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動三
我和馮詩菡的談話無法再繼續下去了。我失魂落魄的告別了馮詩菡,回到車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周湘打電話,阿珩聯繫的熟人,應該就是她。
周湘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嘆着氣說:“你還是知道了啊,阿珩交待過我,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你。”
“這麼說,馮詩菡懷孕、流產的事情是真的了?”我茫然地問。
“是真的”,周湘回答,隨後她又說,“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三個人是怎麼回事,但我覺得這事其實也沒什麼,他們是夫妻,馮詩菡懷孕不是很正常嗎?至於她被推倒流產,我想阿珩是無心的,小兩口發生爭吵,一時失手導致了這樣嚴重的後果。你也別多想,反正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把阿珩找回來,等他回來了,有什麼問題,你自己當面問他。”
通話結束後,我閉上眼睛,再張開眼時,阿珩的影子在水霧中晃動,那麼朦朦朧朧,那對清亮的眼睛,卻望進了我的心靈深處。我的背脊慢慢的挺直了,帶着滿身心的創傷,去挺直小小的脊樑。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能亂了陣腳,先想辦法幫阿珩洗清了罪名再說,其他私生活的問題,留待以後慢慢解決。
我的住宅、電話和手機都受到了警方的監控,警方已經調查到了我和阿珩的關係,認爲他有可能會聯繫我,就等着追查他的行蹤。因爲這樣,我更不可能得到關於阿珩的任何消息,我甚至提心吊膽,就擔心阿珩突然給我打電話,導致落入警方佈下的天羅地網。
兩天過去後,阿珩依舊下落不明,我既慶幸又擔心,慶幸的是他沒有被警方逮捕,擔心的是,他這樣東躲西藏,不知何時纔是頭。
上午接到周煜的電話,約我在一家咖啡館見面。他告訴我,對胡聰明的調查已有了結果。他找馮氏集團內部的人打聽到,胡聰明的兒子胡川挪用集團的大量款項出境賭博,這事被馮釗發現了,正準備找他們父子算賬。這個時候馮釗一死,最大的受益者就屬胡聰明父子了。
“是他們父子聯手殺害了馮釗,然後嫁禍給阿珩?”我昂了昂頭,吸了一口氣,“阿珩控告馮釗經濟犯罪,對胡聰明也構成了很大的威脅。這樣一來,正好一箭雙鵰。”
“很有可能是這樣”,周煜分析說,“那個酒吧的老闆娘,她的底細我也弄清楚了,她叫何月梅,是胡聰明的情人,兩人在一起已經快兩年了。這樣一來,事情就更清楚了,何月梅受胡聰明的指使,故意否認見過阿珩,”
“何月梅和胡聰明的感情好嗎?”我想着保安說過的話,何月梅似乎對胡聰明非常不滿。
周煜沉吟片刻,“就是交易關係,無所謂好不好吧。”
我黯然一嘆,“但這只是我們的猜測,沒有證據,警方也未必會相信。”
周煜深思着,眼睛注視着咖啡杯中的液體。半晌他問:“有阿珩的消息嗎?”
“沒有”,我悵惘的看了看盛滿陽光的窗子,“一點消息都沒有,我也很着急。”
“吉人自有天相”,周煜安慰我,“我相信阿珩福大命大。”
我沉思了幾分鐘。“那天……我找過馮詩菡了”,我幽幽的開了口。
他的眼光凝注在我的臉上,“打探到什麼了?”
“暫時還沒有”,我用生硬得不像是自己的聲調,冷而僵的說,“我想再去一趟,你能陪我一起去嗎?”我不想再單獨面對馮詩菡,我受不了她淚水盈盈的眼睛,和怨婦般的神情,如果有個男人在場,她應該不至於如此失態。
周煜很爽快地答應了。我們去了馮家的別墅,剛接近別墅,就見大門猛然被打開,一個胖敦敦的中年婦女十萬火急的衝了出來,看那婦女的打扮,應該是他們家的保姆。
那婦女見到我們,就跟盼到救星似的,“快救救小姐,她在臥室裡,求你們了。”
“出什麼事了?”周煜急問。
“來不及了,快上去!”她急匆匆地向電梯衝去,一面喊着,“快點,救人要緊!”
我和周煜跟着進了電梯,上到臥室,電梯門一開啓,我就驚呆了,那張臥牀上,有個男人正在非禮馮詩菡,瘋狂撕扯着她的衣服。馮詩菡崩潰的哭喊着,尖叫着,可她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根本無力反抗。
我和周煜同時衝了過去,周煜掄起拳頭,對着那男人的頭部重重一擊,男人從馮詩菡身上爬起來,我看清了,是胡川,那個臭名昭著的惡棍!他似一頭被激怒的野獸,狂吼着對周煜撲來。於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戰爭爆發了。
我將馮詩菡扶起來,她已經衣不蔽體,我脫下外套將她裹住。她全身都在抖顫着,沒有放聲痛哭,只是無聲的啜泣,淚珠紛紛亂亂的擊碎。我不由自主的緊緊攬住了她,不住的安慰着,“沒事了,沒事了。”她終於用手環抱住了我的腰,迸發出一陣嚎啕大哭,把滿是淚痕的臉在我懷裡揉着,哭得撕心裂肺。
保姆也急急忙忙的趕了進來,說她已經報了警。馮詩菡轉而投入保姆的懷抱,淚水愈發的泛濫。
“好小姐,不哭了啊”,保姆也陪着她落淚,“都怪我,沒有看住那個混帳東西,我就不該放他進來。”
主僕二人相擁而泣,我在一旁也眼睛酸澀。
戰爭很快平息了,周煜回到牀邊時,臉上掛了彩,鼻青臉腫,臉上還有好幾處傷,溢着鮮血,而胡川已經不見了人影。
“家裡有藥箱嗎?”我問馮詩菡。
保姆忙說她去取,她出了臥室,很快拿着藥箱回來了。我給周煜壓迫止血後,先後用雙氧水和生理鹽水清洗,再用消毒棉籤塗上優碘消毒。
我下手儘量輕了,周煜還是疼得直吸冷氣。而馮詩菡仍然一個勁兒的哭。
“那個胡川怎麼樣了?”我問。
“被我打跑了”,周煜恨得咬牙切齒,“那個人渣,下次再讓我碰上,非把他的右眼也打瞎了才解恨!”
樓下傳來門鈴的聲響,馮詩菡驚跳起來,“是不是那個人又回來了。”
“我去看看”,保姆呼的起身,“如果是更好,警察很快就來了,省得到別處抓他。”
保姆走後,我將手輕搭在馮詩菡的肩上,“那個人怎麼會到你的家裡來作惡?”
“我以爲他是好人”,馮詩菡抽抽嗒嗒的,“他之前幫了我很大的忙,我爺爺的葬禮,也是他主要操辦的。今天他說要到家裡來看我,我讓他進來後,他又說要參觀一下樓上的臥室,我也沒多想,就帶他上來了。”
周煜低聲斥罵:“你這個白癡,對人一點防範之心都沒有,連好人壞人都分辨不清……”
“周煜!”我大聲喝止。他怎麼可以這樣,當面揭馮詩菡的短處,戳她的痛處。雖然他應該不知道,馮詩菡確實是接近白癡。
周煜閉了嘴,沒有再開口。
馮詩菡用手抹了抹面頰,面頰上淚痕遍佈。
“你先出去吧”,我對周煜說,“我在這兒陪她。”
周煜悻悻的轉身走出臥室。
馮詩菡淚水迸流,用手捂着臉,她哭泣着,“我是白癡,我什麼都不懂,被人瞧不起……”
“別胡說”,我打斷了她,“你這麼單純善良,這麼美好,有誰會瞧不起你。”
“美好?”她放低了聲音,像自語般的喃喃說,“我美好嗎?如果美好,阿珩爲什麼不要我,爲什麼寧可用手解決,都不肯碰我一下,我就那麼讓他嫌棄嗎?”
我愕然瞪視着她,“那……你的孩子?”
“孩子不是阿珩的”,她的話把我震懵了。
我目瞪口呆的坐在那裡,腦子裡像塞了一堆亂麻,怎麼都無法整理出一個頭緒來。我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我那天跟你說,阿珩把我推倒,害得我流產,其實我是騙你的”,她的臉上有一份空空洞洞、虛虛無無的悽惶情緒,“我們確實吵了架,是我無理取鬧,他氣得要走,我拉住他不放,他把我甩開,我自己不小心跌倒在地上。他並不知道,我懷孕了。”
“你爲什麼要騙我?”我覺得自己的語氣,就像在問小寶爲什麼被老師批評。
“因爲……想要氣氣你。我知道,阿珩是因爲你才嫌棄我。他騙我,說他有缺陷,但是,我看到他用手……”,她用那對坦白而天真的眸子,有些驚慌的看着我,“我是不是很壞,我撒謊了。”
我搖了搖頭。
她又接了口:“周煜說我分辨不清好人和壞人,但我還是覺得,你是好人。”
“爲什麼是好人?”我很溫和的注視着她。
“感覺”,她把頭埋下去,“雖然阿珩殺了我的爺爺,但是,我不應該因爲這樣就恨你,畢竟,殺人的不是你。”
“阿珩沒有殺人”,我着急的爲阿珩辯解,“他不是那樣的人,你要相信他。”
她緊抿着脣,嘴角繃起一道倔強的弧度。
我還想動之以情,但是保姆進來了。“小姐,剛纔是快遞員送來了包裹”,她將手中的包裹遞給馮詩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