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蘇太傅,其他人都不太明白她說了些什麼。 <<
什麼龜殼,什麼雷鋒塔,什麼六目封魔碑,什麼五行鎮魔陣,都是他們無法理解和猜度的。
楚凌極少來長安,這淺莊也是第一次來,他還以爲這塔便是一直長在這兒的呢。
他只知道雷鋒塔是西子湖畔的,這裡可是長安城北!
就是鄧搈,也在聽到女子說蘇太傅那句我是妖物,你不是麼之後便呆住了。他一直以爲,老師還是人類。
蘇太傅第二次感覺到了什麼是絕望,雷鋒塔是玄武遺蛻這件事當世幾乎無人得知。更別說塔下布的那個五行封魔陣,還有那座黑鐵石碑。
他也是中秋前才從蘇閔行的手札之中讀到一言片語,纔將它們串連了起來。
他以爲,至少雷鋒塔是蘇淺若最後的保命符。
而今看來,是他太膚淺,太弱小。忘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中間還有妖魔鬼怪混雜。
她說她已經不怕雷鋒塔,生着倒叉的長舌,可隨意幻化他人,擅使蛇,滑行着走路,這一切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呢?
“原來是你,被鎮塔底的那一條千年蛇妖。”
女子拈着蘭花指,拋了個媚眼,“太傅大人才想明白哪!比起你兒子蘇閔行,你可是差太多了哦。”
楚凌拍着腦門兒,脫口道:“啊,雷鋒塔底原來真的有鎮着一條蛇麼?我小時候和娘去白堤轉的時候,還曾遠遠的瞧見有一個男的在那邊搖塔,後來聽說他要把那塔弄回家給他女兒養寵物呢。”
說完纔看向眼前的塔,雷鋒塔麼?!
蛇妖?!
搖塔的男子,女兒…
鄧搈從江南扛過來的塔,他自是知道當初搖塔的人便是蘇閔行。
女子緩緩坐到蘇太傅身側的臺階第一層,歪着頭道:“對哦,要不是你兒子撼動了雷鋒塔,我也沒能力破陣而出啊,說起來,應該感謝他的。可惜的是,我沉睡了好些年,等我醒來的時候,他已經掛了。唉呀呀,我本來還想嫁給他來着…遺憾啊!”
她咬着脣想了想,隨即又看着鄧搈,“他兒子是死了,聽說你是他兒子造出來的怪物,你又是蘇太傅的門生,素來親近,也算半個兒子,不若,你認真想想我的提議,從了我?”
“你看,我們成了一家人,蘇太傅就是我長輩,蘇淺若便是我後輩,我就算每個月喜歡吃個把人,也斷不會吃自己的家裡人,是吧?”
蘇太傅和鄧搈都沒有吭聲,視線在空中交匯了一下,便各自低下頭思考着脫身之法。
楚凌是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段話炸翻了思緒,一時之間竟不知道作何反應。
銀羽軍中不少人握槍的手都顫了幾下,卻強撐着沒有退卻,依然守護在側。
女子覺得無趣,眼珠子轉了轉,“你們不好說話,我找蘇淺若去,女人與女人之間可能會好說話些。”
“不…”
“住手…”
蘇太傅和鄧搈同時喊起來,神色緊張而絕望。千軍萬馬,他們談笑風生過;萬箭加身,他們也夷然不會懼。可面對妖,他們本能的感覺到了無力。
蛇妖咯咯嬌笑着,將手中摺疊了六百七十三下的紙吹了吹,用手一點一點的扯着。
“一,二,三…六百六十一,六百六十二,六百六十三!”
狂風大作,陰雲密佈,雷鳴閃電,原本明朗朗的天空突然失去了光亮。
衆人只覺得眼前一黑,耳邊的空間中傳來滋啦滋啦的聲音,似乎在被誰的手扯動着,一點一點的摺疊起來,聲音越來越密,聲音便越來越響。
未明湖畔的一行人被什麼倒扯着,一點一點的被扯着,所有人都驚恐地大叫着,被一片黑霧籠罩着,狂風呼嘯着吹過來,颳得耳根子痛。
“結陣,握槍,保護張梳行!”
黑霧中傳來銀羽軍們聲嘶力竭的大喝。鏘鏘鏘鏘的聲音刺破天際,銀色長槍被風捲着,飛了出去,碰撞着沿途的山石,爆響聲不絕於耳。
炸飛的碎石頭砸到重甲之上,出哐哐的破響。
好幾個銀羽軍被直接打穿了重甲,口吐鮮血,掉出了黑霧之中,瞬間被空間疊嶂之間的罡風撕成了一塊一塊的。
聽到銀槍插入地面,槍尖不住震顫的着嗡鳴聲之後,楚凌和鄧搈都不由自主的轉頭看向那處。
黑霧落地,陰雲驟散,十里外的羊腸小道上多出來一羣渾身浴血的人。
一列銀羽軍,簇擁着張梳行,張梳行的背上揹着蘇淺若,隊伍中間還有着一個驚慌失措,亂竄亂跳着痛哭涕零的男子。
“蘭卿救命,蘭卿救命!”他驟然一側目便看到了眼前熟悉的景緻,不停地朝着別院這邊呼喊。
張梳行愣了片刻,轉頭對着身旁的一名銀羽將領道:“捉住寧王,誓死擋住來襲之人!”
那將領臉上的驚異之色未退,又聽得張梳行此話,只是憑藉着本能用拳頭捶着胸前道:“遵令。”
張梳行拔腿便往那兩座大山之間的一線天奔去。
與此同時,鄧搈與楚凌也圍了上來,想牽制住蛇妖女子蘭卿。
蘭卿冷哼了一聲,袖間滑下一枚紅色令牌,上面畫着一個栩栩如生的男子,她伸手捏着那小像的頭部,喝道:“食!”
正在前奔的張梳行身形突然一頓,臉上的表情也一頓,邁出的步伐失了準頭,上半身向前一傾,迎頭撞到對面的山石之上,霎時血色飛濺。
腦海中響起咀嚼聲,張梳行整個人臉色都極爲不對,從失血的透白色突然轉成一種青灰色,他強撐一條紅繩子綁在腰下方,又拿了條白繩子紮緊了大腿,用短劍一刀就劃開了傷口大腿,血一下就流出來,可是那血居然是紫黑色的,裡面還有很多細小蠕動着的線形活物。
他使勁的擠弄着傷口,將血不停地往外泄着。
寧王當場就吐了,嚇得臉色慘白。緊跟着他追上來的那個銀羽將士一掌砍在他的後脖處,他軟軟地倒地,張梳行咬着牙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又連續揮了幾劍,將兩腿都劃出十來道長口子。
擠血,泄血,地上蠕動的活線越來越多,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