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都收拾好了,大興也去定了一條船,一夜好眠,就等第二天一早出發了。
邱晨起的很早,孩子們的晨練沒有間斷,她就是跟着孩子們起的牀。
太陽還沒出來,不過,從東方透徹的湛藍色天空能夠看出,今兒是個大晴天!邱晨伸展着手臂,在院子裡,看着漸次開放的海棠花,做着深呼吸……微涼的清新空氣灌進肺裡,讓整個人都覺得精神輕盈起來。真好!
孩子們則去了後院。新並過來的院子原來有一片寥落的後園,種植了雜亂的花木,邱晨買過來之後,將大樹保留,花木挪移規劃成了沿院牆的幾條花圃帶,中間用青磚漫地鋪成了一塊平坦闊亮的平臺,就成了孩子們晨練的地方。
邱晨也跟着進了後院,院牆四角移植和增補的花木,因爲剛剛經過移植,延遲了萌發,葉芽比原生的樹木得多,大多剛剛吐出點點嫩綠,邱晨就沿着這些花圃慢慢地走着,一邊關注着院子中心開始鍛鍊的孩子們。
自家七個孩子,加上林旭,還有一羣廝丫頭們,二十來個孩子集合在一起,先跑步熱身,然後在院子中間散開來,開始一招一式地練拳。秦禮四個人就在孩子們中間逡巡着,目光審視挑剔,不時地指點糾正一番,等一個動作做老了,然後一喊口令,孩子們又齊刷刷地打出一拳或者踢出一腳……在邱晨這個純外行看來,孩子們的動作整齊規範,已經頗有些氣勢了。這種場景,不由讓她聯想起電視劇中武林門派中弟子們練功的情形。
爲自己的聯想失笑了一回,邱晨的注意力就收了回來,關注到後院的這些花圃、花木上。
如今,這個後院規整是規整了,但平日裡孩子們不練功的時候,就顯得有些過於空曠。被規範到牆根上的花木,東牆是一溜兒十幾棵紫藤,這是原來園子裡就有的,紫藤的藤莖粗壯虯結,外皮斑駁粗糙,顯然是多年的古藤,這也算是這個園子中最讓邱晨喜歡的東西了。西牆那邊新種了薔薇,薔薇和古藤都是攀爬植物,不過,邱晨看來,薔薇攀在院牆上不錯,而古藤卻要架起來,最好修一個鏤空過廊,讓藤蔓攀沿着架子漫過來,春日紫藤花開,一串串從鏤空的過廊上垂下來,就是一幅美不勝收的畫卷。花落了,綠葉廕庇,這個過廊同樣陰涼美好。
嗯,這個主意不錯,就在這裡建一個木製過廊好了。
看過花木,也繞着後院走了兩圈後,邱晨自覺活動開了,身體大腦也從睡眠中徹底清醒過來,再看孩子們仍舊一板一眼地練着拳,她也不再多做流連,徑直離開後園,去前邊的一進院的大廚房了。
昨天晚上吩咐了大廚房,早上做些點心糕餅、滷雞翅雞爪之類的,又把家裡存了一冬天的蘋果梨子收拾了些帶上。看着琳琳琅琅一溜兒行李,邱晨輕輕嘆着氣,這會兒出門,真真是什麼都要從家裡帶上,不然出門可沒有沿路都有的服務區和便利店,不帶就真是沒得用沒得吃。
等她收拾利索了,天色也漸漸亮了起來,東方的天邊露出一線亮色,薄薄的雲層是第一個感受到太陽溫暖的,染上了一層明亮的橙金色。
行李有大興帶着丫頭婆子們裝上馬車,邱晨看這邊自己也幫不上忙了,乾脆轉回後院去了。
孩子們匆匆洗漱過換了衣服,一個個滿臉興奮按都按不住,恨不得飯都不吃,直接出門去。
邱晨沉着臉,一聲不吭地端起碗吃飯。俊、俊書和成子笑笑,拉着四個的吃飯。
俊言的屁股上彷彿長了刺兒,扭來扭去的坐不安穩。俊書低聲道:“待會兒我們吃完出門,你吃不完可跟不上。”
俊言一個激靈,連忙端起碗往嘴裡一陣猛劃拉,填的嘴裡滿滿的,裹都裹不住……邱晨忍住笑,示意青杏遞上一碗湯給俊言,然後目光掃過一羣都有些食不知味的孩子們,道:“咱們出門,但要好了,你們出門不許四處亂跑,要跟定了大人,萬一跑不見了,被拍花子的拍了去,可就再見不到家人,也回不了家了。若是誰犯了這種錯,以後再出門就再不帶他了。都聽到麼?”
孩子們忙齊聲答應着,邱晨這才吩咐趕緊吃飯。經過邱晨一番告誡,孩子們安穩了不少,個個低頭飛快地吃着飯,卻不敢再出什麼幺蛾子了。
吃過飯,邱晨一步步洗手漱口,整理衣裳,孩子們也只好壓制着自己的性子和興奮,跟着有樣學樣地做。
好不容易等到邱晨整理好了,回頭看看孩子們也算是整理的差不多了,這才緩了表情,笑着一揮手:“出發!”
孩子們的歡呼應聲而起,壓抑了半天的興奮和激動讓孩子們登時忘了剛剛的拘謹,一鬨鬧地衝出屋門,呼呼啦啦地直奔向大門。
俊俊書和成子三個也緊跟着上去,護持着弟弟妹妹們,以免他們磕傷碰到。
一鬨鬧地在一進院上了車,潘佳卿和林旭、韓靜瑜也跟着出來,一起上了車。只不過,林旭和韓靜瑜兩人是去郭府上課,走了兩條街,就與邱晨、潘佳卿一行的車隊分開了。
一路出了東城門,到了碼頭上,賃好的船隻是兩艘中等的烏篷船,大興帶着人看着將行李送上船,秦禮秦勇幾個則看護着孩子們上了第一艘船。潘佳卿則上了第二艘船。
孩子們都是第一次坐船,一個個興奮地不行,飛奔着行,飛奔着就往船頭跑,邱晨連忙吆喝着,秦禮笑着道:“夫人放心,有勇子他們跟着呢!”
邱晨看着秦勇和沈琥三個真是緊跟在孩子們身邊,這才放了心。
江水如碧,兩岸春色爛漫,船行江中,從最初碼頭的擁擠喧鬧中脫身出來,很快就恢復了一片安寧清淨。孩子們過了最初的興奮之後,看到船家在船尾下網捉魚,又找到了新鮮事兒,一股腦都涌到船尾去看網魚了。有秦勇他們跟着,邱晨也不用擔心孩子們的安全,索性讓丫頭備了一套泥爐茶具,就在船頭盤膝而坐,靜靜地看着船下綠水潺潺,兩岸草木慢悠悠地滑過去,被不緊不慢的船撇在了身後,漸漸遠了。
那麼些年,坐火車搭飛機,更多的時候坐汽車自己開車,現代人似乎總是抱怨交通堵塞,行路不暢,恨不能每個人都生出一對翅膀來,飛來飛去越快越好。可真正坐在這種完全人力驅使的烏篷木船上,沿着一江碧水緩緩而行,速度真的很慢很慢,但邱晨卻沒有絲毫的急躁和焦慮,只坐在這裡,看着這水光春色,整個人就彷彿完全被江水盪滌着,漸漸透澈空靈起來,整個人身心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放鬆和寧靜。
秦禮和秦勇似乎有了分工,秦禮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邱晨身邊,秦勇三個則護衛着一羣活蹦亂跳的孩子們。
邱晨凝望着江水景色過了一會兒,自己失笑着收回目光和心緒。她又不是出家人修心養性,這片刻的放鬆清淨也就罷了。
回頭朝秦禮笑道:“禮師傅也坐下歇歇,喝杯茶。”
秦禮倒沒有推辭,就隨意地在離邱晨幾步遠處坐下。
泥爐上的水沸騰了,邱晨提壺衝壺洗杯泡茶,倒了一杯茶推給秦禮,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兩人執杯,無言地品了茶,邱晨這才擡起眼,看着秦禮道:“侯爺的傷到底是怎麼弄的?”
不等秦禮開口,邱晨擺擺手道:“別跟我什麼打獵受傷。我對自己的眼睛還是很相信的。你們侯爺走的時候,舊傷口早就癒合了,僅僅打獵絕對不可能掙開!”
秦錚當初的傷口本就不太大,不過縫了十一針,又經過將近兩個月的休養,那一點點傷口早就完全癒合了。掙開的可能不是沒有,但太太了,不比買彩中大獎機率大。秦錚本來又是練武的,從軍多年,對自身的保護早就化進骨子裡了,僅僅只是打獵,怎麼會掙開傷口?!
秦禮手裡還捧着茶杯,臉上的五官卻苦的皺成了一團。這茶怎麼這麼苦呢!
咳了一聲,秦禮嘿嘿苦笑着,擡眼看了看不容唬弄的邱晨,心思飛快地轉了片刻,還是決定老實話:“侯爺不讓跟夫人,怕夫人擔心……”
邱晨毫不客氣地撇撇嘴,她是擔心,擔心秦錚丟了命她失了這個依靠。這話不錯,但被秦禮這麼一,怎麼聽着那麼不對味兒呢!
秦禮又幹笑了一聲,繼續道:“那個,侯爺之前確實想着打獵舊傷復發來着……但去城外訪友之時,遭了埋伏,受了點兒傷。只不過,這事兒不好往外,只能是打獵舊傷復發……”
秦禮一邊着一邊覷着邱晨的表情。不過讓他很失望,除了剛剛撇了撇嘴外,邱晨就再沒露出任何表情來。
“傷在何處?”邱晨突兀地打斷秦禮的話,問了一句。
秦禮一時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地回道:“傷在背上、脅下……呃,都不重,都不重,夫人不必擔心……”
邱晨卻不管秦禮的描補,繼續問道:“左脅右脅?”
秦禮一怔,回道:“右脅!”
“刀?”
“劍!”
“刺傷?”
“是……不,夫人,真不重……”秦禮答了個‘是’,立刻就覺出不對來了,連忙描補起來。
邱晨一個眼神成功地讓秦禮訕訕地閉了嘴。
邱晨又給兩人添了茶,捧了茶杯,垂着眼慢慢地喝着茶,好一會兒才道:“你應該能給你們侯爺傳訊,給他傳個訊回去,不想就此把命丟了,就趕緊讓唐庸給他清理縫合,別想着用這個做苦肉計。背上也罷了,脅下可不是鬧着玩的!”
頓了頓,邱晨又道:“清理縫合傷口的藥方和方法,當時都清楚地教給唐庸了,就讓他做,你們侯爺也放心!”
秦禮的臉色更苦,卻還不得不答應下來。
唐庸……那位可不是專門給人療傷的郎中。這會子根本沒辦法再拉過來做郎中使喚……
點了點頭,秦禮又略帶希冀地擡頭看向邱晨,心裡飛快地合計着,盤算着自己若是開口請求,這位會不會進京給侯爺療傷?
片刻,秦禮又垂了眼,暗暗地嘆了口氣。這位看着冷淡,其實心地良善的很,若他開口相求,她必會進京。但,侯爺那邊嚴令吩咐了,不許將實情告知,這會兒他了傷情還有話搪塞,再多一句,他也不敢了……
琢磨了好半天,秦禮含糊道:“夫人,侯爺叮囑我等不許告知夫人,怕夫人擔心憂慮……那啥,唐公子見不上……”
邱晨眉毛一挑,意外道:“唐庸回北疆了?”
秦禮含糊着應了一聲。邱晨卻認定是自己猜對了。不由皺起了眉頭。
秦錚受了劍傷,傷在脅下……慣使劍的人都知道,劍出了拿來刎頸外,恐怕絕大多數都是刺傷。刺傷,傷在右脅下,略略一深就能傷及內臟。即使傷不到內臟,傷了胸膜、肋骨,也不好癒合。還有背上的,那地方沒有致命所在,但能夠被秦禮出來的傷,必定是大傷!
這眼看天氣一天比一天熱起來了,傷口更容易感染潰敗……邱晨暗暗嘆了口氣,這還真是人怕出名,功高卓著招來萬人崇敬的同時,也招來了各路明的暗的算計,甚至殺意危機……也真不容易!
看着垂了眼專心喝茶,不再追問的邱晨,秦禮愣怔了好一會兒,也沒鬧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不關切吧,還如此用心地問了。若用心,不是應該趕着去京城看望,爲侯爺療傷麼?
這事之後,邱晨就彷彿忘了這個茬,樂呵呵又心翼翼地約束着孩子們,孩子們捕了魚,她就親手清理做出來,一家大吃的樂淘淘。如此,船一路向南,行了大半天的時間,就來到了安陽府南一個名喚水鋪頭的鎮子。
水鋪頭雖然只是個鎮,因爲是洛河和貫通南北的運河交匯所在,來往船隻極多,使得這個的鎮子也極爲繁華。也因此,水鋪頭鎮的格局也很有特點,就是沿着河岸一溜兒河岸街,一溜兒鋪子人家,酒肆客棧糧棧應有皆有,正值春日開河不久南北貨運船隻繁忙季節,天色未暗,水鋪鎮碼頭上卻已經停了幾十艘大船隻,岸上的臨水長街上,也人來熙往,熱鬧喧騰。
邱晨帶着孩子們在船艙裡洗漱了,梳了頭,收拾的整整齊齊地來到船頭處,秦禮秦勇一人一個抱着阿福阿滿,其他孩子也都被約束着站在距離船舷兩步處,一起擠擠挨挨地看着在他們眼中完全陌生卻完全新鮮的地方。
船工的技術極好,烏篷船如游魚一般,在越來越擁擠的河道里穿行着,終於尋了一處空隙,兩艘船想跟着靠上了碼頭,甩了繩索上去,拴在碼頭上的石柱上,又用竹篙插入船底穩住轉身,這才笑着招呼:“夫人,可以下船了!”
秦勇抱着阿福,笑嘻嘻地道:“我先去打個前站!”
話音未落,一個箭步,身體離空一躍而起,一息之間,就已經穩穩地落在了岸上,回頭朝着船上笑道:“上來吧,我接着你們!”
俊言俊章早就忍不住了,聽了這話立刻就往岸上去。踩到船頭邊緣處,船身一晃,秦勇伸手一拉,已經把俊言拉上了岸。俊言站在岸邊堅實的青石河岸上,臉卻仍舊白着,一臉的害怕沒有散去。秦勇卻並不管他,伸手又把俊章接上岸,隨後俊俊書自己跳上岸。
秦禮回頭看着邱晨,邱晨笑着搖搖頭:“我自己可以。”
秦禮點點頭,也不堅持,只抱着阿滿站在船頭一邊,側着身穩穩地站着。邱晨笑着搖搖頭,走到船頭處,用手利落地拎起裙角,大步邁上岸去,穩穩地站住,這才放下裙子,還輕輕地拍了拍整理了一下。
秦禮有些愕然地看着邱晨的動作,看到她拎起裙角之後,下意識地轉開了目光,又察覺不對,連忙又轉了回來,恰好看到邱晨氣定神閒地微笑着,自然地輕輕整理了一下裙角!
臉色僵硬了片刻,秦禮從心底涌上一股歡喜和稱讚來。或許正是因爲是這樣的女子,侯爺才那般放不開手吧!也正是這樣的女子,才值得侯爺花了那麼多心思!
一行人順順利利上了岸,另一艘船上的潘佳卿也已經上了岸,沈琥和另一名侍衛留守,其他人踏着碼頭的青石臺階,向在船上看到的無線繁華的河岸大街走去。
水鋪子鎮的碼頭兩側修的很是規整,臺階寬闊平整,兩側還修了青石扶欄,欄柱頂端都雕着玲瓏畢現的瑞獸,而且各不相同,極其生動,活靈活現的,孩子們立刻就被吸引了過去。指點議論着哪隻瑞獸是伏臥的,哪隻是仰天大吼的……
走了幾個臺階,阿滿突然嚷道:“我要數數一共多少個!”
着,就啪嗒啪嗒跑回第一層,開始一個一個數起來。阿福一貫是好哥哥,也跑去另一側:“妹妹,我幫你數這邊!”
邱晨幾人看得有趣,就停了腳步等着孩子們一個個尋出來,計數。沒多會兒,從一隻大瑞獸的尾巴根兒又找出一個,一陣驚訝之後,又是一陣哀嘆,之前計的數都混了,只好跑回去重新來過。
好不容易,一羣孩子把兩側的瑞獸都查清楚了,兩廂在臺階盡頭會和了,然後一臉得意地過來跟邱晨回報。
“好,好,這個就可以寫進你們的遊記裡。”邱晨笑着給孩子們擦擦鼻尖的汗珠兒,誇獎着建議着。孩子們興奮地點點頭,又啪嗒啪嗒往沿河大街上跑去。
邱晨和潘佳卿笑笑,“我這樣任性地把孩子帶出來,難得先生開明……”
潘佳卿搖頭笑道:“之前別孩子們,就是可也不曾遠行。不過一日功夫,沿途所見所聞,已讓我大開眼界。呵呵,雖‘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可親身經歷才知道,‘盡信書不如無書’,拘泥於書本,只能讀成書呆子,卻絕對無法成就不世之才!”
邱晨笑笑,正要話,前邊卻傳來俊言的一聲怒喝:“你們這是做啥?閃開!”
她心中一驚,擡頭看過去的同時,腳下已經急匆匆地往前邊跑過去。比她動作更快的,秦禮和秦勇已經抱了阿福阿滿,護着俊言俊章俊俊書等人從一大羣衣衫襤褸的乞丐中擠了出來。
邱晨趕過去,秦禮分出一隻手護了邱晨,腳下不停,招呼道:“走!”
一行人急急地跑出百十步遠,才把後邊的一羣人甩開。氣咻咻地停了腳步,邱晨這纔來的及詢問事情的緣由。
阿滿剛纔被秦禮抱着,這會兒穩住神看到邱晨,立刻張着手撲進邱晨懷裡,仍舊慘白的臉兒拱進邱晨的頸窩,顫顫地聲音叫:“娘……”
俊穩了穩神,回道:“剛剛在碼頭看到一些流民,阿滿看着其中一個孩子可憐,就把自己荷包裡的點心拿出來給那孩子。可沒想到,那些人呼啦啦一下子都圍了上來……”到這裡,俊的聲音頓了頓,神情愧疚道:“姑姑,是我沒護好弟妹。”
邱晨拍拍他的肩膀,搖搖頭道:“這也怨不得你。你們什麼時候見過這個!”
“那些人是餓狠了,人餓紅了眼什麼都能做出來……幾年前,我們在北疆還見過易子而食的……”秦勇抱着阿福,大喇喇地着,卻被秦禮拉了一把止住。
即使如此,邱晨、潘佳卿和俊俊書成子也變了臉色。阿福和阿滿年紀,倒是好像不太明白,只是一臉的茫然。
氣氛冷凝了片刻,邱晨呼出一口氣,疑惑道:“最近沒聽這附近州縣有什麼天災,咱們一路上也都沒看到出什麼事兒,怎麼會有這麼多流民在此?”
潘佳卿等人也是一臉疑惑,還是秦禮襯了襯道:“三四月本就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也不一定有什麼天災,這些人在家裡斷了糧,只好拖兒帶女地出來逃荒討飯,捱到麥收時節再轉回家裡,收了麥子,就又能混到明年……”
邱晨眨了眨眼,她猛地想起了去年清水鎮趕得春會,那些變賣家中舊貨舊衣以換糧餬口續命的人……又能比這些流民強多少!她真該帶着孩子們去趕趕那個春會。
經了這事兒,孩子們都有些懨懨的,逛街的興致也低落多了。邱晨想想那些乞丐,又看看窩在自己懷裡的阿滿,拍拍阿滿的屁股,輕聲道:“阿滿,你還想幫助那個朋友麼?”
阿滿頭拱在邱晨頸窩裡點了點,邱晨笑着道:“那好辦,待會兒,咱們買上些饅頭,你讓禮師傅帶你去送。把那個孩子帶到沒人的地方,再把饅頭給他不就行了!”
阿滿忽地擡起頭,微微泛紅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邱晨:“真的行麼?”
邱晨笑着親親丫頭的臉蛋兒,點點頭道:“當然。別忘了,你有禮師傅吶!”
“嗯!”阿滿用力地點點頭,臉上重又露出一抹光彩來,轉身找到秦禮,把着秦禮的脖子悄悄兒地商量起來。
邱晨從荷包裡取出三四十個銅錢和兩塊散碎銀子,一起遞給秦禮。秦禮很默契地點點頭,應下。
停了盞茶功夫,衆人都緩過勁兒來,就沿着河岸大街往前逛過去。一直逛到天黑,就在一家臨河的酒家吃了晚飯。吃飯前,邱晨就吩咐店家給船上留守的沈琥二人送了晚飯酒菜回去。
在等酒家上菜的功夫,秦禮帶着阿滿出去了一趟,不過半柱香功夫,又轉了回來。秦禮不動聲色地向邱晨點了點頭。阿滿丫頭努力壓抑着眼中的歡喜,可那重新明亮起來的臉色,卻是毫不掩飾地泄露了丫頭此刻心情重新大好了!
晚上入住客棧,阿滿才悄悄地跟邱晨回報,禮師傅帶她找到了那個一歲多的孩子和他的母親。秦禮悄無聲息地引了那母子離開了流民聚集處,拿了饅頭給她,看着母子倆吃了。又把剩下的兩個饅頭給了他們,還將邱晨給的幾兩銀子給了她,又給她們僱了輛馬車,將他們母子送回家去了。
邱晨聽着暗暗贊同。這樣處置,那母子倆才能把飯吃到自己嘴裡,回到家,有那幾兩碎銀,也能夠糊個溫飽,足以熬到麥子收下來了。
在鎮留宿一夜,第二日一大早,衆人重新登船,離開水鋪頭鎮,沿着洛河一路向東而去。
不過,從第二日開始,孩子們就沒了第一日的悠閒,每天都被送到第二艘船上,跟潘佳卿一起。倒也不正式上課講解書本,只是拿來一些筆優美的遊記,跟孩子們讀誦學習,也鼓勵孩子們自己寫遊記。
洛河自水鋪頭鎮向東,一路進入大海,不過一百多裡了。
兩艘烏蓬船又行了兩日,就因爲船太,沒辦法繼續前行。若要繼續東行,或換乘逆水上來卸貨的大船,或改爲陸路,乘車騎馬。
做了三天船,孩子們早已經從最初的新鮮興奮中平復下來,因爲船上面積,邱晨又怕危險約束的緊,孩子們都有些厭倦了。邱晨就打算棄了船換成陸路。
不過,海鋪子這裡因爲是大海船逆流而上的卸貨碼頭,也是相當繁華。而且,因爲離海極近,這邊也有許多海邊的漁民打了魚和海鮮運過來售賣。是以,邱晨就帶着孩子們在鎮子上停留了兩三日,看幾丈高十幾丈長的大海船,看商鋪裡舶來的種種海外之物,還一大早去看漁民們送上來的鮮活海鮮。看着俊言因爲手指被八帶魚吸住尖叫不已,看着孩子們對着海膽、海蔘等奇形怪狀的水生物種驚奇不已,邱晨都覺得這一趟出來的特別值。
歡樂的時間過得特別快,在海鋪子一眨眼就停了三天,邱晨帶着依依不捨又仍舊對新行程充滿好奇希冀的孩子們上了馬車,離了洛河,一路向東行去。
遠離了河岸碼頭的繁華喧囂,世界彷彿一下子黯淡蕭瑟了下來。
出了海鋪子鎮不遠,放眼望去,已經沒了高大的樹木,滿眼看到的都是半人高的枯黃草棵子,稀稀拉拉,這邊一簇,那邊一叢地散佈在大片的荒灘地上。
沒有樹木,沒有莊稼,也沒有村莊。
俊言俊章和阿福阿滿還仍舊笑着,指着窗外突然飛過的一隻大鳥,或者荒草中驚出逃走的野兔子,俊書俊幾個大孩子的臉上,卻漸漸地沒了之前的歡快輕鬆。
過了晌午,終於遙遙地看到了一片低矮的房屋。土坯牆茅草頂,與村子裡的土坯房不同的是,這裡的茅草頂上也泥了厚厚的黃泥,讓整個村子遠遠地看上去,都黃乎乎一片,幾乎跟荒原上的荒草棵子融成一體。
漸漸地,黃泥巴村子近了,已經能夠聽到村子裡傳出來的狗吠雞鳴,隱約還夾雜着幾聲兒啼傳過來,讓顛簸了一路都疲憊不堪的孩子們瞬間有了些精神。
馬兒似乎也看到了希望,馬車的速度也快了起來。
很快,一行人,五輛馬車就進了這個黃泥巴村子。遠看,這些黃泥屋就很低矮了,到了近前,就會更覺得這裡的房屋矮陳舊,殘破不堪。
所有的人家都沒有院牆,甚至大多數連柵欄都沒有,兩間黃泥屋,加門前一大片光禿禿泛着白色鹽花兒的空地,就是一戶人家。而唯一讓人看到些不同的是,這裡的幾乎人家院子裡曬着漁網,還有,房前屋後大都鋪撒着大片大片的貝殼。白花花的,整齊的或者踩碎的,有些已經深深地嵌進泥地裡,有些卻隨便地堆在表面……看得出,是積年累月,年年月月積下來的東西。
馬車在村口停了下來,邱晨看到村頭的一個泥房子衝出一隻黃狗,遠遠地衝着他們呲着牙吃狂叫着。
邱晨站在馬車旁沒有動身,然後,一個蒼老地聲音從房子裡傳了出來:“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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