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飄香,飄飄灑灑落了一地,清香四溢,四處飄着一股深秋的氣息。
一匹好馬風塵僕僕地入了京城,馬上的男子急速地揚鞭,向梅花樓而去,梅花樓依舊人聲鼎沸。在入了梅花樓時,習慣性地掃了一眼熱鬧的人羣,突然臉色有點憎恨和慌張。匆匆向後面而去。
二櫺雅桌的紅衣女子和男子對視了片刻,看清他的樣貌,渾身一震,眸子中閃過一絲激動,因興奮而浮現紅暈的臉沖淡了那麼一絲邪魅和冷漠。
倏然站了起來,下了樓,就要往後院衝去,被掌櫃的攔了下來:“姑娘,請留步,裡面是不能進去的!”
“滾開!”女子陰着臉,惱怒地瞪着掌櫃的。
掌櫃也不驚懼,淡淡地笑着,好脾氣地說:“姑娘,請見諒,裡面是我們當家休息工作的地方,閒人是不能進去的。”
厲眼一瞪,紅豔的袖子下的手蠢蠢欲動,眸子轉了一圈,冷冷地問:“剛剛進去的那個男子是誰?”
掌櫃被陰冷的眼一瞪,有點吃驚,出了一身冷汗,說道:“是無名,是我們當家的貼身。”
女子的臉散發出一股陰沉的恨,“你們當家是誰?”
掌櫃的不解,看她的打扮,絕非中土人士,否則不會連梅花樓的當家是誰都不知道,掌櫃自傲地笑了,說:我們當家是蘇家大小姐,楚王妃,蘇綠芙!“
“蘇綠芙!”一字一字地從牙縫裡迸出這三個字,她的臉有點扭曲。
她自然知道誰是蘇綠芙,初入京城榮王就帶着她在大街上,遠遠的見過蘇綠芙,又在王府附近的半山腰上觀察了近半個月的時間,她當然知道誰是蘇綠芙。
只是沒有想到,這家梅花樓是她的,因爲她只有晚上出入在綠芙身邊,白天都在忙於別的事,疏忽這個事情。
女子狠厲的眼掃了一圈人聲鼎沸的梅花樓,勾起一抹冷笑……
你竟然敢呆在她身邊,就是因爲她和月藍那張相似的臉是嗎?
步出梅花樓的女子一臉陰狠,嫉妒爬滿了豔麗的臉孔。
冷笑着……面無表情地聽着梅花樓裡傳來陣陣慘叫的哀嚎……
風塵僕僕的無名回了王府……還來不及回房洗漱休息就直接跑到了西廂,他是先去了梅花樓再回西廂,因爲蘇家的人都遊歷在外,綠芙不能出府,奔月又不放心,梅花樓暫時由浮月暗中管理,同時也說了最近綠芙發生的事。
“無名……”不是說過幾天才會回來嗎?奔月擰眉,看着他略顯疲憊的眼眸和淡淡的震驚,暗自驚奇,“你怎麼啦?”
極少看到無名這副模樣,就像很少看到綠芙不笑時的模樣。
“王妃呢?”無名淡淡地問,雖已平息心中的震驚,臉上淡淡的紅暈還是泄露了少許他的激動。
“進來吧!”綠芙溫笑的音色從房間中傳來,兩人都進了房間。
軟席上,綠芙依舊斜躺着,微微笑着,案几上堆了好幾本書,慵懶地翻着一本書,見他進來,才慢慢地起身,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看了他一眼,“事情都辦好了?”
“王妃,你晚上睡覺的時候有沒有重複夢到那天殺了老王爺的情景?”無名不答反問,眼光直直地盯着她的臉色。
果然看見綠芙微微變色的臉,還有奔月驚訝的眼色。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不可能未卜先知,綠芙眯着眼,輕茗一口,清雅的茶香在口鼻間流轉不去,淡淡的問道。
她晚上會連連夢到那天殺了楚雲這件事,折磨得她身心疲憊,連楚景沐、奔月都不知道,他又是如何得知的?細細的懷疑劃過心上,綠芙凝眸看他。
無名剛毅的臉上掠過一抹快得讓人捕捉不到的痛苦,沉着一張臉,閉口不言,似乎在回憶着什麼。
“無名,你是不是知道什麼?王妃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爲什麼會殺了老王爺?”奔月已經忍不住了,不禁問道。
“索家是匈奴的一大家族,祭祀院的長老一向是由索家擔任的,所以,他們都會一些巫術和蠱毒。在關外,很多家族都依附着索家,就連皇宮也忌諱他們三分。中原人士對蠱毒都很陌生,你們也不是江湖之人,或許沒有聽說過,可是關外,人人都知道索家的狠辣。王妃中的是蠱毒名字叫祭奠。是用七七四十九種毒蟲爲藥引,加上冰山上六十年開花一次的雪蓮而制,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有,就是索家的第八代的小女兒——索蘭珠。”無名緩緩道來,垂下的眼眸掩飾了極爲明顯的恨意和痛苦。
“祭奠?”綠芙臉色不變,笑得有點陰狠,“這個名字取得不錯,很適合。”
茶蓋輕輕地碰觸着茶杯,發出一陣清脆的響音,綠芙冷冷地笑着,問“榮王府上的貴客是不是就叫索蘭珠?”
“是!”奔月低頭應着,狠狠地咬牙,“我就知道那個番邦女子有問題,她似乎在找人。是住在榮王府,可後來榮王被我們抓到芙蓉閣之後,她似乎也漠不關心,還是在京城裡找人。”
無名輕微的動了一下,虎眼亦有恨意,稍縱即逝,穩穩地立着,沒有擡頭。綠芙掃了他一眼,問道:“無名,你和她是舊識?”
“是!”
綠芙點點頭,冷笑着,一時並無語言。無名擡頭,眼色平靜,“王妃,我很奇怪,以你的謹慎,爲什麼會中了蠱毒,你的飲食一向是冰月奔月負責的。祭奠有很濃的味道,要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到飲食中,不可能不會引起她們的注意的?”
“喂!無名,你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說,我和冰月陷害王妃咯?”奔月氣得臉頰通紅,雙眼瞪成核桃狀,不滿地嚷着。
無名臉色不變,“我只是實話實說!”
“喂!你太過分了吧!”奔月幾乎衝上來,拳頭拽得死緊,綠芙掃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衝動。
輕輕地笑道:“奔月,你暫時出去一下,我有點關於索蘭珠的事情要問無名。”
“王妃……”不滿的音色同時響起,綠芙只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眼神堅定。
奔月一跺腳,怒氣衝衝地跑了出去。
“你說祭奠有很濃的味道,有什麼味道?”
“很怪異的一股味道,就像是腐肉的味道!”
綠芙心裡一突,轉而想起了那晚的安神藥,是冰月捧上來給她的,綠芙淺淺地笑着,撫撫頭髮,發了一聲類似於諷刺的讚美,“真聰明!”
懂得在冰月身上動手腳,綠芙的眸色開始轉冷,陰沉着,想起那天晚上冰月紅暈的臉頰,有點了然。
“也是無心的,她擅長蠱毒和巫術,想要控制一個人還不簡單!”他怎麼會這麼清楚,難道也中過?
“無名,是不是琴音可以控制這種蠱毒?”綠芙終於想起哪個地方不對勁了,凝眸問。
“可以!”
“原來如此!”所有事情都能解釋得通了,綠芙冷笑着,“要想解這咱蠱毒該怎麼辦?”
……
無名靜默了會兒,不答話,綠芙冷笑着,“蠱毒一事,小時候曾經聽七娘提過幾次,解蠱毒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殺了那個種蠱毒的人,是不是?”
……
“是!”無名答着,猶豫了片刻,道:“解這種蠱毒還有個辦法,就是讓下毒的人給解藥!就只有這兩種辦法可以解!”
“何必那麼麻煩,活生生的人就在京城裡,我想殺她豈不是容易得多,這可比向她拿解藥要簡單得多了。”綠芙冷笑着,眼光如冰,直直地看着無名,在他剛毅的臉上窺探,他和索蘭珠的關係匪淺。
“索蘭珠是祭祀院的大長老最得寵的女兒,如果在皇城被殺,恐怕匈奴方面會趁機挑起戰爭。朝廷剛剛結束長達十幾年的爭權之亂,國庫空虛,兵力不濟,就是南方穆風將軍的兵馬糧草儲備,也非一時之功。”他不想匈奴和鳳天有戰事!
祭祀院在匈奴人的眼中無疑是神祗,很多國策也要通過祭祀院。在匈奴的權力連可汗也要覬覦三分。
一陣風透過紗窗輕輕地吹拂而來,綠芙眯起清亮的眼眸,半掩寒芒,笑道:“你和她什麼關係?”
無名低頭不語,綠芙眼神一閃,亦不再問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笑着……周圍的空氣好似結了冰似的。
“把奔月叫進來!”
無名垂頭,輕步出了房間,綠芙捧起桌上的茶,輕輕地掀開茶蓋,嫋嫋白煙隨之而起,一陣香味撲面,茶水中映出她笑意盈盈卻十分冰冷的眼光。
沒一會兒,奔月進來,還是一臉氣憤,臉頰氣嘟嘟的,有點惱意地瞪着無名,綠芙笑着,要是冰月知道是她不知不覺中把蠱毒參到藥中,估計就要以死謝罪了,所以還是不說的好,免得這丫頭不小心讓冰月知道了。
“彆氣了,去辦件事,絕對讓你心情轉好!”
綠芙掃了身後的無名,勾起陰寒的笑,“去,讓澄月好好招呼一下索蘭珠!記住,誰也別給我弄死了,但是好好招呼着,一天照三餐,外加點心和宵夜,好好伺候着!記得向她要解藥!我們芙蓉閣除了蠱毒,不也有很多能折磨人的東西嗎?告訴澄月,讓他好好招待,讓匈奴人認識下我們中原人的寶貝,並不比她的差!”
終於,小臉有點喜色,歡聲道:“是!”
身後的無名還是面無不情,甚至連眼神都沒有波動一下。
出了房門,無名仰首,閉眼,遮去了眼中的一切苦楚和隱忍,揹着手,一動不動地站在庭院中,沉默着。
溫暖的陽光灑在他臉上,暖洋洋的,他卻覺得心底發寒。
藍兒,你還好嗎?
一聲心底的嘆息慢慢地化在秋風中,無聲無息。
我們已經抱憾終生了,這世界上不能再多一對無心人了。
恍惚之中,他又看見了滾滾大漠,黃沙飛揚中的一張溫柔的笑臉,和綠芙九分相似的容顏,多了一絲溫婉。
奔月靜靜地看着,綠芙也透過紗窗在看着,淡淡的懷疑在心底滋生,凝眸,沉下心來,揹着手的氣度,隱隱有點霸氣,深厚,深沉,完全不是當初那個落魄的無名該有的,也不是一個普通人該有的。
秋風掃起一片紛飛的蝴蝶,優雅瀟灑地翩翩飄落。眼光暖和得有點詭異,增添了一股沉鬱之氣。
忽然,一陣吵雜聲由遠而近地從街頭那邊傳了過來,“梅花樓死人了!梅花樓死人了……”
男子的呼聲尖銳而高亢,急促地奔走着,還不時地回頭看看,似是後面有怪物在追趕,臉色蒼白,脣色如紙,淨是驚懼。那男子由於太驚慌,一腳絆倒,狠狠地摔在地上。
旁邊一好心人扶起他,焦急地問:“小哥,怎麼回事?梅花樓怎麼會死人呢?”
那男子顫抖着雙手,吞了吞口水,緊張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今天剛進去,點了飯菜,沒多久就看見好多吃飯的人都倒下了,個個臉色發紫,口吐白沫,沒多會,就像瘋了一樣,互相廝殺起來……好恐怖,真的好恐怖,一個個都是眼睛血紅,都認不清人了,死了好多人……好恐怖啊……幸好我跑得快,不然也會……一定是死在那裡……”震耳的叫囂聲伴着一陣陣的桌椅抨擊聲,浮月觸目的都是一個個披頭散髮的人,猙獰黃頁,眼露兇光,只顧着發泄和毀滅,動作野蠻兇狠,出手狠厲,絲毫不會在意肯前的人是誰。甚至不管眼前的是女人還是小孩。震驚如海潮一層一層地向她涌來,她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眸。
血濺了一地,窗柩上,櫃檯邊,都是血色瀰漫,地上躺了大片的人,有男有女,有小孩,都是被打的一身傷痕,有些臉上青紫得她都認不出原本的面目,看似已經斷氣了。那些還在拼命廝殺的人,一腳又一腳無情而殘忍地踩在他們身上,或許,他們都不知道,或許他們踩着的是自己的親人。
角落裡兩個小男孩,長得一模一樣,一眼就看出來是親兄弟,可是他們的手,在拼命地捶打着對方,在臉上抓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髮絲扯掉了,散着烏黑的頭髮,純淨的兩雙眼眸迸出駭人的狠厲。
“天啊!”浮月脣色發白,看得心驚膽戰,這才發現她出口的聲音極爲微弱。一道黑影向她撲來,竟忘了躲閃,愣愣地看着角落裡那對兄弟。
剛剛進門的澄月臉色一變,鐵臂一勾,抱着她飛身落在安全的地方。
“怎麼回事?”他也大吃一驚,看着這一片的混亂,臉上的吊兒郎當沒有了。眼光緊緊地盯着混亂的場面。擰起瀟灑的眉,一片狠厲掠過。
“這羣人像瘋了一樣,不知道怎麼回事。”浮月道。眼光還收不回來。
“點穴呀,讓他們停下來!”
“沒有用的,不管用什麼辦法,都是一樣的,除了死,他們根本就靜不下來,好像是中了蠱,我已經通知離月了。”
“蠱?”澄月凝眸,深沉地掃過大廳那一片瘋狂,不停下來,整個梅花樓都要毀於一旦。
掌櫃和跑堂的都被浮月散離了,除了他們幾個,剩下來的都是那片混亂。什麼蠱會這麼厲害,讓人迷失了一切心智。
“澄月,你們先過去,分開那對孩子,等離月過來!”她實在不忍心看着他們相互廝殺的模樣,那樣的殘忍讓她心碎。
澄月飛身掠過他們,落在那對孩子面前,撿起地上桌椅破碎留下的木棍,揮向他們中間……
不顧他們的掙扎,硬生生地分開了他們,那雙狠厲的眼眸在他的控制下越發血紅,如魔鬼,瞪着對方。
“離月,趕快看看!”浮月先是發現了離月和楚月,慌忙招手過來。
離月,二十六七上下,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一身白衣,襯得他風骨傲然,眉間常年帶着令人舒服的微笑。此時眉梢卻帶上一絲驚訝。
“血蠱?”看了一會兒,離月疑惑出口,淡淡的驚訝地掃了周圍一圈,忽而眼眸一眯,食指一彈,窗臺上一株黑色而妖嬈的植物頓時灰飛煙滅,徒然升起一陣黑色的濃煙,慢慢地消散在空氣中。
隨着黑煙的消逝,大廳中的吵雜也慢慢地沉寂下來,本來還在相互廝殺的他們愣愣地看着對方,狠厲慢慢地退去,只留下一片癡呆和茫然。
都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許久纔有人反應過來,撲到地上,嚎嚎大哭,“娘子……你醒一醒!娘子……”
“姐姐……姐姐……”
……
混亂停,哀聲起,旋轉着一片悲澀和哀傷。
“離月,怎麼回事?”
“是血蠱!是關外罕見的一種蠱,剛剛那株,叫黑蘭,它是血蜘蛛和處子的鮮血養成的。散發的氣息隨着空氣入了人的呼吸,和一種叫迷心的迷藥相結合,就成了血蠱。這咱蠱,容易發作,也容易控制。只要黑蘭的氣息不在了,即可。可是在發作的時候,迷惑人的一切心智,根本就認不出眼前人,連內力深厚的人都抵不住,更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梅花樓的飲食中,應該有人事先就放下迷心了。而黑蘭在窗柩上,本身就像一株花,極少有會會注意到。”
“可惡,究竟是誰這麼惡毒?竟然用這種辦法陷害蘇家。”浮月俏臉緊繃,雙頰氣得生紅,掃了一眼悲澀的人羣,還有地上的血跡,像個煉獄。
“他們現在沒事了嗎?”楚月問,亦是擔憂地看着他們。
“暫時沒事了,只要好好休息一會兒就可以。但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復發一次,下一次復發還應該有一個月的時間,找出那個人!”離月平和地說,擰眉,擔心地看着浮月和楚月,“這個問題到不着急,他們都不懂這種東西,一個月的時間,夠我們找人。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要如何好好安撫這些人,死了很多人。對他們而言,什麼都不知道就失去了朋友和親人……”
“蘇家酒樓也會名譽掃地!”浮月咬咬牙,“到底是誰想出這麼惡毒的招數,連累了這麼多無辜的人。該死的!”
澄月和楚月飛快地召集人手處理梅花樓裡一片混亂的情況,只有離月,站在那裡,背脊挺立,若有所思。
這種血蠱是關外之物,如果不是因爲他是大夫,研讀百科,走遍天下,或許他都不知道這種蠱毒,是匈奴祭祀院索長老家的秘傳,如何會出現在中土?
不難聯想到了綠芙殺了老楚王一中,事情絕非湊巧,不是他自誇,他都查不出的毒素,絕對不是平常人能承受的了的,何況現在已經過了快兩個月,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絕對不簡單。
消息傳的很快,這種大事,浮月和楚月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瞞着綠芙,第一時間,王府西廂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沉着一張臉,綠芙的臉色變了好幾變,緊握的茶杯碎了,散了一地……
早上她才讓奔月要去請索蘭珠,奔月本來是想晚上再行動的,結果中午就傳來了梅花樓的突發事件。
又是蠱毒!
無緣無故,她爲何要對無辜的百姓下手?
無名也沉着一張臉,沒有表情,只有緊握的手泄露了他的怒氣。索蘭珠竟然用這種卑劣的手段逼他出面?
西廂中的三人,臉色順色了。
“無名,今晚,你和奔月,親自給我去請索蘭珠到芙蓉閣做客!”綠芙狠狠地磨牙,冷狠地說着。重重地強調了親自兩個字。
“是!”無名面色不變就應着,索蘭珠,手裡欠了他那麼多條命,真的是他太過於忌諱她的身份了嗎?
愛和恨,真的是一把雙刃刀,而最可憐的是,她連什麼是愛都不懂!只會掠奪和征服!
芙蓉閣幽暗的地牢下,一個火爐裡,大火熊熊燃燒,和外頭冰天雪地比起來。有天壤之別,劃出一個熾熱的空間。一聲聲尖銳的高亢聲從地底傳了上來,一聲聲,如要衝破土層,傳到地面,叫得淒厲而慘烈。
四條鐵鏈緊緊地鎖着女子的雙手和雙腳,因爲女子的掙扎,在地上和空氣中哐啷作響,一聲聲清冷的迴音徹響這個地牢底下。鎖着女子手腳的鐵箍像是有自己的生命力一般,她越掙扎,它鎖得越緊,幾乎要掐碎她的骨頭。
“我要見他!”女子因疼痛而隱忍的臉恐怖地扭曲着,蒼白如紙,大冬天,一頭冷汗淋漓。披散着一頭秀髮,凌亂不堪,一圈淡淡的殷紅紅暈開在她的四肢左右,化開妖冶的畫面,女子被一圈鐵鏈折磨得緊緊咬住牙關,卻依然執意要見無名。
綠芙輕笑,地牢裡,兩個女子,一個狼狽,一個羸弱,一個眼眸兇狠無情,猙獰狠辣,一個神情自若,笑意盈盈。
綠芙悠閒地坐在備好的長椅上,一層軟墊下隔絕了冰冷,她一雙漆黑的眸子悠閒地欣賞着眼前女子的哪野獸般的嘶吼。脣角邊暖和的笑意不散,把玩着一枚小小的彈珠,眼光始終沒有離開女子血紅的眼光。
“索小姐,這個滋味不錯吧?”綠芙輕茗一口,笑問:“比起你招待的那些,這些似乎不夠熱情,小姐放心,你可以得到最好的招待,我們芙蓉閣最拿手的就是賓主盡歡!”
“你這個賤女人,我要見他!”索蘭珠大吼着,對着綠芙,兇狠地喊着,眼光似乎要吞了她,狠辣的眼光中,折射一層濃烈的嫉妒。
“可是怎麼辦呢?他不想見你!”綠芙翹起纖長的腿,笑如春風拂玉柳,無辜地道:“我已經儘量好心讓他親自去‘請’你了。要不然,我們也不會這麼輕易地把你‘請’來做客,對不對?至於見你嘛,可能他也害怕沾了點什麼怪東西,始終不肯見你,怎麼辦呢?”
“你……”索蘭珠似乎氣昏了頭腦,瘋了一樣,想上前撕了綠芙,可是因爲掙扎,鐵鎖幾乎把她的骨頭掐碎,相發她喉間一陣陣的忍不住的痛呼……,綠芙冷眼看着,依舊笑着,可笑意並沒有達到眼底,不是她往常的笑,這是一種冰冷的笑,她嬌小的身體裡,亦有一股不輸於她的恨!
是她和榮王合謀毀了楚家,榮王已經天天被伺候得半死不活了,而這個,因爲身份特殊,她還不能把她整死……冰冷的笑容茫茫地轉暖,綠芙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披風,輕移蓮步,走近她,笑道:“索小姐也別太過於掙扎,否則……這個萬年玄鐵而之制的,這上面,流了不少鐵骨硬漢的熱血,也掐斷了不少英雄有傲骨。小姐你這麼一身細皮嫩肉的,要是少了兩隻手,兩隻腳,多可惜!”
“我要見他!”索蘭珠果真沒有再隨便亂動,只是狠毒殘冷地看着她。
這個眼神,讓綠芙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梅花樓血蠱的解藥!”綠芙笑着,提出她的要求!
“哈哈哈……”
一聲狂放的笑聲,笑得張狂肆意,笑得寒風中,上頭的幾個人汗毛聳立,奔月撇撇嘴,“這個女人簡直就是瘋子!”
“不怕,這個世界上,沒有夫人談不成的交易!”澄月痞痞地笑道。透過小小的窗戶,他們都看得清地牢下的情況。
無名站的遠遠的,什麼都沒有聽見,剛硬的臉上,面無表情,連眼神都是一貫的冷漠和坦然。
“原來你要的就是這個?哈哈……先讓我見他!”收了笑聲,索蘭珠蒼白的臉頰因爲笑而浮現一種不協調的紅暈,披頭散髮的模樣如鬼魅般,眼中的血紅透出一股篤定!
“索小姐,我是商人,向來是先驗貨,後交錢!”綠芙站在她面前,笑道,溫暖的笑容讓她有一股錯覺,以爲是月藍在笑。可一下秒鐘,她就知道,這個女人不是月藍,她和月藍有太大的分別。她的笑,能讓天下最可怕的敵人鬆懈了心房,迷惑他人的心智,有種詭異的邪魅。
索蘭珠冷冷地看着她,也哼道:“我也堅持先見人再給藥!”
綠芙撲哧一笑,像是聽到什麼笑話般,譏諷的笑,讓索蘭珠怨恨地盯着她完美得毫無瑕疵的臉,綠芙笑道:“索小姐,是要求公平?可惜,你現在有什麼立場和我談條件?”
“只要我不給藥?那些中了血蠱的人就會死,還有你……你身上的蠱毒,會每天每夜折磨你……”
綠芙只是淡淡地掃了她得意的臉,慢慢地彎下身體,和她的臉近距離地面對面,“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什麼?第一,我身上的蠱毒,解不解,我並不是很在意,這種痛苦,我還忍得住。第二,那些中了血蠱的人和我非親非故,死了又和我有何干?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並沒有什麼奇怪的,第三,白衣聖手離月是我的手下,想必他的大名,醫界的你也略有耳聞,你以爲他在一個月之內,解不了你的血蠱嗎?”
“你……那你爲什麼要我交出解藥?”
“一時善心發作,我不喜歡做浪費時間的事,你交出解藥,和離月研製出解藥,結果一樣,何必浪費時間呢?”
索蘭珠猶豫了,她知道綠芙說的不錯,離月雖然解不了綠芙身上的蠱毒,但是對於解血蠱的確不是一件難事!
綠芙勾起一抹笑容,高喊:“離月,進來!”
白衣飄飄,溫文有禮,始終含着一抹笑容的離月見了她,眼中也顯出一絲淺淡的憎恨和不屑,想起梅花樓裡的慘狀,更是厭惡。
“是不是我告訴他解藥,你說讓我見人?”
“對,我讓你見!”綠芙清笑着,仔細地把玩着自己纖長的手指……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
“你有本錢和我談生意嗎?”綠芙輕悠地問着,雖笑站,索蘭珠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冒了上來,一直竄到背脊。
“好!我告訴你!”索蘭珠看了綠芙一眼,看着離月,說着幾味藥味,還有提煉的方法。
“離月,怎麼樣?是真的還是假的?”綠芙側頭問。
“你這個……”
索蘭珠還沒有罵完,離月就點頭,“藥味是真的,我之前提煉的方法有點錯誤,現在知道哪裡出問題。”
綠芙一笑,掀脣,笑道:“儘快配置解藥,先出去!”
離月點點頭,出了地牢,綠芙回頭,看着她,仔細打量着,這具女人照理說既然是榮王派來的,但是,她看她的眼中,總有一股濃烈的恨意,她不記得她有得罪過什麼匈奴人,綠芙研究着,微微笑着問:“你爲什麼會這麼恨我?”
“別給我廢話!快點讓他來見我!”索蘭珠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現在一心一意,只想見到無名。
輕輕哼了一聲,綠芙挑起她尖細的下巴,笑容有點詭異,柔聲道:“我讓你見是一回事,他肯不肯見是另外一回事,索蘭珠小姐!”
“啊……”一聲尖銳的大叫,憤怒的大叫着,鐵鎖在她的掙扎下越發擰緊,滲出的鮮血染紅了手腳,隨着憤怒的嘶吼,頭髮更加披散和凌亂,讓她看起來像個鬼。
綠芙淺淺地後退一步,欣賞着她的憤怒,如在看一場戲,脣角盡是戲謔的笑,讓她看起來像個撒旦。
“你騙我!”久久一聲怒吼。
“那是你笨!”她越生氣,綠芙添柴澆油,然後,涼涼地在一旁煽風點火,笑道:“忘了你是匈奴人,應該沒聽過唯小人和女子難養嘛。不過真算起來,我也沒有騙你,是無名自己不想見你,不是嗎?”
“我要殺了你!啊……”綠芙最後一句話纔是她的致命傷,刺得她心痛和不甘!“你敢這樣對我,他日,我父親一定會讓汗王領兵踏平你們鳳天!”
綠芙笑容慢慢隱去,只遺落冷笑掛在脣角,“你以爲這裡是什麼地方?菜市場嗎?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知道你不會爲我解毒,所以也不打算浪費時間向你要,但是索蘭珠,在我手裡的人,想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們中原多的是新鮮東西你沒有見識過。或許,澄月會讓你開開眼界!”
綠芙冷冷一笑,轉身離開,優雅地一步一步穩上臺階,絲毫也沒有理會身後慘烈的嘶吼和鐵鎖在她身上發出沉重的聲音。這個女子只要一死,她身上的蠱毒就可以解了,可是……不能讓她死了!
地牢上,寒風呼嘯,剛剛從熾熱的地牢中出來,吹得她有點冷意……
“夫人!”除了無名,所有人都涌了上來。
“澄月,怎麼樣都好,別讓她死了就行了!”綠芙淡淡地交代,走到另外一邊,芙蓉閣地牢中間是用銜鐵隔出兩個空間,“他怎樣了?”
只看了一眼,只看見一個綣縮在角落裡的人影……是榮王。
“夫人放心!我們知道怎麼做,榮王和索蘭珠,我們會好好招待的!”澄月痞子般的笑容隱去了他脣角的陰寒。
遠遠的,綠芙瞥了一眼無名,見到他眼中如往常的表情,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