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雲濟琛送走,邱晨第一件事就是讓人饞了一籃子沙土回來,把馬鈴薯,也就是土豆放進去,用沙土埋好,放進後罩房裡去。有沙土蓋着,馬鈴薯不會縮水,而放在後罩房,則是因爲那房子比較冷,又因爲挨着正屋,多少會有些溫度,不至於上凍。薯條薯片,之前邱晨並不怎麼待見,這兩年多沒吃上,再看到馬鈴薯卻有些想了。還有土豆絲、燉土豆,土豆多了,還可以用來提取澱粉做粉條、粉皮,涼粉兒、涼皮兒……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至於玉米,則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儲存種子的櫃子裡。這裡有今年沒吃上的西瓜籽、辣椒籽、西紅柿種子。看着一小袋一小袋的種子,邱晨就覺得心裡美的冒泡,明年,家裡就有這麼多新鮮水果和蔬菜了。
坐在馬車上,晃晃悠悠往清水鎮走的雲濟琛,臉上卻沒有多少喜色。
中午在林家用的午飯,他喝了兩杯,頭微微地發暈,可是大腦卻無比的清醒。他跟廖文清真正親近也不過一年多時間,但兩人相處愉快合作也順利,真有些把廖文清當成了自己的兄弟的感覺了。看到廖文清那樣,他着實有些不忍,也有些心疼。進而,他也自然想到,他們的制皁生意是廖、雲、林三家合作,之前,他之所以樂見廖文清爲了迎娶林娘子努力,也是想着三家合作會更順利。可如今,眼看着廖文清那樣的狀態,娶林娘子的事情只怕要擱置了,若是林娘子改嫁他人,會不會影響到以後的合作事宜?
這麼想着,雲濟琛不由地想到了京城裡的那兩個主兒,那二位對林家可是上心的很,是不是有某種可能?若是林娘子嫁給其中一個,就那兩人的權勢地位,真的還能和他合作下去麼?會不會想着獨攬了制皁生意?之前,林娘子之所以跟他們合作,無非是因爲雲廖二家的人脈人力,若是林娘子嫁給那二人其中一個,這人脈、人力,可比雲、廖二家強太多了。
林旭因爲要去各府裡送年禮,耽擱了幾日,索性等到府學臘八放了大假,這才收拾東西,留了順子家兩口和寶良看家,他這才轉回劉家嶴來。
回到家裡,見過楊家二老,楊家大嫂、二哥二嫂諸人,邱晨就攆着他去梳洗換了衣服,這才轉過去西院給林老太太請安。到了林家,難免又說起林嫺孃的事兒,林旭也是剛知道不久,這回跟林老太太說起來也是自責不已。當時五姐姐回家,他應該護送回來的。林老太太感嘆着卻難免一番傷懷。
說過這些瑣事,林老太太就交待林旭帶着管家去莊子上看看。雖說今年災年,莊子上的莊戶們卻跟着邱晨莊子上一樣,也種了夏菜、秋菜冬菜,也同樣由林家統一收購,日子倒是不算太難過,租子也都收上來了。林老太太讓林旭去看看,無非表明一種態度,這個家是林旭的,將來要林旭負擔起來。
進了臘月後,年味兒一天濃似一天。特別是過了臘八,邱晨就覺得每天都有要做的事情,而這些事情毫無例外地,都是爲了過年做準備。
而讓邱晨想不到的是,臘月初十這天,楊連成老爺子再一次提出回楊家鋪子。邱晨很意外,原還想着勸說,卻被劉氏攔下了。
劉氏握着邱晨的手,幾乎是下意識地揉着邱晨的手指道:“閨女啊,你也別勸了,你爹能答應在這裡住到這會兒,已是不容易了……咱們家姓楊!別說如今在閨女家,就是在千八百里外,只要有那個能爲,也要趕着回家過年啊……過年可不是別的時候,要請牌位祭祖宗,總不能讓楊家的祖宗牌位進林家門兒啊……”
劉氏這一番話說下來,邱晨不再堅持了,雖然心裡不捨得二老,雖然對那個什麼祭祖的事情也並不理解,卻仍舊無可奈何地答應下來。
之前,邱晨就沒想過楊家二老會指令着回家,是以過年的東西就準備了一份,如今突然如此,邱晨只好把之前自家備下的過年物資掰出一大半來,給楊家二老帶上。幸好過年的新衣裳已經做好,邱晨也都給楊家二老、趙氏帶上。
劉氏跟邱晨說了,這一次回家,就只帶着趙氏,俊禮因爲也上了學堂,這一次也不帶他回去,等過了臘月二十,學堂裡放了假,再讓楊樹猛帶着孩子們一起回家。
事出突然,臘月十一一大早,周氏就帶着青江家的,又讓趙九帶了兩個婆子兩個僕從護送,帶了各種家用回了楊家鋪子。
家裡的房屋已經幾個月沒住人了,清冷不說,一定也積了灰,周氏帶着青江家的和這些人手提前回去,也好打掃打掃房屋。雖說還不到臘月二十三除塵日,也不差這幾天,將牆紙糊一下,吊吊頂棚,再換上帶去的新帷幔被褥,等二老回去,就能舒適地直接安置了。
至於青江家的,邱晨另外安排了任務,讓她在楊家鋪子安置了二老後,就去南沼湖。青江就在南沼湖,讓青江家的過去,讓兩口子聚聚,青江家的也陪着青江過個年。另外,新年期間,楊樹勇和周氏都要回家過年,南沼湖那邊有青江家兩口子看着,也讓人放心。
邱晨帶着幾個丫頭婆子忙碌了兩天,在臘月十三一大早,將楊家二老送上了車。雨荷跟了楊家二老一同回去。雖說雨荷的身契沒有給劉氏,可擺明了,雨荷已經給了劉氏,不會再讓她回自己身邊了。
臨走前,邱晨商議過楊家二老,說過完年再去接他們過來。楊連成不置可否,劉氏則笑着寬慰邱晨:“明年開春,你二嫂就要坐月子……到時候再看吧。”
一聽這話,邱晨就知道,過了年二老估計不打算再來長住了,難免失落。但她也明白,這個時代,無子的老人都不喜歡去女兒家住……更何況楊家還是兒孫滿堂!
二老住在她這裡,雖說她盡心盡意地,二老卻難免有些不踏實,不自在……傳統思想觀念之頑固,往往是當事人自己都想不到的。
感傷也罷,失落也好,日子總得過下去,臨近春節,種種事情壓過來,邱晨根本沒有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去感傷失落。
送走楊家二老,已是臘月半。之前雲濟琛把下半年的制皁分紅送了過來,郭家也打發了婆子送了年禮過來,同時還有掌管兩家合作生意的管事賬房,過來跟邱晨報賬的同時,也把合作以來的分紅送過來。雖然期間經歷了一場瘟疫,郭大老爺郭敬詮也身陷疫區幾個月,但郭家跟邱晨合作的藥品生意影響不大,給邱晨帶過來的分紅也很客觀。
之後,又陸續有唐家、吳家幾戶人家上門送年禮,邱晨也就見見人,說幾句話問候一下。
一晃眼,就進了臘月二十,趙九帶着去楊家鋪子打掃清理的人也返回了劉家嶴。這時候,安平縣本地互相往來的人家也紛紛上門送年禮,邱晨都甩手交給了陳氏和趙九接待。邱晨則看着家人給幾名先生備年禮。
之前私塾就有四名先生,給林嫺娘請的兩位先生也過來後,私塾裡就有了五位先生。先生多了,科目也做了分配,有教初級啓蒙的,也有教深一些的經史的,外加兩名繪畫師傅,一名山水,一名鳥。劉家嶴的私塾在師資力量上已經算是很雄厚了。
教學條件好了,不僅僅劉家嶴的孩子們都集中到了這裡,就連周邊北高村、王家廟子幾個村子裡的孩子,也陸續有人過來求學。
孩子們多了,先生也多了,原來的一進小院子就顯得侷促了。邱晨琢磨着,年後開了春,就把東邊的操場擴出去,把學校也擴大一些,再給先生們備下專門的住房,也蓋成大興家他們住的那種獨立小院。這樣一來,明顯的地皮就不夠了,邱晨就趁着年前給村正送年禮時,捎帶着說了說這事兒。
劉玉貴家的泉哥兒已經跟林家簽了契書,如今在京城的制皁作坊裡是大師傅,不禁拿着高月錢,年底還有分紅。而且,契書一事林家並未宣揚,不過是兩傢俬下里知道。還有劉家在四圍村子裡收購羅布麻諸種藥材的生意,一年下來也掙不少銀子。可以說,劉家跟着林家跟着邱晨日子也真正興騰起來了,過了年,劉滿銀就打算在村西蓋起新房蓋新宅子。劉玉貴老爺子如今吃得好穿得好,事事順心,氣色紅潤,中氣十足,眼瞅着都好像越活越年輕了。
兩家關係匪淺,再說邱晨說的擴大學校,也是一個村子長期發展的基礎,是真正造福村民,揚名積德的好事,劉玉貴自然不會反對,一口答應下來,擴展學堂的事兒,邱晨只要拿出些銀錢來,定下個方案,其他的就不用她操心了,仍舊由他號召村民們一起蓋。
這樣的安排,邱晨自然沒有異議。她又不圖名,誰出面她並不在乎。
臘月二十,學堂放假,潘佳卿和袁先生家眷都在此,並不離開。丁先生和後來的幾位先生卻要回家過年。邱晨讓人備上各人一份厚禮,打發了馬車送他們返程。
臘月二十一,孩子們盼望已久的鑿冰捕魚,今年雖然少了秦義秦孝幾個,卻有了穆老頭兒,俊文俊書成子幾個大孩子,經過一年的鍛鍊,身體強壯了不是一點半點兒,也可以拿着抄網撈魚了。而且,今年雨水大,魚也長得特別好,一天下來,收穫頗豐。
臘月二十二,邱晨就打發了楊樹猛帶着俊文兄弟幾個回了楊家鋪子。
趙氏懷着身孕,大哥大嫂又要照應南沼湖那邊,早點兒讓二哥帶着孩子們回去,也好忙忙年,照應着家裡的老人、孕婦。
二哥帶着孩子們走了,加上俊文幾個的小廝也跟了去,家裡一下子安靜了許多。
邱晨陪着阿福阿滿玩了一日之後,秦禮秦勇又提出上山打獵。邱晨這一次沒有拒絕,帶着阿福阿滿跟了去,穆老頭兒自然不會落下這等熱鬧,也屁顛屁顛兒地跟上,只不過老頭兒的眼光高,對常見的野兔山雞不感興趣,見了黃羊狍子也不怎麼待見,到後來才知道,老頭兒憋着勁兒找紫貂呢。說是要過年了,弄貂兒給自家的小弟子做個圍脖做禮物。很可惜這裡雖然野生動物衆多,但卻一直沒見過紫貂,最後,一行人忙乎着弄午餐的時候老爺子離開了一回,帶回來一窩小狐狸,而且是極難得的火狐狸,把滿兒樂的見牙不見眼的。當然了,狐狸皮不用想了,滿兒稀罕的不行,抱在懷裡就沒撒手,自然帶回家養上了。把之前倍受寵愛的元寶和橘子都鬱悶的不行。
二十三祭竈神開始,年味兒越發濃重。
邱晨跟着上了趟山,就沒有再跟,兩個孩子跟着秦禮秦勇卻幾乎天天往山上跑。一直到臘月二十六,林家再次破冰捕魚,這一次捕的數量仍舊不多,留了自家吃的,另外就是給村子裡的老人送的年禮。
二十六,作坊裡發了月錢、年底賞錢,還有過年的年貨,就放了假。因爲香皂銷路太好,作坊的假期不長,過完年初六就開始上工。
二十七,邱晨就把家裡的事情甩給陳氏和大興家的,帶着孩子,由秦禮秦勇四人護衛着,穆老頭兒自動自發地跟上,一行人出發,直奔南沼湖。
今年第一年養魚,但南沼湖本身就是多年的湖泊,魚類衆多。邱晨就想着嘗試着來一次冬捕。這樣的大湖面就不是門前的小池塘了,鑿個冰窟窿撈魚是不行的,邱晨也想着下個架網。好在,秦禮秦勇幾個在北邊兒的時候搞過冬捕,不怕技術不過關。
爲了趕時間,邱晨等人都是騎馬趕路。阿福阿滿就由秦禮秦勇帶着。一行人不過午初時分就到達了南沼湖。俊文俊書這些孩子已經在南沼湖等着了,阿福阿滿一到,也顧不上進屋,就被俊言俊章幾個拉着跑去湖面上溜冰去了。
吃過午飯,秦禮秦勇幾個就去冰面上踅抹下網的位置。冬季捕魚有很多講究,其中之一,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找準下網的位置,否則偏過魚羣,會影響收穫,甚至可能所獲無幾。
穆老頭兒卻似乎很有些不屑,跑去周氏爲他們準備的客房裡睡覺去了。
晚上歇的很早,第二天寅時起牀,吃了熱騰騰的飯,就直奔冰面。
到了冰上,穆老頭兒突然提出要跟秦禮秦勇分成兩隊,各負責一架網,看誰捕的魚多。秦禮秦勇都是年輕人,圖樂呵,好勝心也強,當即滿口答應。不過,秦禮笑嘻嘻地湊到穆老頭兒跟前,說了幾句什麼,邱晨隔得遠也沒聽到秦禮說的什麼,就看到穆老頭兒哼了一聲,給了秦禮一個白眼,帶着十來個人往湖的深處去了。
秦禮笑嘻嘻地走回來,曾大牛問:“禮哥,你跟老爺子說什麼了?”
秦禮摸摸鼻子,看了同樣一臉微笑看着他的邱晨,低聲道:“我要跟老爺子說好不能用毒……若是用毒,這一湖的魚根本沒別人的!”
曾大牛臉上的笑容一僵,邱晨的表情也瞬間凝固。也不知是不是穆老頭兒表現的太和善,她都沒覺得絲毫壓力。聽秦禮這麼說,她才記起,穆老頭兒在江湖上的名號可不太正,據說是亦正亦邪的人物,行爲最是隨興,這回虧得秦禮想到,不然老頭兒一個好勝心起,往湖裡撒一把毒藥,她的南沼湖就算完了。
捕魚的過程有些曲折,好在結果還算圓滿。秦禮秦勇這邊一網打上來二百多條大魚,因爲用的網眼兒大,捕上來的魚最小也得六七斤重。而讓衆人沒想到的是,穆老頭兒的收穫居然更多,拖回來將近四百條大魚,這一下子,秦禮秦勇是輸的心服口服。
因爲下手早,捕完魚不過巳時末。邱晨等人回到莊子裡,就用新捕上來的大魚大鍋燉了,熱乎鮮美地吃了一頓魚鍋,裝了車,邱晨就和阿福阿滿帶着收穫的兩車魚回了劉家嶴。
趕回劉家嶴的時候已經晚上戌時末了,一天勞累,一行人洗洗也就睡下了。天氣冷,魚早就凍成了冰魚,仍舊放在車子上,直接拉到後院放着。
第二天,趙九和大興就帶着人將魚分成許多份兒,加上之前備好的米麪、衣之類,給村裡五十歲以上的老人送了去。
二十八,二十九,眨眼就是除夕。
家家戶戶都不再外出走動,安穩在家裡過年吃團年飯了。
因爲林嫺孃的出走,邱晨今年沒有留林旭,而是讓林旭去了西院陪老太太過年。
家裡就剩下邱晨和阿福阿滿娘仨個,邱晨索性把有家有業的僕人們打發回去團聚,她則帶着秦勇秦禮、穆老頭兒,還有陳氏等沒家業的僕人們聚在一進正屋裡過年。
好在,還有秦禮秦勇四個人,還有穆老頭兒這個老頑童,除夕一大早,秦禮秦勇就帶了阿福阿滿往裡裡外外的門楹門框上貼掛錢兒,貼對聯,貼門神,掛燈籠。穆老頭兒也揹着手跟着,不出手,卻總是呼喝着哪張掛錢兒歪了,哪幅對聯高了低了……阿福阿滿和小廝小丫頭們聚在一起,吵吵鬧鬧地看着熱鬧。
邱晨就帶着月桂等丫頭,往窗戶上貼窗。陳氏則去了大廚房,爲了一年到頭最重要的年夜飯忙乎去了。
暮色初起,村子裡就響起了鞭炮聲。先是稀稀拉拉的一兩家,很快鞭炮聲就響成了一片。今年劉家嶴的村民們或是進了林家做工,或是上山採藥,就是地裡種的秋菜冬菜,因爲有林家敞開了收購,也得了不少錢,這個年可以說是許多人記憶中最寬裕最富足的新年。日子好過了,心裡高興,自然要把這股子高興勁兒表現出來,鞭炮無疑是最能直接體現出這股高興勁兒的媒介了。是以,今年過年劉家嶴的鞭炮聲比往年都響,持續的時間也長得多。
除了服,林家也買了許多鞭炮,還買了焰火。邱晨也是聽大興詢問後才知道,這個時代已經有許多品種的焰火了,其中最好的就是盒子,是放在地上燃放的,有些像後世的禮彈;還有桶子,可以手持燃放也可以固定燃放,後世也是主要的煙品種。兩種焰火都買了不少,只不過,那個要入夜以後燃放纔好看。
邱晨帶着阿福阿滿站在大門洞裡,邱晨替阿滿捂着耳朵,陳氏則替阿福捂着耳朵,一起看着秦禮秦勇在大門外放了十多盤鞭炮,噼裡啪啦的炸響聲中,紅色的紙屑紛紛揚揚落滿了大門口和池塘堤岸,就這樣渲染出一種濃重的過年喜慶味道。
放完了鞭炮,屋裡的酒菜也擺佈好了。
爲了熱鬧,邱晨就把一家上下聚在一進院的正房裡過年。邱晨帶着兩個孩子和穆老頭兒在西里間,秦禮秦勇和陳氏在炕下相陪。其他婆子丫頭就在西次間裡,僕從小廝們則在大堂裡擺了一大桌。
喝了兩杯酒,吃的差不多了,穆老頭兒就嫌乎屋裡太悶,帶着阿福阿滿和秦禮秦勇去了外屋湊熱鬧。西里間裡就剩下陳氏陪着邱晨兩個人。
邱晨依着一直大迎枕,默默地透過窗戶上小塊的玻璃望着窗外。
院子裡掛了嶄新的紅燈籠,大年夜的寒風吹過,紅色的燈籠搖晃着,讓籠罩在一片暖色光暈中的院中景物似乎也晃動着朦朧的不真實起來。
到了這個時代已經是第二次過年了。
去年,有秦錚在,她跟他也是在這個房間裡,說着話,沒覺得怎樣就過去了。那一夜說的似乎很多,也似乎沒說多少特別的話,似乎說了什麼她都記不太清楚了,只不過,那時的她沒有感到這種空寂,這種……冷清!
外屋,不管是丫頭婆子還是僕人小廝,喝了酒,邱晨又放了話,過年任由大家熱鬧歡喜,這些人也都放開了,吵吵嚷嚷說說笑笑的格外熱鬧,彷彿外屋和西次間裡塞滿了人,塞得都要盛不下了。
一牆之隔的西里間,雖然有陳氏陪着,邱晨卻覺得空蕩的難受,清冷的讓人想要蜷縮起來。其實,屋裡的火炕、火牆燒得很熱,她也只是穿了一身夾衣褲而已。其實,並不冷,冷的是從心裡流出來的孤獨。
“娘,放煙火去!”阿滿小臉兒紅撲撲的像大蘋果一樣跑進來,張着小手把住炕沿就要往炕上爬。
邱晨晃了晃神,醒過來,心裡暗笑了一聲,什麼時候,自己一個理科生也學起了人家文藝青年,學着傷春悲秋起來了。
雖說換了個生產力落後的時代,雖說離開了自己最喜愛的實驗室和研究,但在這個世界裡,自己有兒有女,還有一大家子親人……另外,事業也算小有所成,有作坊有良田,比起現代來也絲毫不差了,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怎麼突然就感嘆了起來呢?
嗯,都是今晚這個團圓熱鬧的節日氣氛給感染的……每逢佳節倍思親,所以她也犯了回傻!
“走,放去!”邱晨緩過神來,也打起了精神。陳氏覷着邱晨轉了顏色,暗暗鬆了口氣,連忙把要穿的衣和斗篷拿上來,伺候着邱晨穿了。春香和月桂進來,伺候着阿滿裹了大毛斗篷,邱晨就牽着阿滿的小手,一起走出門去。
僕人丫頭們已經散了席,僕人小廝們把煙火搬到了大門外,在池塘的冰面上一字擺開,丫頭婆子們則裹得厚厚實實的,都站在大門洞和屋檐下等着觀看。
邱晨牽着阿滿的小手出來,就看到阿福也正跟着秦禮秦勇在擺放盒子。阿滿不等站穩腳步,就掙脫了邱晨的手,蹬蹬蹬地跑出去,從阿福手裡接了一隻桶子握在手裡。
“滿兒,你還小……”看着阿滿小丫頭握着一支幾乎跟她一樣高的桶子要燃放,邱晨自然擔心,完全是下意識地就要阻止。
秦禮回頭朝邱晨笑着露出了兩排白牙齒:“夫人放心吧,我抱着滿兒放!”
滿兒小丫頭根本沒注意到孃親的關切和擔心,一張蘋果臉笑成了一朵兒,朝着邱晨揮動着手裡的桶子,大聲叫着:“娘,你看着,滿兒給你放看!”
到了這會兒,邱晨再阻止也沒用了,既然有秦禮看着,她也索性按捺着,點了點頭,給滿兒一個鼓勵的笑:“好,娘等着看滿兒還有哥哥放!”
村子裡的莊戶日子雖然好過了些,寬裕了些,但還是沒有誰捨得大筆的銀子購買焰火。這個時代,焰火絕對能夠稱得上是奢侈品,一個桶子要一兩銀子,一個盒子至少要三兩銀,好些的,比如林家購買的這些,每個盒子足足是五兩銀子。五兩銀子,夠一個五口的莊戶人家富富裕裕地過一年了!
村裡的孩子們早就聽說了林家購買了焰火,大人們也暗暗期盼着這從未見過的盛景。是以,林家人出來的時候,大門外已經聚集了不少孩子,等桶子、盒子一搬出來,那些大人們也不知藏在哪裡,也紛紛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都擠擠挨挨地站在池塘堤岸邊上,只閃出林家東西兩院的門口方向,說說笑笑着,期待着焰火的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