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那刺客就已然被禁衛們不知道帶到哪去了,嬴高又繼續坐在了自己的桌案之前,底下一些禁衛和侍從們正在清掃着這一次事件所留下的痕跡,並且將受傷的禁衛擡下去治療。
嬴高的神情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就好像這一次的刺殺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是衆人還是從朱家那蒼白的面孔和蒙毅,馮去疾這兩位微微有些顫抖的雙手上看出了這一次事件的重大。
的確,這是嬴高登基當了大秦的皇帝以來最爲重大的一次事故,蒙毅看的真切,他知道嬴高或者是朱家一定是提前看出了名堂,這纔會立刻讓幾個禁衛擋在了嬴高的身前,這要是再晚上那麼一點點的話,直接被射倒的可就十分有可能是嬴高了,這要是那樣的話,對於整個大秦帝國來說都會是一個十分大的打擊。
但是雖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但是嬴高沒有發話呢,任何就都沒有動作,蒙毅看了看,邁步就要上前,這二十人裡面已經出了一個刺客,萬一要是再有刺客,可怎麼整?他想要勸說嬴高,趕緊結束了這一次的考校,把這剩下的十九人打發回去了事。
還沒等蒙毅邁步往前走了,忽然之間,嬴高高聲的咳嗽了一下,雙目盯着的,可不正是下面那十九個人坐着的長椅嗎?
蒙毅順着嬴高的方向看去,只見剩下的十九個人裡面,只剩下倆人還直挺挺的坐在自己的長椅上面,剩下的那十七個,幾乎全部都鑽到椅子底下去了,甚至於有幾個還躲到了他們近處的禁衛後面去了。
隨着嬴高那清脆的咳嗽聲,那十七位那一陣雞飛狗跳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面,但是這個時候他們的顏值和狀態跟之前卻是沒法比了。
“不想今日竟然出現瞭如此的插曲,爾等回去之後,今日在這朝堂之上發生之事,不得向任何人透漏,不然的話,便按照秦律處置!”
這個時候,見嬴高終於是露出了一個皇帝的威嚴,而不再是之前那樣和藹可親的一副神情了,這些人一個個全部都是噤若寒蟬,他們知道,自己當官的春秋大夢可能因爲這個傢伙的橫叉一槓子就要破碎了,所以一個個低着腦袋噤若寒蟬。
“好!之前躲避到了他處的那十七人,爾等可以回到爾等之前講學之處了,若是能繼續好生講學,日後朕會知會爾等當地的縣令一聲,縣中有空缺之時,優先考慮爾等。”
嬴高這話一出口,那十七人當然是有自知之明的,一個個臉上帶着紅潤的顏色,站起身來向嬴高施禮之後,默默的在大秦禁衛的帶領之下離開了這個自己朝思暮想的咸陽宮。
他們知道,今天在這裡面發生的事兒,將會成爲自己心裡面永遠的秘密,並且按照嬴高的說法,自己還是有可能能夠爲大秦盡一份力的,但是盡力的方式已然是發生了改變,那就是最多隻能當一個縣尉之類的官職了,他們心裡明白,這不是因爲別的,而是因爲自己的膽識壓根就沒有達到這位大秦皇帝的要求。
沒多長時間之後,那十七人就已然離開了大秦的朝堂之上,而沒有讓嬴高失望的是,剩下的兩個人裡面,當真就有一個是之前嬴高一直看好的陳平。
此時的陳平,正一臉疑惑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面,甚至於從刺殺發生到現在,他都沒動彈哪管一下,這倒不是他啥都不怕,而是陳平之前在那個刺殺刺客在那長篇大論的罵陸賈的時候,他自己的腦袋裡正在認真的想着等一會自己站起來說的時候都應該咋說,說白了就是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組織語言裡面了,而沒有怎麼注意前面發生的事兒。
等到他發現不對的時候,那刺客已然是射倒了兩個禁衛,他往旁邊一看,只見自己身邊的人幾乎都已經是鑽進了自己的長椅底下去了,正當他也想要鑽到長椅底下去的時候,只見自己對面的一個年歲不大的人正襟危坐,一點都沒受到刺殺的影響。
陳平心裡面一琢磨,心說他這刺殺也沒成功,我要是再鑽到椅子底下去了,那豈不是一看就是不堪大用之人?爲了這一次的機會,自己怎麼着也得拼一把啊,再說那刺客又不是來刺殺自己的,自己應該是沒什麼事兒。
懷揣着這樣的想法,陳平就那麼戰戰兢兢的在那坐着,直到嬴高把剩下的那十七人都給攆走了,而最終留下了他們兩人,陳平的心裡面終於是鬆了口氣,心說自己之前心裡面想的果然是沒錯,這自己要是也鑽到椅子底下去了,估摸着以後可就當個縣令都難了。
“好,此事既然已經了了,咱們便繼續咱們的考校吧?你二人,何人先說?”
正當陳平他們倆看着嬴高,不知道接下來的事兒會如何安排的時候,嬴高終於又發話了,而且人家這話說的就好像是之前的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讓陳平不禁從內心裡面對嬴高統治下的大秦又平添了幾分的信心,他知道,這要是一般的皇帝,遭遇了刺殺之後是不可能還這樣談笑風生的,就算是不害怕,那估計自己這樣的跟着刺客一起進了咸陽宮的人也是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但是現在,顯然嬴高從來就沒有把剩下的人給刺客當成一起的看過。
這一下子,早就心裡面有了小道道的陳平當然不會放棄這次的機會,他斜眼看了一下,見另外一人正在那不知道沉思着什麼,直接就站起身來,但是卻並沒有往前走,他可怕自己還沒等開口呢就被嬴高身邊的禁衛當成是另一個刺客直接給拿下了。
“君上,諫議大夫雖是儒學傳承,小人陳平,乃是黃老之說的傳承,但之前諫議大夫所提出之新政,顯然是將我二人所學,加之法家,陰陽家,墨家等諸多學派所學揉捏在了一處,若是單單以儒家或是道家之說治理我大秦的話,怕都是有些偏頗……”
就這樣,陳平開始了他的演說,而且他嘴裡面說出來的東西,那跟之前的那些人說出來的當真是十分的不同,基本上就是一面對陸賈所提出來的東西表示了贊同,一面又說出了自己的理解。
顯然,這是需要陳平的真才實學的,要是一味的對陸賈所提出來的東西歌功頌德,那嬴高肯定是能看出來的,之前嬴高已然明確說了,大秦不需要只會歌功頌德之人,所以你既然坐在這了那就必須得表現出自己的學識不是?
陳平的這一次發言,時間不可謂不長,但是嬴高聽得也算是十分的認真,因爲陳平的能耐,嬴高還是十分好奇的,等到陳平終於口乾舌燥的結束了他這一次的演說,嬴高才微微的點了點頭,心說古人誠不欺我,就陳平這個聰明勁,要是把他給加入到這一次新政的實施中來,那肯定是會對這個事兒大有益處的。
但是嬴高雖然心裡面是這麼想的,但是面上你可以一點都看不出來,陳平說完了之後,就戰戰兢兢的坐下了,只見嬴高除了面色淡然的微微點了點頭之外,並沒有任何的其他表情,這讓陳平也有點爲自己的未來擔憂起來,心說萬一皇帝對我之前說的那些十分的不滿意,那豈不是完了?
陳平還沒想完自己的事兒,只聽得嬴高又開了口,目標顯然就是目前剩下的最後一個傢伙了。
因爲嬴高對於陳平已經是有了不少的瞭解了,所以並沒有什麼太過期盼的感覺,但是最後剩下的這個老哥,那真可謂是個奇葩。
因爲嬴高看得真切,當那個刺客開始他的表演的時候,陳平那可也是被刺客給嚇得坐立不安啊,但是這個老哥卻好像那上面發生的事兒跟自己沒啥關係一樣,事實的確也是跟他沒啥關係,但是他的淡定,讓嬴高當真是印象十分深刻。
而且這個人嬴高之前看了,名叫劉餘,是個墨家的傳承,但是如今坐着的這個傢伙,身材結實,面色剛毅,怎麼看怎麼不像是主張兼愛非攻的墨家的做派。
“你有何見解,如今已然就剩下你一人了,莫要賣關子,速速說來!”
嬴高見那人沒有自己起來的意思,不由得催促了一番,然後笑眯眯的看着他。
嬴高知道,這個傢伙多半是有點故事的人,之前嬴高打量這些人,心裡面就篤定,一旦這裡面有刺客的話,要麼就是坐在第一排的傢伙,要麼就是他,顯然躲在第一排的那個傢伙已經被確定是刺客無疑了。
但是現在這個人,嬴高卻還不知道他的底細,萬一要是這廝真的是刺客的話,嬴高倒是也不怎麼害怕,因爲他距離自己那是相當的遠了,用暗器估摸着也夠不着自己。
就在嬴高的心裡面想象着各種可能性的時候,一個讓他有點措手不及的事兒發生了。
只聽得‘撲通’一聲,這個一臉肅穆的傢伙竟然在嬴高出言相問之後直接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把旁邊的陳平都給嚇得一激靈,差點以爲這個傢伙也是個刺客。
“你……這是爲何,有話直言便可,莫要行此舉動。”
“君上,某此舉乃是向君上請罪之用!”此人說出話來,那也當真是聲如洪鐘,一聽就是體格子相當之好的人,一點也不像是一個讀書人說話的樣子。
“劉餘,你這纔剛剛來到了我大秦的朝堂之中不到半日的時間,並且之前也一直在洛陽周邊講學,你何罪之有啊?”
顯然,這裡來的每一個人的底細嬴高都是知道的,要是真的是戴罪之人,那肯定也是進不來大秦的朝堂的,這一點,嬴高還是有着十分的自信的。
“這……”
聽了嬴高這句話,此人倒是有些猶豫了起來,但是很快,他好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衝着嬴高磕頭數次,這才繼續開了口。
“某並非是劉餘……”
這幾個字纔剛剛從他的嘴裡面出來,呼啦一下子他的身邊就幾乎被禁衛都給圍上了,一個個鋼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顯然有隨時要了他的性命的感覺,這讓他之後的話全都憋住說不出來了,就是換做是誰,要是一下子變成了這樣,那估摸着也傻眼了。
“且慢,爾等先行退下,待得朕詢問清楚了不遲!”
見自己麾下的侍衛反應這麼迅速,嬴高心裡面還是滿意的,但是用在這個人的身上,那當真是有點過了,人家都已經跪下了,而且離得這麼遠,當然也就不能再幹啥了,再者說了,人家要是真想幹點啥,還能自己就承認了自己不是劉餘這個事兒?
這反而讓嬴高對於這個人的身份更加平添了幾分的興趣,嬴高知道,他既然敢幹出這樣的事兒爲了進入到咸陽宮,那不用說,肯定就是爲了見自己啊,所以自己怎麼着也得整明白他想要見自己乾點啥不是?
“你且繼續說來,既然已經承認了此事,索性便將你想說的全部告知於朕。”
那人見自己身邊的禁衛全部都退去了,終於纔是微微的鬆了口氣,吞嚥了一口唾沫之後,鼓起精神繼續說了起來。
“那劉餘,已然被某捆綁在其昨日所在的驛館之中,之所以行此等事,便是爲了見得君上一面!之前便想要一直用了劉餘的身份,但念及那劉餘也是無辜之人,這才決定向君上坦誠此事,君上若是想要處置了某,某也是絕無怨言!”
“你觸犯了秦律,就是爲了單單見朕一面?”
“這……”這人又不傻,他當然不是單單就爲了見嬴高一面,現在一看左右已經是到了這樣的情形了,他索性一咬牙一跺腳,決定把自己的事兒說出來算了。
“君上,如今的大秦在君上的治理之下,當真是十分之好,但讀書人在這等時候有了用武之地,我等自幼熟讀兵書戰策之人,又該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