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這話的很自然,就像之前已經談妥了一般。..廖清張了張嘴,還是笑微微地應了下來。
這種默契的感覺,真是不錯!
正着,俊言指着樓下大喊:“姑姑,貼榜了!”
阿福阿滿也扯着脆脆的嗓子嚷嚷:“貼榜了!二叔快看!”
“哦?”邱晨聞言立刻站起來,走到窗前往對面觀望。果然,縣學門外,兩名衙役正拿了一張紅紙在之前的五張榜單旁張貼。只不過隔得比較遠,紅紙上能看出有字跡,卻看不清內容是什麼。
俊書笑着拉住林旭:“走,我們去看看!”
“二哥,我們也去!”俊言俊章也跳起來跟着往外跑。
俊是老大,也最沉穩,也笑着一起,跟邱晨和廖清打聲招呼,五人匆匆下樓去了。
想來,有許多人也跟他們一樣,就在周邊的酒樓、食鋪子裡等着看榜,這榜單一張貼,立刻從四下裡冒出來好些個人,腳步匆匆地往那張紅紅的榜單近前涌過去。
邱晨很快就看到了林旭俊書,後邊跟着俊領着俊言俊章也從酒樓裡走了出去,順着還不算擁擠的人流疾步走到榜單之下,與那些人一樣伸着脖子往榜單上看。
只片刻,邱晨就看到俊書跳了一下,滿臉歡喜地往酒樓這邊跑過來。
廖清笑着道:“俊書那子機靈,這會兒趕着來報信兒的可得有賞錢……你準備了麼?”
邱晨也是止不住地喜色上面,樂呵呵地從拍了拍腰間難得佩戴一回的荷包,笑道:“早就備好了,別一個,就是十幾個報喜的也夠了!”
這話着,俊書已經蹬蹬蹬地跑了上來,一把推開雅間的門,就大聲道:“姑姑,旭叔考中案首了!”
“案首?果真?”畢竟不是這個年代土生土長的人,對一些時代色彩濃重的詞還是有些不適應。在初聽到案首這個詞語時,邱晨還有剎那的不理解,下意識地重複了一次,她就明白過來,卻仍舊禁不住想要重新確認一次。
“真的!旭叔名列第一,是縣試的案首了!”俊書咧着嘴巴,一點兒沒了平日的沉穩,笑的毫無形象,看起來比他自己考個案首還要高興。
“好,好,太好了!”邱晨連連叫了幾個好,笑嘻嘻地從荷包裡摸了一隻二兩的銀錠子,遞到俊書手裡,“抱喜訊的都有賞銀。喏,拿好了!”
“嘿嘿,謝謝姑姑!”俊書微微有些意外,卻更多的都是滿滿的歡喜,也不推拒,收了賞銀,向邱晨一揖。
廖清也從荷包裡摸出一個東西來放進俊書的手裡:“這個消息好,我也賞你個好彩頭!”
俊書轉回頭看了看姑姑,見邱晨笑着點頭,這才接了,對廖清同樣一揖謝了。張開手一看,卻見手心裡躺着兩個錁子,只不過姑姑給的略大些,是銀錠子;另一個卻是金光燦燦的,竟是一個足有一兩多重的筆錠如意的赤金錁子。
俊書微微吃了一驚,轉頭看向邱晨低低的叫了一聲:“姑姑……”
“今兒大喜,我也沾沾喜氣,你不用看你姑姑,儘管收着吧!”廖清不等邱晨話,徑直開口。
邱晨也笑着點了點頭,俊書也就不再多問,安心地將一對金銀錁子裝好,又笑嘻嘻地向阿福阿滿道:“待會兒二哥帶你們去買好東西!”
俊言俊章慢了一步,這會兒也一步跨進來,朝着邱晨嚷嚷着:“姑姑,旭子叔考了第一!旭子叔考了第一!”
邱晨笑眯眯地一人手裡塞了一個銀錁子,俊言俊章更是笑眯了眼,拱着手對邱晨一陣亂謝。把屋裡的幾個人,還有跟進來的俊、林旭都逗得笑成一片。
考試成績出來了,他們的午飯也吃飽了,邱晨就要提議離開。
只是,還沒等她開口呢,又有一個身穿皁衣的捕快跑了進來:“恭喜,恭喜林旭林老爺高中縣試榜首!”
屋裡的人除了廖清之外,都有些意外,明明自家都看完榜了,居然還會有人跑上來報喜!
不過,邱晨畢竟從書本上了解些,哪怕她是理科生,中學也學過‘范進中舉’的課,心道,這就是所謂的報喜人了!這些人仗着點兒聰明,趁着這樣喜事跑上去報喜,不過是爲了討份賞錢罷了!而一般的人家,也樂意討個好彩頭!
邱晨一晃神,笑笑道:“有勞了。同喜同喜!”着,已經把一枚銀錁子遞給了林旭,示意他打賞!
那人得了銀錁子,又連聲恭喜了幾聲,這才一臉喜意地去了。
這人剛剛離開,轉眼又有七八個人跑上來報喜討賞,這些人不僅僅是衙役,還有些穿着普通衣裳的百姓,邱晨乾脆將荷包交給了林旭,由他一一打賞。不過,她備下的銀錁子有數,之前給了俊書、俊言俊章各一個,剩下的七個很快就打賞完了,又來了一個,荷包裡只剩下兩串銅錢,林旭也就賞了出去。
那個人得了銅錢,臉上浮起一層失望,卻仍舊恭喜着去了。他雖然失望卻也怨不得誰,誰讓他心思轉的慢跑的也比別人慢呢!
這一回打發了,想來都知道主家的打賞銀子用完了,邱晨他們終於清靜了。
幾個人笑着喝了杯茶,走出酒樓。邱晨一邊下樓,一邊詢問着廖清鋪面房屋之事。
剛走下樓,又有兩名衙役疾步趕來,其中一人正是第一個跑進來討賞的那個,一見邱晨一行,連忙拱手道:“縣爺請案首林旭進衙相見!”
邱晨和林旭這回都愕然了。
廖清靠近邱晨低聲道:“縣試乃縣父母主考,林旭考出來後,名義上就是縣令大人的學生了。老師召見學生也有先例!”
邱晨一聽廖清道縣令主考就大致有了個概念,雖然她沒聽過縣令召見案首,但殿試過後,皇帝都要召見‘天子門生’的狀元確是不止一次地在史書和電視裡見到過。
按理,學生高中應該送上謝師禮,但如此公開的召見,卻不好帶着些,只好上去低聲叮囑了林旭幾句,同時悄悄地又塞了一隻荷包到林旭手中,這隻荷包裡同樣裝了十幾個銀錁子,林旭拿着路上跟衙役什麼的結交結交總是沒有壞處的。
廖清也趁着邱晨叮囑林旭的空兒,和那兩位衙役攀談起來。
雖廖家主院並不在安平縣城,但作爲回春堂廖家的少東家,安平縣城有頭臉消息靈通的人也沒有不認識廖清的。見主持廖家商務的廖家三少親來攀談,兩個衙役自然神態殷切,廖清着話,又隨手遞過去一塊五兩左右的銀子,兩個衙役臉上就只剩下諂諛的笑了。
那邊邱晨很快叮囑完了林旭,廖清打了個眼色,廝**躬躬身,跟在林旭身旁去了。召見某人,家人朋友不好陪伴,但廝卻是可以跟着的。即使進不到裡面去,等在門外消息也靈透些。
廖清才轉回來跟邱晨道:“放心吧,不是壞事兒,縣父母不僅派人傳了林旭兄弟,還傳了第二名第三名一起。”只不過,剛剛那兩個衙役也了,奉命出來傳話的就他們兩個,是以,雖然縣令要見的是前三名,但先後順序還是有個時間差的。這個細節,廖清覺得並不重要,也就沒必要向林娘子交待清楚了,以免她過於擔心。
邱晨聞言緩了臉色。不是單獨召見,連二三名一起見見,那就只是縣令表達一下對這一屆縣試成績優異者的褒獎之意了。
廖清看着她臉色放鬆下來,微笑道:“剛剛聽你提及鋪子買賣之事,難道你有意要開間什麼鋪子?”
邱晨笑着搖搖頭,略一思忖,就把劉炳善父子上門售賣房產田產的事情跟廖清了,然後道:“我只是覺得奇怪,那劉家財力一般,之前也就劉家嶴二百多畝地和鎮子上兩間鋪子……卻突然間想來縣城買鋪子發展,甚至連祖產都變賣了,還舉家搬遷過來……着實有些令人費解。”
廖清微微蹙了蹙眉,笑着道:“既如此,咱們且去看看那些鋪子如何……至於其他的,我會派人留意,一有什麼消息,就派人給你傳訊。”
邱晨之所以將劉家的事情和自己的懷疑都講給廖清,想的也是廖家的勢力比她和林家大的多,有是多年經營,人脈關係更是林家無法比擬的。在她一籌莫展的事情,交給廖清不定並不是什麼大事。更主要的是,這件事不過是打探一些消息,並不會有什麼危險,也不會犯什麼忌諱,交給廖家,她也沒什麼顧慮。
“好,幾個孩子只怕也拱指着把剛得的賞錢花了呢!”邱晨笑着應了,讓俊書俊帶好四個的,跟着廖清一起出了酒樓。
孩子們感興趣的無非那麼幾種,好吃的零食、玩具、書籍房四寶,縣城裡,玩具極少,路上遇到幾個賣玩意兒的,也多是給極的孩子玩耍之物,就連上了幾個月學堂的阿滿都不屑一顧,更別提俊言俊章了。是以,邱晨直接將孩子們帶進縣城最大的房書鋪,讓他們在這裡挑選自己合意的書籍和房用品,留下俊俊書照看着,她則繼續跟隨廖清去街上看鋪子。
之前有了大興打聽來的消息,二人逛起來也很有目的,雖然走的並不急,但卻看得很快,幾處比較出色的待售鋪面,很快就看了一遍。除了之前邱晨關注過的那處五間房的大鋪面外,其他的多是些兩三間的門面,售價也多在一千兩之內,位置偏僻些的,兩間門面的鋪子甚至只開價三百兩銀子,真是相當的便宜了。
約略看了一遍,兩人除了對鋪面的價值有了個更直接地認知,並沒有打探到更有用的東西,兩人也就不再繼續遊逛,迴轉往孩子們所在書鋪子走去。
走了沒多會兒,迎面大興匆匆趕過來,先是對廖清拱手一禮,隨即又給邱晨施了禮,就低聲稟報道:“夫人,的剛剛得了個消息,衙門五天前收到京城裡直髮的上諭,好像是褒獎某家忠心之舉。”
邱晨眼皮微微一跳,問道:“你這消息是否確實?還有,知不知道賜的什麼?”
大興點頭道:“確實,是的認識的一名縣衙的外管事的……賜的是一幅御筆,不過,縣令派此話的管事訂做了御筆匾額,正是如此,那外管事才得以知曉此事!”
“哦,我知道了,二弟被縣令傳進縣衙問話去了,你去衙門外等着,見到他出來,或者有什麼消息儘快送回來……哦,我們這就回廖府等消息。”邱晨吩咐下去,大興答應一聲,行了禮匆匆去了。
邱晨擡頭看了看身邊的廖清,兩個人眼中都因‘御賜’露出一絲隱隱的興奮來。
御賜褒獎忠心之舉的,她們如今不敢確定獲得褒獎的是誰,但恰好他們兩個人都知道一件事情,足夠獲得一塊皇帝的御筆褒獎,這件事就是邱晨獻出去的蒸酒方子。
當然,邱晨心裡還有‘爆竹’一事,但那件事邱晨曾再三叮囑秦錚,不要出‘爆竹’的出處。想來,應該與那東西無關。
有了這個猜測,邱晨和廖清誰都沒有心思再逛街了,去書鋪子裡把孩子們挑選的書籍房之類的收了,一行人匆匆趕回了廖家別院。
此時,已近未時中,若非縣令突然跳出來,這會兒邱晨一行該踏上返程之路了。
回到廖家,邱晨憂心忡忡地,廖清也沒帶她進花廳,而是帶着一大六徑直進了廖家後院的花園。
廖家這座別院並不大,平時不過是用來臨時落腳居住,是以花園子並沒花費太多心思佈局修繕,而且,因爲安陽之地偏屬北方,建築格局上更多的是軒敞大氣,少了許多南方園林的‘咫尺之內再造乾坤’的玲瓏精緻,沒有太多匠心的園林格局,拙樸中見大氣,卻也是邱晨到達這個世界後所見到的最好的園林景緻。
孩子們的喜愛厭憎最不作假,一進入花園中,就朝着水面上的一座曲橋跑去。
阿滿被邱晨牽在手裡,邱晨不放心她往水邊跑,把個丫頭急得不行,扯着邱晨的手往前走:“娘,快些,快着些……”
走到橋上後又嚷嚷:“娘,廖叔叔家的橋好看……”
那邊俊言俊章帶着阿福已經跑上了橋頭盡處的水閣,趴在欄杆上朝着水裡嚷嚷:“好多魚……哎,你看,你看,那條是紅色的……”
“紅色的好多,你看那條還是金色的吶……”
滿兒丫頭一聽更是急切,扯不動邱晨,急得嘟着嘴兒直跺腳。惹得衆人好笑不已,也讓人看得可愛,又心疼的不行。
俊伸手一把撈起丫頭抱在懷裡,跟邱晨道:“姑姑,我帶着滿兒過去吧!”
得了邱晨的應允,俊抱了滿兒跟俊書一起朝那邊玩的忘乎所以的三子走去。
廖清也笑着對跟在後邊的廝沒藥道:“去,給幾個少爺姐那些魚餌來……再叫幾個丫頭送點心茶水來,好生伺候着!”
沒藥答應着去了。
邱晨沒理會廖清吩咐廝什麼,看着孩子們那邊,俊言俊章和阿福都知道深淺,有又俊俊書看顧着,她索性不過去聽孩子們叫嚷了,尋了一個曲橋的拐角處,乾脆倚在木欄杆上,看着水面尋思起來。
若御書嘉獎真的是給林家,或者給林旭的,那麼,以後他們做生意賺錢,基本上就不用太擔心有人欺到頭上了,至少,沒有人敢再明目張膽地欺上頭了。另外,若真是如大興打聽來的,御書嘉獎是幾日前到的,那麼這一次林旭縣試考的這個案首,就不僅僅是林旭的學識,也不僅僅是雲二公子的加持結果。若考試前就接到了御書嘉獎,林旭這個案首出力最大的不得還是這‘御書’起的效果。
不是邱晨太過瞧林旭的學識,但林旭之前因爲家裡日子拮据,上學堂的時間不夠長,雖然很努力,學業卻並不太好……這從林旭寫的字上就能看出來,只是還看得過去,但絕對談不上出色。
而在家裡日子興騰之後,各種供給跟得上了,筆墨紙張也不再需要算計着不捨得用了,吃穿用度都寬裕了,林旭的學業進步是非常明顯的。哪怕去了一趟北疆,背書可能稍嫌耽擱,但因爲去的一路都有徐長跟隨,課程耽擱的不算多,加之一路見聞頗多,甚至經歷了一場生死,林旭整個人的氣質都有所改變,比起之前憨直拙樸的山村少年來,如今的林旭,氣度要大方得體的多了,就是看事情的眼光格局,也在不知不覺中大氣長遠了許多……
林旭這些進步是明顯的,但能夠順利通過縣試也就差不多了,一下場就拿到榜首的程度……就邱晨看,僅憑林旭的學識顯然還沒到那麼出衆。
這御書之事,廖清顯然也不知道,也明雲家雲濟琛沒有得到消息……剛剛大興過了,是直達安平縣的上諭!越過雲家也不無可能……
看着平靜如鏡的水面,邱晨腦子裡的思緒紛紛亂亂……
廖清隔着邱晨兩步,同樣倚着欄杆站住,溫聲安慰道:“別太憂心了,旭哥兒不會有事的!”
邱晨收回散亂的思緒,笑着搖頭道:“你知道我不是擔憂的……”頓了頓,邱晨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我獻的蒸酒方子……”
廖清笑得一臉和煦,如春日暖陽般:“若是豈不是好事?不是,與你,與林家也沒甚妨礙……如今,林家日子興騰,有,是錦上添花,沒有,咱們的生意還不是照做?該怎麼賺錢還是怎麼賺錢。哪怕是旭哥兒,今年一個案首考下來,只要沒有大錯,明年的府試院試,雖不至於一定能得個案首回來,但通過大概是不用擔心的。考過了院試,輕輕鬆鬆地一個秀才身份到手,再接下來,考舉人,甚至進京參考,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左右的了,看得更多的就是旭哥兒他自己了……”
這些道理,邱晨都懂,之所以憂心,也是習慣了操心罷了。被廖清這麼一番話下來,也就將亂紛紛的思緒拋開,跟着展開一個會意的笑容來。
“我知道了,謝謝你!”
“呵呵,和我……你還客氣什麼!”廖清笑笑,轉回頭看了看那邊的大大一羣孩子,道,“他們在那邊餵魚玩的自在,一時半會兒不會動,有人看着,你也不用擔心他們……嗯,這個園子裡景緻雖然粗鄙,但那邊有幾株菊花還不錯,我帶你去看看如何?”
跟廖清話,邱晨心情也輕鬆起來。聽他出言邀請,也就笑着答應下來。
廖清臉上一喜,轉臉給沒藥使了個眼色,沒藥即刻垂手匆匆而去,想是提前去賞菊花的地方佈置去了。
兩人剛剛轉身想走,阿滿卻扎着兩隻胖胖的手從那邊跑了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嚷嚷:“廖叔叔,滿兒好喜歡那些紅魚,滿兒想釣魚,好不好?”
俊在後邊緊緊地跟上來,一把抱起阿滿,阿滿卻仍舊掙着身子往廖清這邊撲。
廖清走過去,接過阿滿,笑着頂頂丫頭的腦門兒,笑着拍拍胖屁股道:“成啊,滿兒丫頭喜歡,廖叔叔怎麼會不答應呢!”
着,揚聲對那邊伺候着的丫頭子吩咐道:“姐要什麼就拿什麼來,心伺候着!”
幾名丫頭連忙曲膝答應着,就有一個丫頭子進了水閣,估計是去拿釣竿之類的漁具去了。
“廖叔叔最好了,滿兒最喜歡了!”滿兒丫頭達到了目的,抱着廖清的脖子親了親,灌了一通迷湯,轉身就撲進了俊的懷裡,嚷道,“大哥,快點兒,咱們釣魚去!”
廖清看着轉身就走,毫不留戀的丫頭,有些哭笑不得地嘟噥:“這個丫頭,還真是……用完了就走啊!”
邱晨在旁邊看着好笑,搖着頭道:“這丫頭也不知跟誰學的,就一張嘴會哄人……呵呵,不過,家裡人沒這麼慣她的,也就是你……”
廖清笑着搖搖頭,不過,對於用幾條魚把纏人的丫頭打發了,還是深感值得的,是以也不是真的懊惱,跟邱晨笑着,引着邱晨走下曲橋,沿着池塘往園子的另一側走去。
九月初,正是菊花盛開正好之際,廖家的菊花也果如廖清所,都是良品,品相自然不錯。蟹爪狀、累絲狀、流水飛瀉狀……姿態百千,顏色同樣也是多種多樣,奼紫嫣紅,美不勝收……遠非廖清自謙所稱的幾株,這院子假山上下,累累疊疊鋪展開來的,都是各色的盛開的菊花,宛如鋪展開了一張上好的錦繡地毯,不一會兒,就讓人生出眼花繚亂之感來。
但邱晨看了會兒,卻還是暗暗搖頭,相對於這樣一堆一堆的佈置,她更喜歡搬一兩盆,或擺在廊下,或供在案頭、牆角,……方能體會菊花的傲然和清雅。哪怕只是種在籬笆縫隙,或者院子一角,任其隨意綻放……也能夠體會出一股子秋日蕭殺中的勃勃生機來。
心裡這麼想着,擔當着廖清這個主家,邱晨還是要客氣地讚賞幾句的:“唔,好多,呵呵,好看……”
這麼幹巴巴的話,廖清聽着卻是一臉喜意,指點着一盆盆異種菊花給邱晨解:“這是綠如意,那一盆紫的是重樓……”
邱晨只需要聽着,偶爾點點頭就行……兩人一路賞着花,走上不高的疊石假山。
這麼一會兒工夫,沒藥已經將山頂的亭子佈置好了,石凳上鋪了錦墊,桌上也擺好了茶點……
邱晨卻沒去石凳上坐,而是隨意地在亭子圍欄上設置的欄凳上坐了,依着欄杆往外看,正好能夠俯覽大片大片盛開的菊花,再往遠處看,還能看到湖心水閣旁的一羣孩子,似乎已經拿出了釣竿,真的在釣湖裡的錦鯉了。
廖清並沒有勉強邱晨,親自倒了兩杯茶,走過來遞給邱晨一杯:“倒是你有心,從這裡看下去,果然比近觀更好!”
邱晨暗笑着垂了眼,喝了口茶,道:“我哪裡有你的那些雅緻心思,我到這裡看到孩子們,想的卻是,菊花開的如此好,若是採上幾朵蒸成菊花糕,手執釣竿……唔,再蒸上幾隻蟹子,溫一壺酒……哈哈,那才叫一個愜意悠哉呢!”
廖清一口茶喝進嘴裡,聞言差點兒噴了,卻連連咳了幾聲,才緩過勁兒來,指着邱晨笑道:“真是有你的,這麼好的菊花,你居然想到了蒸菊花糕!”
邱晨微微仰着臉,看着廖清笑道:“覺得我暴殄天物?呵呵,我不過是個村裡的婦人,每日想的就是一家老溫飽無虞,哪裡懂得這些花啊草的,你跟我這些,也就是對牛彈琴罷了!”
廖清很不以爲然地笑着搖頭道:“你是村裡婦人,我也不過是一心逐利的商賈罷了。我想的就是怎麼掙錢,怎麼掙大錢……哈哈,你是對牛彈琴,我就是焚鶴煮琴啦……其實,沒多大差別!”
邱晨笑着道:“是啊,我如今雖然不用擔心吃不上飯穿不暖衣裳了,但還有許多事要操心……這些花草美景,我高興看就看一眼,沒工夫理會也就算了,真讓我學着某些人賞個菊花吟詩什麼的,我是做不來的……俗人,沒辦法,這輩子改不了了!”
兩人着着,自然地就把話題從賞花賞景轉到藥方子的製作銷售上去了。
了一會兒,邱晨突然想起一件事,詢問道:“往年冬日,咱們這裡……嗯,你們回春堂面對衆多病患應該更清楚,咱們這裡生痘的,出疹子的多不多?有過什麼比較嚴重的傳染病嗎?”
邱晨本來想直接問,到一半覺察到有些不對,趕緊改了口。
提起這個話題,廖清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道:“也就那樣吧,出痘、出疹子的每年都會有……其他的,傷寒、肺病也多,還有兒熱驚風……每年都會有不少兒夭折……唉,我有一個姐姐就是出痘,兩年前,我大哥的次子則是兒熱驚風,沒救過來……”
這裡邱晨提及的出痘並不是現代習慣的水痘,而是現在早已經在國內滅絕的天花。至於廖清所的兒熱驚風,邱晨沒聽過這種病名,但據她推測,估計是流行腦炎等傳染病引發的高熱抽搐之症,至於肺病,這裡應該是指的肺炎……
這些病症,有些在現代那樣發達的醫療水平下也是救無可救的,更何況這個時代,完全依靠湯藥、鍼灸這些治療手段,缺乏有效快速的抗菌藥和肌肉注射、靜脈滴注等能夠使藥效快速起效的給藥方式……給藥方式……對,就是給藥方式!
她之前一直在琢磨藥物的劑型,卻總是遺憾不能製成注射劑給藥,竟然忘記了另一種非常有效的給藥方式--灌注給藥!
相對於口服來,因爲直接灌注進腸道,藥物的有效成分迅速可以更快地被人體吸收,隨着血液循環運送到人體各個組織器官中,發揮藥效。雖然仍舊比靜脈滴注的起效慢,但比口服,甚至比肌肉注射都要起效快。另外,灌注給藥還有一個優點,那就是病人昏迷無法吞嚥之下,仍舊可以給藥。同樣道理,對於兒服藥不配合的,灌注給藥同樣能夠順利給藥,而且起效還快的多。
而且,灌注給藥操作恰當的話,痛苦很,或者幾乎沒有痛苦,病人相對的不難接受!
滿心興奮的,邱晨擡頭看着因爲提及夭折的姐姐和侄兒而帶了一絲悲慼的廖清,張了張嘴,一時卻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這件事。
突然,她意識到高興地太早了,她忘記了這個社會極爲嚴苛的倫理制度,還有固有保守的思想……灌注給藥這種有效的給藥辦法,真想推行開來還是很難……不是因爲這個給藥方式不管用,而是因爲這個給藥方式難以被人接受。
沉吟了片刻,邱晨還是決定出來,只不過,她的相對委婉了好多,沒有直接用術語:“起來,這些病差不多都有一個共同的症狀,那就是高燒不退。我倒是曾經聽傳授我製藥之術的老人過一個辦法……嗯,用於兒效果甚佳。”
“哦?什麼辦法?”經過半年的合作,廖清對邱晨已經有了一種潛意識地信賴,她拿出來的東西,哪一種不是想都想不到的好啊!
邱晨眨了眨眼睛,看着已經收了戚色,正一臉興奮看着自己的廖清,緩緩道:“熬製好了湯藥,用合適的工具灌入兒……腸道,就可以快速地起效降溫。此法,比喂湯藥快得多,灌藥後,最快的一刻鐘就能逐漸退熱。”
“腸道?”廖清一臉興奮,卻有些沒聽明白,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
邱晨鎮定坦然道:“嗯,就是從肛門灌入……當時,老人家還給我畫了一套給藥的用具,用那個給藥,不會有痛苦。”
現代肛腸灌注都有專用的一次性配套用品,在這個世界,邱晨搞不來醫用塑料,也搞不來橡膠,但可以嘗試着尋找其他材料代替……灌注給藥可是她能夠想起來的,在這個世界裡起效最快的給藥方式了,而且灌注給藥的藥劑不像肌肉注射、靜脈滴注的注射劑那樣,對滅菌滅熱源等要求那麼嚴格,能夠口服的湯藥就能夠灌注給藥……這樣一種便捷又有效的給藥方法,絕對不能被灌注用具給否定了。
“呃……”邱晨的這麼直白了,廖清哪能還不明白,下意識地發出一聲驚愕聲後,迅疾扭了臉,邱晨很無奈地看到,廖清的耳根側臉迅速地……紅了!
唉,暗暗嘆了口氣,邱晨感嘆,廖清尚且不能接受的話,推廣就更不可能了。不過,推廣不了,她也要儘快想辦法把灌注給藥的用具製作出來,最起碼,萬一自家孩子病了,她不至於束手無策!
因邱晨提出灌注給藥的概念,讓廖清一時接受不了,的亭子裡一時陷入了尷尬的靜默之中。
還好,沒用邱晨尷尬多久,**引着林旭大興一起興沖沖地進了園子,詢問過後,徑直來了賞菊亭。
“大嫂!”林旭興奮地臉頰都泛着微微的紅,一見邱晨更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疾走幾步來到邱晨面前,道,“大嫂,縣父母傳我進去,告訴我,皇上御賜親筆御書一幅,縣父母已經將御書定製了匾額,縣父母此次傳我去,就是叮囑我回去準備,明日上午,縣父母就會帶頒旨欽差前往劉家嶴給咱們家頒旨賜書!”
“欽差?”邱晨一聽這話也很歡喜,但並沒有林旭這麼誇張。她畢竟對這個世界的嚴明的等級制度沒有太大的感受,她聽完林旭的話,第一時間歡喜之中,還沒忘了擔憂接待欽差的禮制問題。
別劉家嶴,就是廖家、廖清估計也沒接過聖旨,那些接聖旨該準備什麼估計也都不知道。
一看邱晨如此,林旭連忙笑道:“大嫂,不必憂心,縣父母已經賜下了全套的接旨禮制……”
林旭着,邱晨卻一下子眼睛亮了亮,隨即完全放鬆地笑起來:“好,好,那就好!”
着,轉身向廖清告辭:“少東家,時辰不早,我們也要回去做做準備,就此告辭了!”
廖清也不能多留,帶着人將邱晨林旭一家大送到廖府二門外,看着一家大分乘了兩輛馬車,馬蹄踏踏,車輪滾滾地出了廖府大門,這才悵然嘆息一聲。
不過,今兒廖清沒有傷感太多,轉身就收斂了神色,招呼**沒藥也徑直乘車出了門。剛剛林娘子談及的腸道給藥……嗯,雖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但細想下來,廖清還是覺得應該嘗試一下,反正林娘子也了,兒用最好。若是真的能用,們,似乎,也不是不能用。怎麼,能救命,即使難看些,也顧不得了。
安平縣城回春堂裡的坐堂郎中是一名五十多歲的老郎中,最擅內科兒科各種病症的治療,而且,一生只對醫術癡迷,已經五十八歲,眼看快六十了,也未娶妻生子,每日除了診病就只捧着古醫書本草,或者苦心蒐羅來的杏林先賢的手札筆記苦讀思索,琢磨着一個個病症的應對診治……往往廢寢忘食,渾然往外了。
廖清之所以過來尋這位老郎中腸道給藥的辦法,也是看中了他醫癡這一點,相對於那些拘泥於世俗禮法的郎中,這位老先生顯然能夠相對容易地接受邱晨提出來的‘腸道給藥’的治療方法!
九月初,雖然秋意漸濃,但天氣還未完全冷下來,只要天氣晴好,還是溫暖和煦的,是以,這個季節生病的不是太多,安平縣城的回春堂裡,也只有兩三個人在抓藥,那位姓吳的老郎中則渾然忘我地坐在診室之中,捧着一本手札看的沉迷,廖清進門後,掌櫃的和夥計們紛紛問安的嘈雜聲,根本沒有影響他絲毫,他連眼皮都沒擡。
廖清朝着夥計們點頭致意,又對掌櫃的笑道:“張老掌櫃你儘管去忙,我來是想問吳叔一件事。”
張掌櫃聞言就欲去叫醒吳郎中,卻被廖清伸手止住:“噯,張老掌櫃不必理會了,我自去就成!”
見他如此堅持,張掌櫃也不好再什麼,告過罪自去忙乎招呼生意去了。廖清這才一挑長袍下襬,擡腿邁進診室。
哪知道,這位老吳郎中真不辜負‘醫癡’的名號,廖清都走到他跟前近旁了,他竟仍舊巋然不動,看的津津入迷的,還不時指點着書頁上的字連連點頭,或聲嘟噥,或皺眉思索……完全是一副沉浸在醫術研究中的樣子。
廖清也沒立刻出聲打擾,乾脆繞到吳郎中身後,越過他的肩頭看向他手裡的手札……然後,廖清就看到了這麼一行字:‘……病者高熱神昏,譫語抽搐,若熱不退,則可造成紫斑、內衄……後不治,高熱盛極厥陰,陰厥則陽脫,終至陰陽雙亡,無救……’
看完這段描述,廖清再轉眼看吳郎中冥思苦想的模樣,不由失笑:“吳叔,你是不是也對着高熱不退束手無策?”
“哼,高熱不退,本就兇險,藥石鍼砭診治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怎麼能是束手無策?走開,走開……”被打擾了讀書,吳郎中的脾氣可不好,也沒看清話的人是誰,就皺着眉連聲呵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