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吃頓好的先

進了村子,已是掌燈時分。

這個時節地裡還沒什麼活計,村裡人天一擦黑就在家吃飯準備睡覺,很少出門遊逛了,是以,他們一路到家也沒遇到什麼人,倒是省了不少口舌解釋。

回到家,林旭將糧食等物卸下來,邱晨則將兩個孩子送到炕上玩耍,然後開始動手做晚飯。

這一回有了肉,邱晨決定做頓好的。她先把五花肉切成片,放在鍋裡熬製,把肉裡的油都熬出來,舀到油罐子裡,剩下的油吱啦噴香酥脆,給兩個眼巴巴伸着頭的孩子盛了小半碗,並叮囑阿福少給阿滿吃一點,以免腸胃太弱吃多了油膩引起消化不良的腹瀉。

然後藉着油鍋添了水,將洗淨的大骨放進去燉着,然後和麪,擀成一張張薄餅,鋪在箅子上蒸。一張摞一張,等最後一張摞上,蓋上悶一會兒,一張張呈半透明,香軟勁道有嚼勁兒的蒸餅就做好了。取出餅,邱晨又把切好的白菜放進骨湯裡燉着,然後讓林旭看着火,她則端了一碗油吱啦,還有一瓢白麪,包了幾張蒸餅,推了車子,走出家門。

蒸饅頭髮麪粉,這裡卻沒有乾鮮酵母賣,都是用婦人們自己做的面引子,她正好去跟蘭英要一點。這些日子,蘭英和滿囤沒少接濟他們,白麪算是還的,油吱啦就算是還之前的雞蛋吧,至於蒸餅就算禮尚往來了。

走進滿囤家,邱晨把車子停在院子裡,拿了蒸餅、白麪、油吱啦進了屋。

滿囤一家人正在吃晚飯。村子裡的習慣,只要家裡有人,屋門一般不關,都是四敞大開的。邱晨揚聲喊着走進屋,就看到炕上坐着一個老漢一個老婆子,知道是蘭英的公婆,就笑着問候:“叔兒嬸子,吃飯啊!”

王老漢面色黑瘦,笑微微地朝着邱晨點點頭。滿囤娘笑的歡快,忙着招呼:“福兒娘啊,還沒吃吧,坐下一起吃吧?”

“嬸子您吃吧,我家裡已經做上了,我回去就吃。我做了蒸餅,拿了兩張過來給你們嚐嚐。”說着,邱晨將蒸餅、白麪和油吱啦遞給滿囤娘。

滿囤娘一看到滿滿一碗油吱啦,原本昏暗的眼睛猛地一亮,臉上登時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卻又推拒着往邱晨懷裡塞,連連道:“哎呀,你這孩子,咋送這麼多東西來,你還是拿回去給那倆小的吃吧!”

“嬸子,你就甭和我客氣了,我給那倆小的留了。”說着,邱晨急忙拉了蘭英出了屋。

拍拍胸口,鬆了口氣,村子裡的習慣,來往禮物都會你推我讓一番,有時候爲了顯示誠摯,甚至能拉拔起來,搞得像是打架!真是嚇人!

蘭英低聲地埋怨“我剛還說天晚了你們還沒回來,還讓你大哥去村頭看了一回……”又說,“你拿那些東西來幹嘛,福兒滿兒吃不上,你咋不留給倆孩子吃吶!”

“蘭英姐,你這就是外道了不是。說起來,這些年你和滿囤哥就沒少照顧我們,特別是這回,要不是你們,我還不知活不活得下來……說起來,我欠你們的豈是這麼點兒東西夠還的?好啦,我不是說了,給他們倆留了。對了,我今天上街買了點面,想蒸幾個卷子,家裡沒有引子了,你做的引子還有嗎?”邱晨說的誠摯,蘭英臉上的不過意也淡了些,卻在心裡對知好歹重感情的邱晨更親近了。

“有,有,我去給你拿!”蘭英說着轉身進了屋,片刻,就端了一個小粗瓷碗回來,交給邱晨。

邱晨拿着面引子笑道,“你村子裡人頭熟,幫我問問誰家有下蛋的小母雞賣,我想買幾隻,倆孩子和林旭都再長身子的時候,養幾隻雞撿幾個蛋,平日裡也能給他們添補點兒。”

“噯,這個不難。這月份上,正是青黃不接,許多人家裡糧食不寬妥,地裡又沒有活物找摸,有的是喂不了要賣雞的。趕明兒我就去問問。”蘭英爽快地說着,又問邱晨買雞買幾隻。邱晨約摸着,眼下家裡糧食也不多,又沒買粗糧,只依靠剩飯菜和野菜,五六隻還能湊乎,再多也就養不了了。

面引子發麪比較慢,這個季節又比較冷,大概需要一夜才能發好。於是,邱晨回到家裡,將引子用溫水調開,然後加入麪粉揉成麪糰,放在一隻粗瓷盆子裡,蓋上蓋簾,端到炕頭上放着,晚上睡覺,就把棉衣蓋在盆子四圍保溫,那樣也可以讓麪粉發酵的快點兒。

忙完這些,大骨燉白菜也好了,把骨頭、白菜都舀出來,剩下半鍋大骨湯,淘了米下到骨頭湯裡用餘火慢慢熬着。這卻不是爲了今晚吃的,餘火保溫,經過一夜,明早再煮一盞茶時間,骨湯的香濃就和米香完美的融和到一起,那時的骨湯粥纔會口感香濃滑糯,不膩不腥。

咬一口蒸餅,再吃一口骨頭燉白菜,純樸的面香和骨湯的香濃在嘴裡滿溢開來,這一刻,邱晨差一點兒落下淚來。

曾幾何時,吃着海蔘鮑魚,熊掌猴頭也不過爾耳,沒想到有一天,她卻會爲了一口麪餅,一口骨湯燉白菜,幸福的幾乎爆掉!

果然,沒有苦難的比較,就沒法體會幸福的甘甜!原來,幸福是如此的簡單!

累了一天,剛吃完飯,倆小的就睜不開眼了。阿滿直接窩在邱晨的懷裡打起了瞌睡,林旭看着倆孩子好笑,又和邱晨商量,今天累了,就暫時不學字了,從明天再開始。

邱晨本來只是給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找個理由,不過,在一大兩小三個孩子面前,還是要儘量端正學習的態度,自然沒有異議,和林旭商定,以後每天晚飯後,學一個時辰。

熬骨頭湯燒火多,炕燒得特別熱乎,最後沒有燒盡的木柴被邱晨扒拉出來,放到一個豁了口的粗陶盆子裡,又放上剛買的水壺燒了熱水,一家人洗了手臉燙了腳,躺在熱乎乎的炕上,兩個孩子跑了一天都累壞了,挨着枕頭就睡過去了,邱晨也很快就睡眼迷濛起來,臨睡着之前想的是,晚上做飯燒得那些鬆塔,果然好燒,但剩的不多了,明天還要上山撿些回來……

她自己都沒發現,再沒糾結能不能回去的問題。果然是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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