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的聲音沉默了好一會兒,再次響起,關心中,有瘟怒,是一種嚴肅中的憤怒,因爲疼愛而放棄了原則的憤怒,“是不是誰欺負你了?果果,告訴我,我去收拾他。”
“不,我不要收拾他,我只想回家,我好難過……”一向堅強的白果已經崩潰,她需要一個無風無浪的港灣,需要不再被傷害的搖籃,無論這是不是逃避,她都沒有勇氣再面對一切,她被傷害了,被甄英雄傷害了。
徹底的絕望了,兵抓賊,這個遊戲的結果,是甄英雄放棄了,所以,白果也放棄了,痛哭,讓人心都酸了,“我要回家,爸……”
“果果!”
身後傳來一聲大叫,想要上前安慰白果的好心路人嚇了一跳,彷彿整條街都安靜了,白果那顆已經瀕臨崩潰的心臟突然停止了跳動,一怔,回過頭去一看,她的手機掉在了地上,中年男人的聲音依然隱約可聞的喊着白果的名字,而白果,愣愣的看着那發出喊叫的狼狽的傢伙,猶豫着,忘了哭,然後,心臟恢復跳動,並且是劇烈的,快速到讓人不知所措的跳動,再然後……撒腿就跑!
甄英雄現在絕對是大街上的焦點,已經是秋天,而且今晚天氣很爛,路人已有圍上圍巾的,而他只穿了一件半袖的大體恤,甚至,卷着褲腿,光着腳丫子。
從八樓一口氣跳下來,甄英雄腿腳都麻木了,爲了超近路,他踩草坪,躍柵欄,腳底被鉻的生疼,見白果還跑,二話沒有,追!
白果很想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跑?對,爲了不被他追到,如果追到了,那自己就再也離不開他了,這是對自己的考驗,也是對他的考驗!
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白果看也不看,掏出一把錢遞給司機,“師傅,開車,快開!”
這把錢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吧?司機大叔也看到後面的甄英雄了,正義之心氾濫,“小姐,被流氓追嗎?要不要報警?”
“你哪來那麼多廢話?!讓你開你就開,我就是警察!”白果趴着後玻璃望着甄英雄,哭的稀哩嘩啦,臭脾氣嚇了司機一跳,司機還納悶呢,這社會真完蛋了,孃的,警察被流氓追着跑,是警察沒用,還是流氓太橫啊?
甄少爺也攔了一輛出租,或者說是出租車攔他,“哥們,你丫耍流氓還耍到大街上來了,你以爲這是什麼社會?法制社會!你丫的藐視……”
“我去你媽的!”
甄英雄一拳悶在那司機臉上,自己身上一分錢沒有,就這打扮,攔車也不可能有司機敢拉自己,正着急呢,還碰上這麼一貨,真是奇怪了,這年頭真的有這麼熱心熱血的好人嗎?
好在現在車流高峰,白果乘坐的車開不起速度來,甄英雄不理司機叫罵,衝上主路,跑的飛快,腳底的疼,是灼熱的,儘管地面冰涼,那是腳底皮膚與粗糙地面的摩擦所致,“果果!”
白果沒想到甄英雄這麼玩命,已經愣了,霓虹燈下,她可以清楚看到越追越近的甄英雄臉上的汗水與痛苦的表情,清楚聽到他在叫喊自己的名字,心裡一陣陣的抽搐,他不要臉,這一點早就知道,可他爲什麼不要命啊?從樓上跑下來,光着腳,最少也有一千米了,爲什麼他還不肯放棄?他真的不想放開自己嗎?
甄英雄已經跑不動了,依然堅持着,心理還在牢騷,球球的,如果少爺穿了鞋再出門,你一定跑不掉!準備不足,敗事有餘啊!眼看汽車漸漸拉開距離,甄英雄不想放棄,但身體已經撐不住了,從腳到腿,疼的好似針扎,沉重如灌鉛,已經不能按照自己的意識調整頻率了。
白果迷惑了,自己不是想跑嗎?爲什麼他追不上了,自己的心會更疼呢?
那司機得意的望着後視鏡,看到甄英雄終於累的跟不上了,跑不動了,跪下了,笑着對不再哭的白果調侃道:“傻B一個,耍流氓耍到他這德行也算沒出息到家了,光着腳追汽車,他當他是誰呢?劉翔啊?真他媽傻B!”
這幾句話在白果聽起來就那麼刺耳朵,“停車!”
“停車?小姐,這裡是主路……”
“我讓你停車!”白果已經打開了車門,司機嚇了一跳,趕快打閃燈,將車歪歪斜斜停在了慢車道與行車道的白色線上,白果不等停穩已經跳了出去。
“我操,這小娘們兒是神經病吧……”司機聽到後面的汽車剎車鳴鏑聲亂成一片,低聲罵了一句,卻不想,明明跳出去的白果又跑回來了,司機嚇的險些咬着舌頭。
白果趴在他車窗前,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說了一句讓司機徹底暈菜的話。
“你他媽纔是傻B呢!”
……
甄英雄本已放棄,有生以來,第一次無奈的放棄,沒力氣了,看着髒髒的腳底混合着血水,苦笑啊,坐在公路正中,汽車的鳴鏑他彷彿聽不到一般,躺在地上,對於後面司機的叫罵全然不理,仰望着天空,球球的,少爺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啊,伸出手,空抓了兩把,悲哀,說什麼不放手,還不是沒抓到……
“死流氓,你死了啊?”
“恩?”甄英雄聽到這聲音,彷彿被打了一針興奮劑,猛然坐起,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揉了揉,“果……果果?!”
白果敗了,徹底敗了,自己人跑了有什麼用?心已經被這小子栓住了,白果有一種無力感,似乎自己逃到了哪裡,他都可以追到自己,所以,她完全沒有反抗,更確切的說,她還激烈的迴應着,兵抓賊,自己又輸了。
汽車的鳴鏑聲消失了,那些下了車的司機,那些正要打電話報警的同志,全看傻了。
在城市的主路上,一對男女,火熱的吻着,彷彿世界的一切都被他們遺忘,所有的人都能感覺到他們吻的是多麼的投入,秋風,秋夜,好似突然失去了清涼,熱,是一種讓人感動的熱。
連那被白果罵了的司機也不急着開車了,下了車,望着,一臉的白癡相,交通徹底的癱瘓了,卻沒有人再鳴鏑,一傳十,十傳更多,一個光着腳的男人在馬路上跑了幾百米遠,終於感動了坐車離去的女友,兩個深愛的人就站在馬路的正中上演着一幕世紀之吻,好浪漫,甚至有人衝上前來圍觀,這也許將成爲一個經典,這個畫面,將成爲朗朗市的一個愛的傳奇。
人們似乎被甄英雄與白果的吻徹底的代入了,屏住了呼吸,靜靜的,投入的,感動的看着他們,直到霸道的甄英雄氣喘吁吁的離開白果的小嘴巴,對着滿面桃紅的白果輕輕的說道:“果果,不要離開了,好嗎?”
甄少爺的煽情一直都是虛僞的,因爲對愛情的生疏,想要刻意製造感動的他總也取不到最真實的效果,但這次,他讓人感動了,讓所有人感動了,圍觀的人突然響起了掌聲,不知是哪一位浪漫主義者帶頭喊出了一句,“答應他!”然後,所有的人都開始整齊的叫喊,雜亂的掌聲變的統一,與口號搭配着,浪漫的氣氛被烘托到了一個高潮。
“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白果懵了,爲什麼所有的人都在給這個死流氓打氣?爲什麼所有人都在幫他說話呢?白果不明白,卻真的很高興,他對自己的心,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啊。
白果感動的想要點頭,可當着如此多的人,她點不下去,這樣的大場面,作爲大家關注的主角,她怯場,她害羞,就如同甄英雄永遠成不了王子一樣,白果這輩子也很難成爲一個公主,人們對於經典愛情最浪漫結局的那種期待在他們兩個人身上永遠不會發生。
這樣的場面,一輩子只有一次吧?白果沒有回答,眯着眼睛,流着眼淚,咬着嘴脣,卻不是忍着哭了,而是笑,大哭帶笑,白果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難看,這都是甄英雄害的,讓自己在這麼多人面前丟臉,但她高興,欣喜,感動,所以,她撲到甄英雄懷裡,狠狠的吻住了甄英雄的嘴脣。
甄英雄美壞了,白果的吻,就是她的回答啊!
沸騰了,掌聲,口哨聲,汽車的鳴鏑,這是祝福的樂曲,人們歡呼,爲這對情人而歡呼,爲了自己看到這個場面而歡呼,可就在這個時候,小白同志另所有人出乎意料的結束了這經典的時刻,當然,這可能纔是最經典的到來,一個只屬於白果與甄英雄的經典,這纔是他們這對冤家最適合的浪漫結局。
“啪!”
甄英雄一個踉蹌,再次摔倒,嘴巴吃了一巴掌,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被女人打了一巴掌,所有人目瞪口呆,卻只有甄英雄,僅僅一愣,嘴角迸裂,流血了,這一巴掌打的好狠,但他居然笑了。
“你,你……”白果面紅耳赤,無措,太無措,當羞怯達到了一個臨界點,就是羞與喜,嗔與怯的大爆發,白果對着甄英雄,用最大聲音,用最動人的旋律,帶着所有人都能聽的出來的濃濃深情,喊了一句,“你混蛋!死流氓!”
說罷,轉身就跑,可甄英雄清楚的看到,這丫頭眼睛裡已經沒有了那片陰暗,揉着嘴巴,擦掉嘴角的血,甄少爺嘿嘿的笑着,然後,越笑越開心,球球的,這個嘴巴,打的好舒服啊,她終於打了少爺……
那六個字雖然不雅,但真的很動聽啊,是無比動聽的天籟,任誰也看的出來,白果打甄英雄,是因爲羞急了,是因爲她不知道在這樣一個巨大的浪漫場面中,下一步該做些什麼,所以,她逃跑了,因爲浪漫已經足夠,讓它結束在最高潮,纔是一個永恆的回憶,作爲女主角,接下來的,絕對不是來指揮疏導因爲他們的愛情而堵塞的交通,她應該回家,帶着這個讓人失眠的浪漫,躺在牀上好好體味,在腦海裡,在心裡,烙印下每一個細節,用一輩子去回味。
很浪漫,很真實的浪漫,所以,掌聲又響了。
“師傅,開車!”白果又鑽進了剛纔的出租車裡,那司機大笑着,絲毫沒有責怪白果罵他的意思。
“小姐,這是您的錢,今天啊,我做您的司機。”那司機將計價器關掉,笑道:“不要錢,哪怕您要去首都,我也送,免費送!”
白果回頭看着甄英雄費勁的從地上爬起來,不要臉的對捧場的圍觀者打着感謝的手勢,笑了,“師傅,對不起,剛纔罵了您……”
司機依然大笑,“不,不,您罵的太對了,我就是一傻B,一大大的傻B,小姐,您眼光真好,居然找到了這樣癡情的男人,我羨慕,要是我女兒也有這福氣,讓我早死十年我也樂意,哈哈哈哈,好,這小子,太好了!”
白果笑了,抹掉眼淚,是感動,也是驕傲,望着甄英雄一瘸一拐的朝原路走回,她知道,其實失敗,有的時候也是成功,所以,她笑了……
……
愛利絲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着,剛剛,她聽的癡了,甄英雄把那一個小時裡發生的一切告訴了她,當然,愛利絲知道,那小子是太美了,太得意了,太興奮了,忍不住和自己炫耀,但愛利絲卻被他的炫耀擾的心好亂。
“那個壞蛋,真的是個好男人嗎?”愛利絲想象着白果在交通堵塞的中心,在所有人關注之下,與甄英雄的世紀之吻,心跳,莫名的加速,她當時,一定很感動吧?一定很幸福吧?
心好亂,愛利絲不知道自己到底爲了什麼而亂,一關窗頭的檯燈,猛的將被子蓋住了頭,卻朦朧的聽到她在被窩裡喊了一聲,“他纔不是好男人呢!他是小偷,偷女人心的小偷!壞蛋,他是大壞蛋!”
……
腳受傷了,而且,因爲光腳去追白果,穿的又太少了,一身大汗之後受了風,感冒了,所以甄英雄請了一天的假,在家裡休息了整整一天,不過這一天倒也不煩悶,就在和愛利絲的吵吵鬧鬧中度過。
愛利絲各方面都比不上甄英雄,甚至打遊戲機都敗北,這一天過的相當鬱悶,最痛苦的,莫過於甄少爺以受傷染病爲名,讓她來做午飯了,愛利絲小姐從來都是吃飯的角色,連廚房是什麼樣子都不清楚,怎麼可能會做飯啊?她會用刀殺人,卻不敢用刀殺魚,所以,晚上搶着進廚房的,就變成了甄英雄。
愛利絲在做飯方面的天賦,絕對和白果有一拼,一條本應鮮美的大鯉魚,那位小姐連魚鱗都不刮就放到鍋裡給煮了,最可怕的,莫過於她在嘔吐之後才承認她不會做飯的事實……
白果不肯接電話,只給甄英雄發了短信,說她想一個人靜幾天,甄英雄沒有逼她,畢竟,作爲一個很要強的大小姐,白果必須要和艾一心一起分享同一個男人,她還需要時間來接受,無論什麼樣的感動與浪漫,都不可能維持一輩子,她要更現實的說服自己。
一心和甜甜很無奈,演唱會在即,她們的經紀人,也就是小憐的母親,終於頂不住來自贊助方與廣告商的壓力,強迫雙子星去執行她制訂的宣傳活動,所以接下來的一週時間裡,雙子星的行程都排的滿滿的,沒有時間閒下來了。
星期三,一大早就暖洋洋的,難得的好天氣啊,甄英雄和愛利絲一起在樑記吃了早點,步行來學校上課,甄英雄知道,適量的行走有利於受傷的腿腳儘快恢復,目前一定有冰恨天的人在暗中窺視,身體一定要時刻保持在最佳的狀態纔好。
“哦,原來是這樣,難怪你們從來不對小艾下手呢,蘇影那女人把她的撫養權交給了小艾的爸爸啊。”甄英雄鬆了口氣,“怪不得蘇影要少爺我保護倒黴鬼呢,原來那丫頭纔是蘇影一手調教出來的好女兒,難爲她們了,連性格也那麼像……”
“哼,那是一個很明智的選擇,點心和你們這些人完全不一樣,她與黑道沒有任何的關係。”愛利絲現在總是幫着一心說話,“如果你不想點心也受到和慧恩姐同樣的遭遇,最好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沒人能傷害少爺身邊的女人,因爲我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甄英雄語氣一頓,左右看了看,突然問道:“貓咪,你有沒有覺得,今天好象有什麼不對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