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無名風塵僕僕地進了山莊,同一天,他便和浮月一起,把瑤光旗下的船隻都停靠在涼城,等着劉楓的軍隊進城。
楚景沐讓雪鷹給王府中的奔月帶信,告訴肖樂,讓他領兵,馬上奔赴邊關。由於這幾年經濟微微復甦,國庫還不是很充盈,糧草部分,朝廷只能供給一部分。其他的,靠着各地官員向當地的富商徵集。
而大部分的糧草,都有瑤光提供。
從五年前,綠芙就吩咐浮月和楚月在涼城儲備糧草以備匈奴揮兵進關時的不備之需,所以糧草方面,她一人可以獨立承擔。更何況,這麼多年的財富積累,說是富可敵國一點也不過分。
劉楓的大軍次日就進入了涼城,一路上浩浩蕩蕩,兄妹見面,因爲戰事緊急,相聚不多,當晚,一部分軍隊就開始引渡向潼關而去。
由於水路交通的發達,幾十萬大軍,只要三天就能完全運送完畢。
劉楓的眉宇見,擔憂不已,倒是見到了兩個小傢伙開心了不少,逗得他一路上的緊繃鬆動了很多,不由得有點責怪綠芙。害得他當了幾年的舅舅都不知道,第一次見到外甥們,竟然是去沙場的途中。
而且對綠芙是瑤光這件事也頗感訝異,原本無名的南方幫他聯繫好瑤光旗下的富商,儘量幫他籌措糧草,他以爲是瑤光和他妹妹是盟友,沒想到是同一個,這一次見面,給了他不少的意外。
同樣的湖心亭,兩個男人迎着涼風站着,都是一臉凝重。
“王爺,我看這一場戰事,你還是別去了!朝廷今年出現了不少武將,有我和肖樂帶着……”
“朝廷新生的武將……”楚景沐嘆了一口氣,看着明月,道:“劉楓,何必自欺欺人,鳳君政的軍隊目前已經攻下了六座城池,他手裡的都是邊關老將,久經沙場,熟悉地形。很多將軍都熟知兵法謀略,而朝廷……楚家軍一向有我帶領,手下幾名老將年事已高,不適合行軍作戰。年輕一輩的,肖樂勉強可以,其他的青年將軍,都是通過科舉選拔出來的,根本就沒有作戰經驗。何況,我們兵力上雖然和他們不相上下,可是……戰鬥力上卻遠遠不如他們……”
“可是芙兒和睿睿傾城……”
楚景沐一笑,舒了一口氣,“芙兒說,她不想我們的孩子生在戰亂的年代,不想讓他們目睹戰爭的殘忍。劉楓,所有將士,我們上戰場,都是想保護我們想保護的人,想珍惜的人。鳳君政出師名不正言不順,是他最大的弱點。每一個將士,都不會在安穩的年代,願意挑起戰爭,爲他人的野心流汗流血。”
劉楓一怔,“話是這樣沒有錯,可是韓家軍畢竟跟着他十幾年,就像你的楚家軍一樣。”
“哪裡一樣?別忘了,皇城軍可不是他一手帶出來。五年前的涼城之亂,我爲了穩住軍心,盡最快的方法馴服皇城軍,用了一些極端的辦法。後來因爲找芙兒,沒有管過軍務,肖樂一個人在管着楚家軍已經是不容易,沒有能力管到邊境。皇上這幾年一直致力發展經濟,也疏忽了邊境,所以,鳳君政纔會有機會。但是,鳳君政這幾年若是想要造反,一定極力訓練新生力量 ,以他的脾性,不可能有多溫和的手段,所以,在忠誠度上來說,沒有你的軍隊和我的楚家軍來得高!”
劉楓點點頭,“你知道我在擔心什麼嗎?”
楚景沐瞥了他一眼,回身,坐在涼亭的石桌上,徑自倒了兩杯灑,劉楓也坐了過來,他輕茗一口,笑道:“我一看你的軍隊留下了十分之二就瞭然了,的確,這也是我的隱憂。如果鳳君政和匈奴聯手,我們就麻煩了……”
“再怎麼說他也是鳳天的子民,不至於狼心狗肺到引外敵入侵吧?這樣的話,就真成了千古罪人了,得遺臭萬年,這個罪名他擔得起嗎?何況,也是他們鳳家的江山。”
“你以爲以鳳君政的脾性,他會在乎被世人恥笑嗎?”楚景沐冷冷一笑,又喝了一杯,“我遲遲不肯去邊關,還擔心一個原因……”
劉楓心裡一突,眯起眼眸,疑惑地道:“芙兒?”
周圍的氣氛有點緊繃了,像是結了冰了,楚景沐渾身散發一股陰鬱的駭人之氣,證實了劉楓的猜測。
“都這麼多年了,他不會還沒死心吧?當年我們都以爲他死了,沒想到……”
“不打着芙兒的名號,就因爲不合適,這樣勢必得被萬發恥笑,也會讓軍隊失去信心,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他就是害怕這一點,如果他是衝着綠芙而來……所以他才遲遲不去邊關,知道邊境示警。
沉默在彼此之間爆發,兩個大男人都嘆了一口氣,相視一眼,都是凝重。
“芙兒是瑤光這件事如此秘密,連你都是近日才知道,鳳君政應該不會如此神通廣大,能知道芙兒在哪裡吧?只要好好呆在涼城或者幽城,有無名他們保護着,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如今也只能這樣想了,對了,明天要出發了,早點休息去吧!”
回到房間,綠芙倚窗而立,他進來,她依舊一動不動。他走近,環着她,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敏感的頸項,笑問:“想什麼?”怎麼還不入睡?“
微微的嘆息出口,有點幽怨,回身,看着他的眼眸,若有所思,“我聽到你和哥哥的話了。”
微微一怔,收了笑容,撫着她的臉,搖搖頭,“不要想太多,不關你什麼事,這件事,是他自己的貪心引起的。女人,不應該爲了男人的野心和慾望承擔任何罪名,那樣很愚蠢!明白嗎?”
綠芙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似的,自顧說着,“紅顏禍水?”
楚景沐撲哧一笑,擰了擰她的臉頰,“你有臉說我還沒有臉聽呢,帶上這個人皮面具,可當不成禍水,不然,天下的女人都可以當狐狸精了。”
縱所周知,禍水和狐狸精都是傾國傾城的。
“一點也不好笑!”綠芙瞪他。
楚景沐正色道:“就算是禍水,也是我一個人的禍水!”
他抱緊她,“芙兒,好好呆在涼城,這裡是你的地盤,很安全,哪裡都不要去,知道嗎?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在他懷裡的綠芙乖巧地點點頭,也同樣抱緊他,感受着他的體溫和熱度,微微的嘆息更在齒縫間,並沒有出口。
她讓楚景沐愛得好委屈!
明天,他就要離開她和孩子了,戰場上,等着他的是他生平的一個勁敵,他最在乎的敵人。
“東方,你放心,這輩子,我賴定你了,你跑也跑不掉,所以,安心的,上戰場,平定戰亂,平平安安地回到我身邊。要保重身體,拼命的時候,想想我,想想孩子,不要讓自己少一根汗毛,知道嗎?”綠芙淡淡地整理着他的衣襟,溫暖地笑着,眼光如水,探進他深沉的眼眸中,堅定如山。
“放心!”楚景沐抓起她的手,貼進他的心口,溫潤地笑着,“這裡,很早以前,你就一直住着,從來沒有離開過片刻。不管做什麼事,我都會想想你,想想睿睿和傾城,想着我們一家四口以後的幸福,所以,我會好好保住我的命,不會讓自己的心隨便脫離控制。”
綠芙笑了,意思他聽懂了,她是他的,一輩子都是,所以,他只要安心地打贏這場仗,早點回家,和他們團聚,這樣就可以。
其他的,不重要。
清晨,天矇矇亮,楚景沐就醒了,他們兩個幾乎一夜無眠,聊着過去的事,聊着他們趤過的路,有笑有淚,有甜有苦,各種滋味,都在心口慢慢地沉澱。
不管對方給自己的是笑容還是傷害。
心隨所至,就要甘心領受。
懷中的人兒剛剛纔睡了過去,他輕輕地起身,輕聲地整裝,坐在牀邊很久很久,他知道她沒有睡。
她說,她不去送行了,不想看到大軍的遠去,不想目睹離別的苦楚,所以,讓他悄悄地走。
他知道,他的芙兒捨不得他,捨不得讓他難受,想讓他心無旁鶩地離開。
他的芙兒,在裝睡!
“芙兒,珍重!”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珍重,眷戀地在她脣上啄了一口,便輕步地離開房間。
睿睿傾城和無名等在庭外。兩個小家來還有點睡眼惺忪,看見他出來,醒了一大半了,都撲了過去。
人家都是娘慈爹嚴,可楚景沐和綠芙偏偏想反,可能是隔了五年的空白,所以,楚景沐總是儘量地在寵溺孩子,所以,兩個孩子都很粘他。
楚景沐大手一撈,把一雙兒女抱在懷裡,他的驕傲。挨個在他們臉上重重親了一把,坐到椅子中。
“爹,什麼時候回來啊?傾城還沒有疼夠爹爹呢?”平時調皮的小傢伙,離情依依地窩在他的頸項中,悶聲說道。
疼他?楚景沐差點失笑,他的閏女說要疼他,心裡暖暖的,溫溫的,堅毅的心軟了一個角落。
“不是爹爹要疼你們嗎?怎麼變成你來疼爹爹了?”楚景沐親了親她嫩嫩的臉頰,笑道。
小傾城白嫩的手撫着楚景沐略顯滄桑的臉,小小的臉顯出一副心疼的模樣,“傾城和睿睿有很多人疼,可是爹爹很少人疼,所以,我們要多疼爹爹一點。”
楚景沐眼圈有點發熱,手臂的力道微微重了,他兩個寶貝!感動得他鼻子酸澀,讓他更有點不捨。手臂上的兩個小東西,軟軟嫩嫩的,溫暖了他的心。
“是啊,爹爹還沒有教我武功呢,這麼快就要走了!”睿睿也趴在他的肩膀,聲音也是悶悶的。
“爹會很快回來的!很快!”楚景沐保證着,還沒有離開,他已經不捨了。
“爹爹要平安的回來哦!我們來打勾勾!”小傾城伸出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指,嘟着嘴,站到椅子上,強硬地抓起楚景沐的手,他寵溺地笑着,乖乖地送上自己的尾指。
這輩子也沒有做過這麼丟人的事,要是讓他的屬下看見了,一個個笑掉大牙纔怪。可卻不想讓自己女兒臉上的笑容期盼落空,笑着和她拉鉤。
“乖乖的,天還早着,快去睡覺吧,一會兒晚點再去叫娘,知道嗎?”
“不要,我要送爹爹!”
“我也要!”兩個小傢伙趴着,死活不下來,楚景沐沒辦法,寵溺地笑了笑。擡頭,“無名,我相信你,所以託付你一件事!”
剛毅的臉絲毫沒有變色,“王爺請說!”
“世事總是難以預料,我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有什麼,但是,瑤光手下不是有很多高手嗎?不許離開芙兒半步,不管去哪裡,一定要保證她的安全,還有,涼城比幽城更加安全點,所以,不要讓她離開涼城!明白嗎?”楚景沐不放心地交代着,心裡始終有點不安,卻又說不出來。
“是!王爺請放心,拼了命,我也會保護好王妃的!”無名堅硬的臉寵淡淡地蒙上一層清晰的堅定。
“爹爹放心,我們會看着孃的,哪裡都不會去!”睿睿也很堅定地說着,和楚景沐相似的眼眸中透着堅定。
“乖兒子!”楚景沐讚了一聲,站起身來,把兩個小傢伙放在椅子上,和無名對視着,是全然的信任。
“拜託你了!”
“幸不辱命!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