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不善言辭,這會兒也不知道怎麼勸慰一個離開孩子思念掛牽的母親。
他伸手將邱晨攬進懷裡,讓她依靠着他的臂膀,依偎着他的胸膛,然後,輕輕地拍着妻子的肩背,下意識地輕聲哄着:“沒事,孩子沒事,有宜萱看着他,有茗薇陪着,還有奶孃和嬤嬤們看護着……”
邱晨其實不是不懂這些,她個人本就是比較理智的人,哪裡會不知道秦錚說的這些,之所以忍不住流淚,之所以糾結,也是因爲突然跟幼子分開有太多的不捨和牽掛所致。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連邱晨自己也沒意識到的,那就是因爲有秦錚的陪伴,還有她對秦錚漸漸深沉的認可和依戀,讓她下意識的有了些小女人的撒嬌軟弱表現。
此時,被秦錚擁進懷裡,邱晨完全沒有抗拒,放任着自己放鬆身體,全心依賴地依偎在丈夫懷裡,不再說話,只是伏在丈夫肩頭默默地流着淚。
在秦錚看似毫無意義地撫拍輕哄,卻漸漸地撫平邱晨因爲牽掛因爲想念而浮躁不安的情緒,先是綴泣聲漸漸停歇,進而竟伏在秦錚肩頭睡了過去。
上午騎了一個多時辰的快馬,又接着馬不停蹄地去看了苗牀、大田,邱晨其實很累了,這一回平復下情緒,疲倦困頓涌上來,就睡得格外沉格外香甜了。
秦錚小心翼翼地將妻子抱上炕,替她脫了鞋子,除去身上的衣褲,然後要了些溫熱的水,揮退了丫頭婆子們,親自洗了柔軟的帕子,一點點替妻子擦乾淨臉上糊的涕淚,又小心翼翼,略有些笨拙地爲邱晨拆了髮髻,除去頭上的髮飾,拿了被子替妻子蓋好了,這才走出屋叫丫頭婆子進來清理。並重新要了熱水自己進淨房洗漱更衣,剛剛邱晨趴在他肩頭哭了半晌,他的衣服已經沒法穿了。
簡單洗漱了一下,秦錚轉身進屋。
承影月桂帶着小丫頭已經將屋裡收拾乾淨,邱晨一個人靜靜地側臥在炕上,安靜地沉睡着,秦錚俯身看過去,恰好看到妻子突然展顏一笑,同時喃喃地叫了聲:“昀兒……”
秦錚心頭一顫,屏息退了開來。
走出屋子,秦錚沒有叫人,信步往莊子外走去。
秦義秦禮等幾名護衛小廝都坐在外頭的廂房裡,一看到侯爺出來,秦義秦禮連忙起身跟了上去。同時,另一些護衛和玉門函谷等小廝們則開始收拾整理形狀,查看馬匹,做好準備,等待着侯爺一聲令下,就可以迅如疾風地出發。
已是未末申初時分,暖暖的日頭漸漸西斜,日光微黃地暈開來,沒了中午的暖意,漸漸地從四周沁上一層清冷來。
一路走出大院,秦錚站在平整的大門前,展目四顧,大片大片的良田,平坦整齊,被一條條溝渠分割開來,形成一塊塊田畝。
秦錚雖然很少接觸庶務,但行軍趕路多爲騎馬而行,所看所見的也多了,眼前這一片田地卻有些不同。
很多地方的土地,哪怕是莊子,大多都是平整的,只用地壟分割出一塊塊田地。就是有溝壑也多爲天然生成,或小溪或大河,如此就有了水澆地和旱地的差異。
眼前這一片土地,地勢平整,土壤厚而肥沃,看得出都是上好的良田。而就在這一片良田之上,卻分佈着縱橫交錯的河渠,這些河渠橫平豎直,寬窄相當,河岸溝渠整齊規整,明顯是人工挖鑿而出……
秦錚微微蹙了眉頭,心中疑惑着:這樣大規模地挖地成溝,僅僅爲了水澆的便利,就浪費了這麼多良田,不說有沒有必要,至少,這樣做,是他經過那麼多地方第一次所見。
莊園位於莊子的東首,與莊戶們居住的房舍隔着高牆,一條河渠,還有河渠兩側的幾排樹。
秦錚轉眼看看,田地裡仍舊有耕作的農人,低頭看看身上蘭青色素繭綢長直綴,腰側懸掛的一塊老伽南佛掛,微微一笑,突然有些明白,爲什麼今日出門妻子給自己穿的準備的都是不見半點兒奢華的衣袍飾物了。
擡腳走下莊園高高的地基平臺,小廝連忙跟上兩步詢問道:“爺,可要備馬?”
秦錚頭也不回地擺擺手,繼續大步流星地走着,一邊吩咐:“讓玉門函谷跟着,你們回去吧!”
秦義秦禮聞言立刻停住腳步,兩個人互相看了看,秦禮回頭催促着玉門函谷跟上,這才湊近秦義道:“此處視野開闊,我們遠遠地綴着吧!”
秦義四下裡看了看,目光所及除了莊園周邊有一些連成片的樹木外,田野中,溝渠縱橫田陌交錯,溝渠邊倒是種植着樹木,卻明顯只是一兩年的小樹,如今又沒了樹葉,並不阻礙視線,再往遠處看,倒是零落着一些大樹,不過,同樣不會影響什麼。
點了點頭,秦義道:“我跟上去,你帶幾個人騎了馬遠遠地巡視一趟去!”
秦禮答應着,秦義招招手,帶了兩名護衛,遠遠地綴在秦錚後邊幾十步處,瞄着秦錚的身影,繞過河渠的堤岸,狀似閒散隨意地往大田方向走去。
走出莊園,要往田裡去,首先要經過一片場院,足有三畝大小的場院,只在邊角處零星生着幾棵棗樹,枝幹虯結低矮,枝椏繁密,看得出有些年頭了。場院外整齊地堆着七八個草垛,成倉廩型,尖頂上抹了黃泥,看起來跟一個個蘑菇似的。
秦錚的手是拿慣了長槍弓箭的,不習慣拿摺扇附庸風雅,這會兒就空着手,一手負於身後,刻意地放慢了腳步,一邊走一邊觀察着這些莊子上的這些細節。
他有限的莊戶生活就是劉家嶴養傷的兩次,但明顯的,那時的林家院子緊挨着莊鄰,不像這個莊園,幾乎跟莊戶們完全隔離着單立了出來。
穿過場院,是一條五步寬的田間土路,平整堅實,即使正值土地開化時節,大多數田野的土壤很鬆軟,此處仍舊堅實,踏上去比官道還要平整堅實些。
秦錚跺了跺腳,又在路面上四處踩踩,就發現路面中間最是堅實,越往邊緣越鬆軟……這樣的表現已經不是日常行走壓踏所能達到的了,應該是經過專門的碾壓,甚至夯實,才能夠如此。
正思量間,迎面一個莊戶漢子趕着一頭牛,肩上扛着一個尖頭樺犁走了過來。看到秦錚在路上踩來踩去,低頭琢磨的樣子,很是奇怪,疑惑地詢問:“敢問這位壯士,你這是丟了什麼啦?”
秦錚微微怔了一下,才意識到是詢問自己,努力緩和着臉色道:“勞大哥動問,我……在下沒丟什麼。只是疑惑這田間小路爲何這般平坦堅實?”
“哦……你是初到此處吧?呵呵,也難怪你覺得怪異,這樣的路,擱在從前我也不敢想……”那漢子甚是豁達直爽,見秦錚態度謙和,很是高興地說起來,“你知道此處是誰家的莊子吧?”
秦錚忍住失笑,點頭道:“倒是不曾耳聞,還請大哥一併賜教!”
漢子吆喝住黃牛,乾脆將樺犁從肩上放下來,卻並不放在路上,而是小心地放在路旁,這纔開口道:“什麼賜教不賜教的,我一個莊戶漢子能教你什麼……這個莊子原本姓郭,主人家在安陽,也是有名的詩書門第。前年開春,安寧縣主……哦哦,這會兒該改口叫郡主了,前年安寧郡主嫁入京城,這個莊子就被郭家送給郡主做了嫁妝。在此之前,莊子跟別處沒什麼不同,那安寧郡主嫁過來之後,第一年就開始挖溝打井。當時我們這些老莊戶都心疼啊,好好地肥田都給挖了溝,原本平平整整的大田給挖了溝不好走了,還得架橋……有錢也不帶這麼糟踐東西啊!不過,人家郡主給工錢,還給的很厚實,我們就老實幹活吧。一年時間,除了耕作,就是挖溝了,一年下來,溝渠連成了網,過了莊子,再往後邊去,離得通州河遠了,還打了十多口深井……去年春上,連着小一個月滴雨未下……其實吧,咱們這地兒,春日本就雨水少,一個月不下雨在往年也不算啥,咱們莊子上卻不按天吃飯,到時節該作甚作甚。地開化之前,第一茬肥就上到了地裡。地化透了,麥子剛要返青,就開始澆水……不下雨不礙事,咱們挖了溝渠,直接通着通州河吶,只要將車水架子往地頭溝邊一蹲,水就嘩嘩地車上來流進田裡去了……”
漢子善談,但明顯口才一般,還夾着許多方言俚語,秦錚聽的也就明白個七八成,卻也能從中理出些緊要處。
種田是靠天吃飯,世人皆知。可明顯,這裡挖的溝渠就是想要改變這個認知。
那漢子還在繼續:“……返青澆一茬水,拔節的時候又是一茬水,到了麥子抽穗灌漿了,又是一茬水……哦,加上出苗後上凍前的一茬水,一茬麥子足足澆四遍水……你猜怎麼着?咱們莊子上的麥子,最多的一畝竟然打了六百七十多斤!拉扯拉扯,一畝地都有五百斤的收成。一畝地五百斤麥子啊?往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啊……往年,累死累活忙活下來,還得說風調雨順的年景,一畝地能打上四百斤就是鑽了天了,六百七,將近七百斤,不說想,聽都沒聽過!”
秦錚表達着自己驚訝……六百七?還真是聞所未聞!
那漢子得了附和,談性愈濃,接着指着腳下的路道:“去年那溝渠就見了收益……去年,郡主又吩咐下來,讓我們鋪路,每塊田都有一條這樣的路通過去。而且,不僅僅是鋪平整就成,還要拿碾子來回壓,壓完了,再跟蓋屋子打夯一樣,一點點夯實了。夯實之後再也用碾子壓平……足足兩三遍,這路才成這樣……到了秋上,田裡收莊稼,別處的莊稼都是人扛到地頭,用小車推出來,根本通不了板車。咱們這兒好了,路又平整又結實,大騾子架車直接到地頭上,原本肩扛小車推得折騰個十來趟的東西,用大車兩趟就拉完了……往年怎麼也得折騰個把月的大秋收,去年半個月就收完了,又半個月,別處秋收還沒完,咱們莊子上連麥子都種妥了。”
“哈哈,我們現在可服氣了,郡主有本事,人家說啥咱們不明白不礙事,咱們老老實實跟着幹活就行……先生不知道吧,去年我家就不借饑荒了,去年,我們家還有了存糧,老婆孩子吃的飽穿得暖,還存了一兩多銀子……嘿嘿,看我,一張嘴就管不住了,天色不早了,家裡等着我吃飯,我先走了!”
說完,漢子拱拱手胡亂做個揖,回頭扛起樺犁,牽了牛,秦錚也略略一拱手,側身讓過漢子和他的牛,看着他走遠了,轉回頭,再看向溝渠縱橫、阡陌交通的田地,繼續往前走去。
邱晨一覺睡得很是香甜酣沉,再睜開眼睛,屋子裡的光線已經昏黃成一片。
下意識地轉着眼睛往炕尾處看,看到炕櫃,卻沒有找到座鐘……眨眨眼睛,她才恍然清醒過來,她不是在家裡自己的炕上,而是在通周莊子上的房間裡。丫頭婆子們帶了好些隨身物件兒,可座鐘這種可有可無又容易跌碎的東西,自然就被排除在外了。
“夫人?您醒了,可要起身?”月桂的聲音從炕尾處傳過來。
邱晨轉眼看過去,就見月桂站在炕尾的暗影裡,手裡還捏着一個打了一半的絡子。
“屋子裡這麼暗了,怎麼還坐在暗影裡打絡子,也不怕傷了眼!”邱晨一邊說着,一邊撐着身子坐起來。
月桂放下手中的絡子,一邊拿了件葵綠色細布薄襖子過來,伺候着邱晨穿上,一邊笑着道:“坐在那裡沒擡頭,只覺得累眼,倒是沒注意到天晚了!”
說着話,承影也從外頭走進來,轉身拿了一條蘭青色百褶裙子過來,伺候邱晨繫了,又倒了淡鹽水伺候着邱晨漱了口,送上一杯熱乎乎的紅棗茶,邱晨捧了喝着,已經知道秦錚沒有睡,走着出莊子溜達去了。緊接着,小喜又來詢問晚飯的菜單子,邱晨定了一個茄幹炒雞丁,一個幹豆角炒肉,一個山蘑燉雞,一個西紅柿牛腩,外加一個清雞湯。主食是莊頭石青山妻子張氏蒸的大饃饃,勁道有嚼勁兒,邱晨每回來都專門吃這個。
起身洗漱收拾利落了,邱晨低頭看看自己脹得鼓鼓的胸部,暗暗嘆了口氣,要了一件寬袖薄綿長褙子穿了,走出屋門,往院子外走過去。
門口伺候的秦孝和幾名護衛小廝看見,連忙從屋裡迎出來見禮。
邱晨擺擺手笑道:“罷了,我就到門口走走,有含光和月桂呢,你們不用跟着了!”
秦孝回頭看看其他護衛小廝,苦笑着道:“夫人,剛纔爺出門也說不用跟着,您這也不用跟着……我們不礙事,遠遠地,夫人儘管隨意!”
邱晨擡擡眉頭,笑着搖搖頭,不再說什麼,任他們怎樣吧。他們就是負責護衛的,眼看着天色暗下來,哪裡還敢放任她一個人出門不跟上的!
走出大門口,邱晨一樣停住腳步,四下裡看了看。
目光掃過大田和場院,落在院子一旁溝渠兩岸的樹上,笑道:“咱們這桃樹李樹本就是大樹,緩了兩年,今年該正兒八經結果子了!”
含光笑着應道:“結果子要到秋日,還早了,我倒是盼着過上一個月再來,這滿樹桃紅李白的,纔好看吶!”
這丫頭平日裡說話最粗放,什麼時候也會用詞兒了?還桃紅李白?
邱晨微微挑了挑眉頭,笑着點頭道:“讓你這丫頭一說,還真是!橫豎不過百十里路,再過一個月,天氣更加和暖,挑個豔陽高照的日子,帶着孩子們一起來住上兩日好了。”
含光聞言大喜,連忙曲膝笑道:“夫人,您到時候可別帶上我!”
月桂在旁邊捂着嘴笑:“回去我就跟承影姐姐說去,給你按個活計不得脫身,到時候我們跟着夫人來莊子上賞踏春,把你留在府裡看家!”
邱晨聽着身後兩個丫頭鬥嘴,也跟着浮起滿臉的微笑,目光一轉,掠過遠處近處的田野,暮靄沉沉中,莊子那邊飄散過來淡淡的煙火氣息,農人們都已經歸家,田野裡幾乎看不到人影子了,邱晨極目四望,看的眼睛發酸,也沒看到秦錚的身影。
轉回身,邱晨看向秦孝幾人,詢問道:“侯爺去了何處?”
幾個護衛小廝聞言齊齊看向秦孝,秦孝苦着臉嘿嘿一笑,走上前幾步,俯首躬身回道:“回夫人,小的們分成兩撥,一撥跟着侯爺,一撥留下來守護夫人……侯爺出門並未騎馬,走不遠;又有秦義秦禮幾個跟着,必定萬無一失,夫人勿需擔心!”
這一番話讓邱晨安心了不少,她點點頭,正要轉回去,就聽得一陣馬蹄聲隱隱從村口東北方向傳來,漸漸由遠及近。
通州位於京城西南,莊子的東北方向自然是京城的方向。這個時間,如此驅馬疾馳趕過來……邱晨一下子就聯想到了留在家裡的昀哥兒和阿福阿滿,難道是三個孩子出現了什麼意外?
邱晨臉色一變,手下意識握住裙子就行提起來朝來路迎上去問問清楚,手觸及裙角,心裡忽地清明起來。
臉頰上的肌肉突突地痙攣了幾下,又倏地僵硬着平復下來。邱晨幾乎擠不出一絲兒笑,手保持着提着裙子的動作,腰身刻意地繃直着,微微仰着頭盯着京城過來的方向。
秦孝和幾個護衛反應極快,聽到馬蹄聲比邱晨略早一份,幾乎在聽到的同時就伸手握住身上的兵器,圍攏到了邱晨和兩個丫頭周圍,擔負起警戒護衛職責。秦孝上前請求道:“夜晚風寒,夫人還是回房吧!”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邱晨剛剛鎮定下來,控制住自己保持着表面的冷靜,其實內心卻仍舊驚慌的幾乎把持不住,是以根本沒有聽到秦孝的請求聲。
“夫人!”秦孝加大了聲音,高聲道,“夫人,請回房等待,小的們這就去尋找侯爺回來。”
邱晨這回聽到了,她感情上仍舊想不予理會,但她終究做不出那般任性之事,只好收斂心神,按捺着心裡的惶急擔憂,轉眼看着秦孝道:“不必派人去尋……如今畢竟是承平年代,又是在自己莊子上,侯爺還帶着小廝護衛數人,想也不會出什麼意外。”
秦孝沒想到邱晨會這麼說,他覺得邱晨這一番話聽着合情合理,聽在他耳中,卻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侯爺對夫人付出了多少心思和努力,說實話,夫人自己都不如他們幾個近身護衛知道的清楚。不說,早早地就分了最得力最信任的護衛去劉家嶴護衛夫人;不說,侯爺出征入川進藏,明明知道那一路都是艱難險阻、甚至命懸一線,侯爺還是將最得力親衛、暗衛都留了一半在京城,護衛夫人和小姐少爺們;還有,侯爺爲了迎娶夫人被人詬病,爲了夫人幾次受到申飭斥責……進川入藏後轉入南陳,九死一生,得了那麼的功勞回來,眼瞅着就要侯爵升國公爺了,誰知道,又因爲夫人的事在朝堂上再受責難,大功未賞,反而被停了俸祿差事,天天窩在家裡思過!可惜了侯爺,明明功勳卓著,明明赤膽忠誠,卻因爲夫人屢屢受挫……若夫人也同樣爲侯爺着想也就罷了,沒想到,這會兒,侯爺未歸,卻不讓人去尋找侯爺……只讓人留下來……
秦孝想這許多也不過是閃念之間,轉眼看向邱晨,沉吟着開口道:“天色漸晚……”
邱晨沒有讓他說完,轉身向秦孝身後遠遠候着的兩個門子詢問。這兩個人都是莊子上的人,對莊子上的情形最熟悉。
“你們石莊頭呢?還在苗牀子那邊?”
那兩個門子沒想到會問到自己頭上,略略一愣,噗通噗通跪倒叩頭道:“回,回夫人話,石莊頭剛剛過來一趟,本想着尋夫人回話的,聽說夫人歇着,等了一會兒就走了,說是去瓦窯廠定磚去……好像是說建苗牀子要用的磚不夠,趕着去定,不然就耽誤了育苗子!”
邱晨微微提了提眉頭,點點頭,略一沉吟間,臉上已經恢復了一片沉靜、堅毅之色。她擡手示意兩個門人起身,轉身對秦孝道:“侯爺不曾騎馬,又離開不久,這麼敞亮的地方看不到人,很可能是跟着莊戶去莊子上了……想必很快就會回來了。”
秦孝愣了愣,微微皺着眉頭,仍舊有些不敢相信侯爺會跟着那些農人家去……不過,轉念看看夫人,又由不得他再懷疑什麼了。
侯爺連莊戶婦人都能娶回來做了夫人,再去莊戶人家似乎根本不算什麼了!
邱晨放鬆着自己說着話,目光卻始終關注着村口方向……那陣陣馬蹄聲越來越近,終於暮靄也遮不住,露出五六個騎馬人的身影來。隔得遠,邱晨眯了眼睛也沒辦法看清楚來者何人。
秦孝和含光幾人自然也始終關注着那邊,他們的目力耳力都要好一些,隱約看着當首一人穿着一身麻灰色軟緞袍子,後邊幾個隱約都是青色衣衫,就暗暗鬆了一口氣。
靖北侯府外院管事們的制式服裝是麻灰色,小廝們的服裝則是青衣長衫或青色短打。爲首麻灰後邊跟着青衣,從衣着上看,極有可能是侯府裡的人有什麼事趕着過來回報。
其實,對於秦孝含光等人來說,只要是這種顏色雜亂的衣衫,大都是普通人,不會產生什麼威脅……他們都可以鬆一口氣。
相較兩個人略晚一會兒,邱晨也看清了來人穿的衣衫顏色,也緊跟着有了個大致判斷。但她卻與秦孝、含光迥然不同,看清了來人衣着很可能是侯府中人,邱晨就更緊張起來。能讓人這麼晚從京裡縱馬疾馳趕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放鬆,一緊張,邱晨雖然仍及站的腰身筆挺,但兩腿卻禁不住隱隱有些顫抖。
含光近身伺候着,又比月桂敏銳些,自然是第一時間發現了夫人不對,連忙上前一步扶住邱晨,低聲叫道:“夫人,不必憂心,看衣着顏色是府上來的!”
她一動,月桂也緊跟着上前一步扶住邱晨的另一側。
得了兩個丫頭扶持,邱晨身體也借了些力量,不再顫抖,心神也再次冷靜了些。
她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卻沒有作聲,只關注地盯着那幾匹馬沿着規整平坦的道路一路飛奔過來。近了,又近了些……
終於,含光看清了來者的容貌,微微驚訝道:“夫人,好像是趙九趙管事!”
邱晨聞言,精神驀地一鬆,身體失了剛剛咬牙堅持的韌勁兒,反而微微一晃,好在旁邊的含光和月桂及時將她扶住,她也迅速收斂心神,站穩了身體,看向漸行漸近的幾乘人馬,真正放鬆下來。
趙九之前被她派去長清縣,爲了宜萱的事情。從長清回京想必是要尋她覆命這才急着從京城趕了過來……既如此,那她的昀哥兒,她的阿福阿滿都不相干了。
除了孩子們,她又又有什麼好害怕好緊張的?
放鬆着心神,邱晨穩定了心神,鬆開含光月桂,笑着搖頭示意自己無妨了,然後,神情淡然地含笑而立,面向已經疾馳到莊子跟前,勒住繮繩,飛身下馬的趙九和幾個小廝含笑站直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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