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長安,徑直進了皇宮。據說使者就在弘文館,劉冕與狄仁傑直接來到這裡。
前來宣旨的還是個熟人,金吾衛大將軍丘神。他還帶了十幾個兵丁,個個全副武裝如臨大敵。
丘神見了劉冕進來就是一陣興災樂禍的冷笑:“喲,狄公,還有鼎鼎大名的劉將軍。幸會、幸會。”
狄仁傑知道劉冕與丘神早有不和,這時就怕劉冕發作,急忙上前來搶先道:“丘將軍,廢話休絮,宣旨吧。”
丘神冷笑一聲,展開聖旨來道:“西京留守狄仁傑、右衛大將軍劉冕接旨。”
“臣領旨。”
“吐蕃使團被殺,朝野震驚乾坤駭動。着令狄仁傑限十日內偵破此案;西京留守一職暫由李昭德代領;右衛大將軍劉冕,即刻趕赴神都進宮見駕,不得有誤。”
丘神得意洋洋的收起聖旨:“二位,接旨吧!”
狄仁傑一陣心驚肉跳,急忙道:“臣狄仁傑接旨!”言罷又接連用眼神示意劉冕,讓他接旨。
劉冕的面色已是鐵青,咬牙切齒般道:“臣劉冕,接旨!”
丘神閃了一步走到劉冕面前,冷笑連連的道:“劉大將軍,請即刻啓程隨本將趕赴神都吧!”
劉冕無所謂的嗤笑一聲:“我當然會即刻動身。但我可不想與你爲伍。”
“你!……”丘神一時語塞還有些怔住了。聖旨上的確沒有說是捉拿劉冕的意思,這還真是被他鑽了個空子。
“我什麼?”劉冕傲然笑道,“本將軍地行爲。莫非還要受到你的限制不成?請問你官居幾品現司何職?”
丘神恨得直咬牙:“太后有口喻在此,專程着令本將帶你入京——劉冕你別不識擡舉!聖旨雖然說得婉約其辭。可是態度卻是相當明確。你別揣着明白裝糊塗!”
狄仁傑上前來對劉冕低聲道:“天官,沒必要與之爭一時之長短。進了宮,將事情與太后詳細說得清楚,想來也是無事。如果太后當真是懷疑你要捉拿你,斷然不會如此客氣。你也沒必要橫和枝節。”
“狄公所言極是。”劉冕笑了一笑。不屑地瞟着丘神,“可是偏偏有人要拿着雞毛當令箭,弄得我心裡不舒坦。有什麼意思呢?平生不做專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我劉某人可不會怕了誰!”
“劉冕,你別得寸進尺!”丘神脾氣火爆,大聲喝道,“說白了,本將就是奉旨捉你進京的!你已是倒了大黴眼看就要淪爲階下之囚,還敢如此囂張!信不信本將把你鎖拿起來,捉回神都?”
劉冕的拳頭暗自一捏,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有種。你試試?”
狄仁傑急忙出來勸阻:“丘將軍、天官!大家都是同朝爲官,犯不着鬧得如此水火不容。不如大家賣老朽一個薄面,各退一步海闊天空如何?”
劉冕撇了一下嘴冷笑一聲,不置可否。
丘神的臉都被漲紅了,但他也清楚長安這塊地方可是狄仁傑與劉冕的地盤。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於是忍氣吞聲對狄仁傑施了一禮:“狄公有令,末將安敢不從?末將也是奉命行事情非得已,請狄公海涵。”
“好、好。天官,你也不必多說什麼了。”狄仁傑扯着劉冕地手將他拉到一邊,警示的看着他低聲快語道。“現在重要的是冷靜、平和。不可因爲一時之衝動而弄巧成拙。我會盡快破案還你清白地。在此之前,你務必按捺下來。”
“嗯,我知道了。”劉冕轉過來對丘神道,“走吧,丘將軍。”
丘神怒火中燒的瞪了劉冕一眼:“請!”
臨走之時劉冕對狄仁傑道:“狄公,此事暫時不必告之右衛的人,也不必通知我家裡人。數日過後自然一切無事,不必驚憂他們讓他們擔心。”
“嗯。我自心中有數。天官放心去神都便是。”狄仁傑的神情也甚是凝重。現在。所有的擔子反而壓到了他的身上。
劉冕大步出門,丘神帶着人緊隨其後。一行人方纔出了弘文館。看到大隊的車駕打着排場浩浩蕩蕩的往弘文館而來。
這個排場劉冕再熟悉不過了。太平公主來了嘛!
丘神暗自心驚,也只得暫時停步,和劉冕一起在弘文館前停住恭迎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一身盛裝衣袂飄飄徐步到弘文館前,將雍容華貴地氣質演繹得淋漓盡致。好一副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姿態。
劉冕等人施禮來拜。太平公主擔憂的看了劉冕一眼,然後轉而充滿敵意的瞪向了丘神。丘神暗自緊張,卻只敢拱手低頭拜着。其他的兵卒們都站得遠遠的,沒敢帶刀靠近太平公主身邊。
太平公主走到丘神和劉冕面前,仰頭凝視了丘神片刻,突然開口說道:“丘神,我要叮囑你一件事情,你務必記在心裡。”
“微臣洗耳恭聽,請公主示下!”丘神絲毫不敢含糊,拱手而拜正色回道。
太平公主臉上的笑容如春光般明媚,悠然說道:“此行去洛陽,劉冕身上要是少了一根頭髮絲兒。我就……”說到這裡,她臉上的笑容變成了劉冕所熟悉的邪惡地式樣,一字一頓低沉的道:“殺你全家!”
丘神周身一震臉色劇變,急忙道:“公主放心,微臣一定竭盡所能保護好劉大將軍,不敢有半點閃失!”
“光保護還不夠!”太平公主不容辯駁的道。||||“一路上要好生伺候,不許讓他感覺有半點的不舒服。否則。我也饒你不得!”
“是、是是!”丘神額頭上一陣冷汗直流,打碎了地牙齒也只敢往肚子裡吞。
劉冕在一旁暗自好笑。太平公主跟着我混了這麼久別的沒學到,威脅、恫嚇、敲詐這些市井手段,可是練就了十成功力。
太平公主纔不顧有許多旁人在場,扯着劉冕地手走到一邊湊過來低聲道:“放心。母后絕對不會爲難你的。怕就怕丘神、周興這些傢伙暗中使壞折騰你。你先行一步,我馬上也到神都來。誰敢動你半分我就……殺他全家!”說罷,她還揚手做了一個砍地動作。丘神在一旁看得一陣心驚肉跳。幾乎就下意識地要去摸脖子。
現在這局勢誰不知道啊?得罪誰也不能得罪了太后這對母女。要是有誰敢得罪了太平公主,管你是什麼人、因爲什麼理由,還不是找死?
劉冕也沒多說什麼,暗底裡對太平公主豎了一個大姆指,轉而對丘神揚了一下手:“走啦,丘大將
丘神纔不敢多作停留,小心的給太平公主施了禮,快步跟上劉冕走了。
太平公主憂急地皺起眉頭暗自嘆了一口氣。又來問狄仁傑:“狄公,這案子好破嗎?”
狄仁傑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道:“公主勿憂。微臣定然竭盡全力從速破案。”
太平公主知道逼狄仁傑也沒用,只能暗自心憂忐忑不安。
右衛大營帥帳裡,馬敬臣啪的一聲拍到了桌几上,大聲吼道:“你們幾個蠢貨!怎麼能就這樣回營來呢?朝廷派人來宣旨,明顯是來拿大將軍的!姑且不論大將軍會不會有事,要是被小人栽害或是折磨怎麼辦?”
捱罵地幾個兵王小校驚懼的低下頭來,拱手立於一旁屁也不敢放一個。
薛訥上前來道:“馬兄不必憂慮。也別衝動。大將軍何人,誰能擅動他分毫?”
“你懂什麼?!”馬敬臣正在氣頭上,也顧不得語氣重了,“替太后辦差的,有幾個不是心黑手辣?而且他們都對大將軍看不眼順。大將軍落到他們手上,還不被整得死去活來?不說了——你們馬上點起一百鐵甲精騎,隨我進京!”
“馬兄切不可衝動莽撞!”薛訥急忙上前來擋住他,“你這樣鬧事。會讓朝廷認爲大將軍是擁兵自重、無視朝廷律法!”
“放屁!”馬敬臣大怒的喝道。“誰說我要鬧事了?我只是去嚇唬一下那些辦差的走狗。他們要是敢動大將軍一根汗毛,我右衛的兄弟就將他們銼骨揚灰連祖墳都給刨了!”
那些兵王們聞得此言。立刻附合道:“好!馬將軍,我們隨你一起去!”
薛訥咬一咬牙很不放心,於是道:“那我也隨你們一起去!有事,咱們一起扛!”
“好,這纔是好兄弟!”馬敬臣重重一巴掌拍到薛訥的肩膀上,大聲道,“一百人不夠威壯,咱點起五百鐵甲!快、要快!讓那些孫子們看看咱們右衛的兄弟是何等地齊心、何等的威猛!誰敢欺負咱們的人,那就不得好死!”
薛訥情急的苦勸:“馬兄,人不可太多。否則就是擅調兵馬了。這樣反而會讓大將軍背上某些莫須有的罪名。”
馬敬臣輪了幾下眼睛:“那就……還是一百人。你去調鬼龍營的人!撿長得兇的挑!他孃的有事咱老馬一個人扛,你就不用去了!我這條性命都是大將軍給的,這種時候不替他出頭,還等到什麼鳥時候?!”
薛訥只得苦笑,馬敬臣這人還真是沒個準性子,一會兒一個主意。
皇宮之外,丘神等人都騎上了馬,讓劉冕坐上馬車。劉冕捺起車簾來瞟了一眼,撇嘴道:“這麼寒酸地馬車,而且沒有酒肉沒有人伺候,我坐不慣。”
丘神忍氣吞聲道:“劉將軍你就將就點吧!快點啓程趕往洛陽纔是!”
“我不管。我要換馬車,得是鋪了錦緞有臥榻的。還要有酒、有肉。”劉冕雙手抱胸不肯動,一副無賴的架式。“派人去西市給我買!還有,派個心細地小卒子到我車裡來伺候給我捏腿。手藝要好。”
丘神恨得牙癢癢恨不得將劉冕撕作碎片,但一想起太平公主的話又只得忍了下來,一一吩咐手下人照辦了。
劉冕這才舒舒服服躺到了馬車裡,一副大爺地架式,一邊喝酒吃肉。一邊享受着小卒子的按摩。
丘神等人領着馬車出了長安,方纔沒走出多遠,後方一片煙塵四起馬蹄滾滾。不由得有些驚懼。
一百鐵騎奔騰而來,殺氣騰騰聲勢赫然。他們繞到車駕前攔住去路,丘神只得喝住了車駕。
“爾等何人,竟敢攔阻朝廷天使車駕!”丘神見是唐軍自己人,也來了一點膽氣。
“丘神,你嚷什麼!”馬敬臣提馬從鐵甲騎兵羣中走出來,滿是不屑的道,“少在老子面前擺譜!你不就是金吾衛大將軍嗎?當初跟老子一樣大!現在我雖然降了半品。卻比你人多!”
“馬敬臣!”丘神地肺都要氣炸了,馬敬臣這根本就是無賴地搞法——比人多!
“怎麼了,看我不順眼,是不是想上來比劃兩把?”馬敬臣提着馬兒悠閒地左右晃盪,還用馬鞭指着他,“金吾衛地繡花枕頭想跟我右衛的兵王動手,怕是沒什麼勝算哪!”
劉冕安然地坐在車子裡也不動彈,樂得看出這樣一出好戲。像丘神這樣的人就是欠揍,馬敬臣這種無法無天的潑皮無賴招式。剛好是他的剋星。
“馬敬臣,你倒底想幹什麼?”丘神大聲怒道,“你私調兵馬圍堵朝廷天使車駕,莫不是要造反?”
“我呸,少在這裡血口噴人給老子亂扣罪名。”馬敬臣滿在不乎的罵道,“老子是帶着一羣兄弟在此巡哨戒嚴京畿,右衛職責所在關你屁事?得聞我右衛大將軍要出遠門,我們特意來送一送。怎麼。我們兄弟之間的事情還輪得到你這閒人來管了?”
丘神的牙齒咬得一陣咯咯作響。拳頭的關節也握得一陣發白了,卻就是不敢發作。對面可是杵着一百頭面帶怒容地沙場猛虎。這些人全是百戰餘生的亡命之徒。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範不得激怒他們。
丘神恨恨的嚥下一口氣:“那你們就與劉冕道別吧!”
“你閃開!”馬敬臣揚了一下馬鞭,示意丘神閃邊。丘神忍氣吞聲,只得帶着身邊的寥寥數人閃到了一邊。
馬敬臣跳下馬來走到馬車邊,抱拳而道:“末將馬敬臣,拜見大將軍!”
“拜什麼拜,我還沒死呢。”劉冕坐在馬車裡用腳捺起車簾來,滿不在乎的道,“我不過是去神都走走親戚,你們這班子混球就緊張兮兮離不得了?老子又不是你們的奶孃,天天還得趕着給你們餵奶。滾蛋,該幹嘛幹嘛去,別在這兒給我添亂。”
馬敬臣看到劉冕這副樣子,着實想笑。他一手拿着酒另一隻手揣着一隻大雞腿,身邊還跪着個小卒子替他捶腿。這哪裡像是被押解,分明就是外出旅遊嘛!
“是,末將告退!”看到劉冕安然無恙心下也釋然了。他騎上馬來一揮手,百餘鐵騎撒蹄就走。經過丘神身邊時,馬敬臣對他嘿嘿一笑:“算你識相!我可告訴你了,萬一劉大將軍這一路上有什麼不舒坦的,我右衛五萬兄弟全都會想——殺你全家!”
丘神的臉皮一顫心裡就堵上了:又殺我全家,我全家招誰惹誰了?!
丘神愣在那裡臉一陣紅一陣白,馬車裡的劉冕彷彿喝多了酒大着舌頭喊道:“快走吧丘將軍!一會萬一又有人趕上來說要殺你全家,那就不好了。”
“走!快走!”丘神真想仰天長嘆,臉色苦成了深綠。
劉冕躺在馬車裡搖着腳尖暗忖,說來我這基本上已經能算是三進宮了。前面兩次都腳手拷地塞到囚車裡遊街,這次的待遇卻還不錯。看來這官的確有當得有點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