經脈也被割裂了,一寸一寸的,只是沒有完全切開自己的骨頭,所以他還現在還全着。
驃騎大將軍就在前方等着他,他如何能甘心去死呢?
一雙滿是泥濘的宮靴映入眼簾。
圖言此時連一根手指都擡不起來,想要往上看看,眼皮也擡不動了。
鄧搈蹲下來,將一隻紅色的圓紅紙筒塞到他的嘴裡。
他的聲音有些無奈,“老師讓我放鞭炮,我還沒來得及點火呢,你們先放了炮。你們倒好,把自己人全炸死了,可老師交待給我的任務我一丁點都還沒來得及完成。
我仔細想了想,轉了半個城,沒找着一個喘氣兒的。沒想到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回頭便碰上了你,謝謝你讓我有了這個放鞭炮的機會。
得嘞,圖言,再見了您哪。”
圖言驚恐地將臉瞪大,喉頭出嗬嗬之聲。
不…
鄧搈點了火,趕緊兩手捂着耳朵跑開。
“放鞭炮果然有點意思!可惜的是馬上天就亮了,得回去給老師做早飯…”
嘭…
這一聲輕響與先前那驚天動地的震響聲相比,微不足道。
卻又是一條人命升了天。
“老師說得不錯,雷鋒塔堅不可摧,是耐得住操練的!”鄧搈邊走邊高興地道。
一邊走一邊就撕開衣袍,重甲軟甲一片一片被扔出來,走到太傅府門…哦,應該是太傅府原來的門的遺址邊上時,他已經脫得只剩下一身輕衫,頓時感覺到身上輕鬆了不少。
趕回來後,他穿了好幾層甲,像一座門神似的堵在老師和淺若身前擋着道兒,緊張了大半夜。特別是在看到那些綠光閃耀,破空而來的時候,心都揪成了一團鹹菜團團。
怕啊…
怕失去。
娘沒了,玉兒沒了,蘇師兄也沒了,他只剩下老師和淺若了。
如果他們也沒了,鄧搈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兒,應該做啥。
蘇淺若被爆炸震得從牀上跌了下來,己剛躥出牀底便看到一道黑影壓下來,他也只來得及伸開翅膀擡頭託向她。
呸…
蘇淺若捂着嘴爬起來,臉上的表情很是奇怪。
直到鄧搈用擺好飯桌,用湯勺敲着房門哐哐作響時,她纔將手從脣上緩緩滑下來,轉頭恨恨地盯着己,凶神惡煞地揮舞着拳頭。
己用兩隻小爪子捧着臉,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蘇淺若砰地一下關上門,坐到桌邊,埋着頭伸手拿了一個肉餅,放到嘴裡惡狠狠的撕扯。
鄧搈眉毛跳了跳,端起一土碗的稀粥一口喝光,便拿了一塊肉餅擋住半邊臉,從肉餅的邊緣偷偷打量着她。
蘇太傅用筷子戳着面前的一盤酸豆角,一下一下,垂着的眼簾下一道隱晦的視線也不時睃視着蘇淺若。
蘇淺若用了兩柱香時間才撕碎了一塊肉饃,嚼完之後便陰着臉瞪向塔中這兩個男人。
極力維持着平時的聲調道:“看嚇麼?”
話一出口便知道糟了,明顯漏風了。
蘇太傅垂着的眼皮一下子掀起來,圓睜着眼驚奇地看着蘇淺若。
鄧搈手裡的肉饃啪嗒一下掉到桌面上,還彈了一下。
蘇淺若抽了抽脣角,才慢慢地,慢慢地張了嘴,露出自己的牙,潔白如玉的牙,獨獨缺了把門兒的兩顆大門牙。
鄧搈好奇地側目,蘇太傅定定地盯着她。
蘇淺中看他們那彆扭樣自己也彆扭起來,鼻子輕輕翕動了一下,大大方方地道:“沒見過掉牙的小孩麼?”
鄧搈搖頭。他不記得自己掉過牙。
蘇太傅脣輕輕地蠕動了兩下,掉牙的小孩他是見過的,可十八歲才掉牙的小孩他沒見過。
“你是不是二次…呃…”蘇太傅難於啓齒。
二次育?再生長,反覆生長?到底哪個合適一些?
蘇閔行好像二十歲的時候也掉過牙來着…當時自己說他是二次育。可淺若是個女孩,這個詞便不好用了。
蘇太傅有些詞窮。
鄧搈是第一次見着蘇太傅糾結而詞窮的表情,一時覺得有些新鮮,不免多看了兩眼。
“師叔,你這肉剁得太老了一些,把我牙都硌掉了!”蘇淺若眼珠子轉了兩轉,將槍頭對準鄧搈。
蘇太傅也騰地放下筷子,“這酸豆角也很硬,爲師怕掉牙,以後喝個粥都會往下流,不吃了,不吃了。”
鄧搈灰灰溜溜地收拾着碟子,默不作聲地躲到廚房去了。這一老一小合起夥來欺負他呢!
沒娘沒媳婦的人果然沒骨氣。
這般想着,心裡卻是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