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劉庸想到的就是那青青河邊草,疊疊蘆葦蕩,他認爲無論那裡都可以賺錢,那裡都可以成功,只要方法對。文學的薰陶使輕華正茂的他,目光深邃幽亮,舉止言談更加閒庭信步娓娓道來。
巨木梧桐枝葉繁茂,與核桃樹分庭抗禮,強大的樹枝伸展到前方別家的屋檐,隨着風吹搖曳着撥亂了鄰居房上溼滑烏黑的瓦片。
春天的細雨濛濛,清冷中涼透整個村莊,讓忙碌穿梭的劉庸凍的打了個噴嚏。
“衣服穿少了!這該死的鬼天氣!”
劉庸抱怨着,把院子裡礙事的竹子又砍掉了一顆,竹葉上又落下水滴夾雜着一股寒冷使他一個哆嗦,他渾身早已被雨水溼透。
“劉庸!今天下雨就別幹了!走走走!我們釣魚去!”
說話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胖乎乎的年輕人,五官端正,濃眉大眼,名叫小樂。
劉庸放下潮溼的斧頭,回頭問:“挖蚯蚓了沒有?”一聽釣魚,他就來了精神。
劉庸從小依河伴水長大,釣魚是他爲數不多的愛好之一。
幾天前他辭去了超市的工作,決定在家中搭棚建屋搞養殖業。
經過寒冷的冬天,陽春三月的路邊一顆顆小草已經頑強的鑽出了地面。泥土路上溼滑光亮,一個個深深淺淺的腳印裡已經盛滿了混濁的雨水。
劉庸拿着一根魚竿一個凳子踩着泥濘跟在小樂身後,小樂則揹着釣箱裝備精良地走在前面。
兩個人一瘸一拐地趟開河堤上已經沒過膝蓋的草叢,步履蹣跚地來到一處橢圓形的深水區,這個水潭名爲賒潭,是這片河流沿岸較深的水潭,其中以青鯉鯽草扁五種魚類爲主。
兩人在挖好的釣臺坐定,撐起雨傘,小樂讓給劉庸一根香菸,說道:“這天就適合釣魚!”
四周是碧綠的蘆葦叢,眼前是深不見底的湛藍色河水,小樂大笑一聲提鉤中魚,巴掌大小通體雪白的野生鯽魚勁大力沉,拉了他一裂欠,肥胖的身軀失去平衡一屁股蹲坐在泥地上,嘴中罵罵咧咧把魚拉了上來。
劉庸嘲笑道:“不高興了吧!看你還得瑟!”
小樂性格豁達,嘿嘿笑着說:“嗨!別看我摔了一跤我能釣到魚!你看你那浮漂如定海神針哦!”
劉庸學起劉振故作高深地說:“你懂什麼?我這叫臨碧野觀沉浮,自有境界!”
劉庸話音剛落,小樂怪叫一聲,笑呵呵地又拉了一條張着大嘴,滿口獠牙的桂魚出來,急道:“濟貨!”
“濟貨”是這帶澧河沿岸對桂魚的俗稱,具體叫喊的緣由已不堪查證。
傍晚,雨漸停歇,小樂和劉庸在翠綠的核桃樹下把魚殺摘去麟清洗乾淨,大黑看着直流口水也不上前,劉庸心道這傻狗紳士起來了。
從小學會做飯的劉庸自己下手,起鍋燒油將幾條魚煸炒金黃,然後放入鹽巴加註清水,水開放入豆腐,半個小時後一鍋亮湯純白的魚湯就做好了!
劉庸和小樂在院子裡的泥濘裡擺一張破木桌子幾條板凳,邊誇讚野魚鮮美邊商量着蓋養殖棚的細節,大黑則渴望着那已經被鹽水浸透的魚骨頭。
劉庸要建的是長16米寬9米養殖鴛鴦鴨白鴨禽類的大棚,四周牆壁不用太高,上面用三角大梁加竹竿搭建,頂部用石棉瓦封扣嚴實。大棚內部用磚頭架起一層竹笆,上鋪設孔洞膠墊,鴨子平常就在上面活動,糞便會露到竹笆下的空間。
水源問題要安置一個無塔供水,
24小時讓鴨禽類有水喝。
這種繁瑣的工作不能請工人幹,劉庸兜裡的錢也不允許他那麼做,他拿起瓦刀自己動手,劉升的水泥工朋友立生見了這個侄兒如此賣命幹活,也不要工錢給免費幫了幾天忙。
鴨棚的工作足足忙活了將近一個月,接下來還要隔離出來一個育雛室來,溫度要能保持在三十二度左右,爲此劉庸買了幾個煤爐和四臺電暖扇。
雖然忙碌,但在家的日子還是感覺神清氣爽,比起都市的喧囂,劉庸更喜歡這種綠草如茵,樹廕庇日的感覺,特別是閒暇時坐在河邊垂釣,心中那份寧靜與安定讓他着迷。這種忙碌與安靜的交替心境,讓劉庸不由想起那首李白的《行路難》
“閒來垂釣碧溪上,
忽復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少年的豪情壯志,不在乎眼下的道路艱難。
但就當一切就緒的時候,劉庸發現錢似乎不夠用了。他想到了讀的幾本經濟學的書籍,金融既然服務於實體,搞生產養殖何不用點貸款?
他找到當地銀行去申請小額貸款,結果負責鄉鎮的貸款專員略一詢問,就劉庸家裡一臺拖拉機一輛摩托車和三間瓦房如何放款?
懇求再三,貸款專員建議他找人擔保,最好是城市戶口容易批款,實在不行要找兩家農村戶口做擔保。
十九歲的劉庸犯了愁,農村人大多保守,這種擔保的事情幾乎每個人都不樂意做,即使是親戚朋友也不行。
這事擱置了幾天,劉升也找人幫忙,最終還是立生挺身而出,這鴨棚他也沒少出力,也不想看着這個年輕後生作難,但還少一個人做保。
正在犯難時,時任村會計劉然聽說了這件事,亦仗義擔保,這讓劉庸感激涕零。
一切似乎走上了正軌,鴨苗也買了回來,劉庸開始操心防疫餵養,看着小雛鴨一天天長大,內心逐漸熱烈起來,但小雛鴨竟然爭強鬥狠起來,劉庸才知道這小東西的嘴喙要剪掉,又拿剪刀一個一個對它們動了刑罰。
兩個月後,第一批鴛鴦鴨已然長成,鴛鴦鴨屬於美洲引進禽類,又稱番鴨,肉質白嫩,肥而不膩,一般賣往武漢南京等銷量大的城市。
對於附近的銷路,一般都找當地黃牛,黃牛通過自己的渠道找來司機收購運輸到武漢等地。這些黃牛一般腹黑心狠,對養殖戶多有壓價打擊,以獲取更高的中間差價。
這一圈鴛鴦鴨再刨去費用後,有一萬多的利潤,兩個月時間也算可觀,畢竟在農村這比收入已經不錯了!
劉庸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玲瓏,玲瓏歡呼雀躍。
接着第二圈第三圈,雖然有些病死率,但都便宜了大黑,這傢伙身軀日見偉岸。幾個月的收入也比超市上班強了些,只是每到清理鴨棚糞便的時候,劉庸都要屏住呼吸用鐵掀艱難翻鏟裝車,搞得滿身臭烘烘的。
直到天氣由熱轉涼,瘟疫襲來,這一圈鴛鴦鴨兩千只存活不到七百,讓劉升着急上火,劉庸也第一次陷入了沉默深思。當月的雛鴨價格高到離譜的8元每隻,再除去疫苗前期飼料,直接損失了一萬多塊錢。
這場鴨溫不止是禽類,養豬的豬圈裡也都被一掃而空,禽類蛋類價格也一落千丈。
劉庸又聽說,有些養殖戶一夜之間成鴨都全軍覆沒,虧損幾十萬,喝藥跳樓的養殖戶也不無存在, 心中漸漸冷了下來,決定這圈鴛鴦養成便不再繼續。一來這養殖業並不能一夜暴富,只比打工要強上一點,二來這看不見鴨溫疫病着實恐怖駭人。
可憐大黑再也沒有了口福,美洲鴨吃了幾個月的它,時長盯着空空蕩蕩的鴨棚悲鳴嚎叫。
在處理完後續時,雪花已再次飄落。
二十歲的劉庸開始人生當中,第一次自我審視,他能幹什麼事情或工作?
答案是枉然的,就像劉振和二姑父的預言一樣,劉庸似乎很難想到自己所謂的出路與希望。
與此同時,他能感覺到和玲瓏之間的激情火焰也燃燒殆盡,雖然玲瓏並沒有任何異常,但劉庸發現那個從小喊他劉庸哥哥的小女孩,已經逐漸成熟。
他不由陷入了深深地焦慮不安之中,愛情是有保質期的,捆綁的愛情又如何能使人堅定的愛一個人一輩子。
他漸漸覺得,再這樣兩地分居下去,他會失去這個從小喜愛的女孩。
他的直覺沒有錯,玲瓏這段時間也心煩意亂,實在因爲有幾個大學的追求者變本加厲,他們打聽到她浮洲還有一個男朋友劉庸,這令她無端增添了不少愁緒。
過完年後,劉庸決定前往鄭州一段時間,和玲瓏培養一下感情,順便看看有什麼合適的工作,這讓有些陰雲籠罩的玲瓏歡脫起來,高興的抱着劉庸。一個人在外地上學,她常常想念劉庸,但只能強忍着心中的寂寞,她是多麼渴望他的陪伴,但眼見劉庸有自己的打算,要搞養殖,也就只得放棄這種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