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科部此戰,已經聚集了六名履霜境界,雙方各佔三名,若是六人齊心合力,足以蕩平萬餘步卒。
現在已經出戰的就有秋葉走後道宗主事人蕭煜,劍宗首徒公孫仲謀,衛國公主張雪瑤,佛門兩大弟子之一秋月,摩輪寺長老巴思上師,還有晉身履霜境界多年的牧白。
爲的是誰能入主草原,爲的是誰是日後的草原王。
只是有人出戰入局,亦有人局外觀戰。
白離音站在高坡上,一手扶棺,朝着下方俯瞰而去。
胖大和尚巴思的一襲紅袍格外顯眼。
白衣道人的臉上浮現一個淡淡笑容,自語道:“你以爲騙過了貧道,殊不知貧道也是想來這兒呢。”
說着白離音看了眼左手扶着的棺材。
棺木是由楠木打成,棺蓋微微帶紫,且帶有濃郁木香,雖然不是皇室專用的金絲楠,但也是上等的香楠。
而棺材的下半部分在陽光照耀下金絲閃爍,正是有國木之稱的金絲楠。說起來鄭帝屁股底下坐的龍椅也是用金絲楠製成的,若是皇室以外之人擅用金絲楠木,是要被治一個逾越禮制之罪。現在可成材的金絲楠已經是少之又少,除了東南之地還有少量金絲楠木林,其餘地方已經盡數絕跡,素有一寸金絲楠一寸黃金的說法。這等用金絲楠做棺材的手筆除了大鄭皇室也就只有地處東南的大宗才能做得出來。
只是不知何人才能尊享金絲楠的棺材?
……
牧白退至與蕭煜一線,下意識瞥了一旁的蕭煜一眼,蕭煜正渾身是血,持着手中金符,向後飄去。
張雪瑤攻上。
蕭煜瞬間已經落在牧白身後橫向一線,牧白無喜無悲,說實話隨着蕭煜死戰他並不是多麼甘心,在申東贊面前蕭煜折了他那麼大顏面,不是一句話就可以帶過去的,誰心裡不堵的慌?但是蕭煜畢竟不是一個人,他還代表着林銀屏。
這一瞬間,牧白想起很多往事,想起了他初到王庭時,第一次見到林銀屏,那時候她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孩子,走路都走不穩,被王妃抱在懷裡,只露出個小臉,黑漆漆的眼睛眨呀眨呀的望着自己。
漸漸的長大了,都說草原上的女兒沒有中原女子的賢淑,這丫頭小時候也不是個安分的主,說的好聽些叫做活潑,說得不好聽就是頑劣,那時候王庭裡的人可沒少被這位小公主禍害。
直到王妃去世以後,也就是林遠的第一任王妃,銀屏的母親沒了,她才變了個性子,變得不愛說話,一個人整日悶在帳篷裡,變得憂鬱起來。
漸漸的小女孩長大了,變得越來越靜,越來越像中原的女子,更像她死去的那位孃親。
後來,她開始跟隨牧白練刀,牧白都不太明白林銀屏練刀是爲了什麼。
牧白少時家中遭逢大變,隻身逃出,一路逃到草原,這麼多年也未再娶妻,子女就更不要提了,只有這一個從小看大的林銀屏,而且牧白是打心眼裡喜歡這個丫頭的,也是真的把她看作自己的女兒。
以前每逢他離開王庭,都會有個小尾巴跟在身後,揮着小手對他喊早點回來。
那一天,他被黃漢吉灌醉,林銀屏差點死在黃奎手中,他心中的悔,後怕,惱怒,又能對誰去說?所以他選擇前往科爾科部,也可以說是一種逃避。
離開黃漢吉部之前,那時的林銀屏雖然還在榻上,小臉慘白慘白的,但仍舊如小時一般,笑臉對他,對他說早些回來。
早些回來,此時才發現這一句話竟是千斤之重。
牧白不免有些恍惚,不知道這次還回不回得去。若是在死前能再看上她一眼,把該囑託的安排好就好了。
也算最後做點什麼,彌補一下。
蕭煜折了他的面子,他雖然不痛快,卻仍舊答應全心幫助蕭煜。是因爲蕭煜說得對,這件事怨不得別人,只能怨他。
現在,林銀屏有了蕭煜,雖然自己平時不怎麼看得慣這小子,但好歹是個可以託付的人。
只要銀屏安好,自己這輩子也就沒什麼放心不下的了。
牧白從腰間拔出第二把彎刀,微微一笑,這是林銀屏的彎刀,她第一次動用通幽時掉落在草原上,被他撿了回來。兩把彎刀在陽光下交相輝映,如兩輪寒月。
牧白輕聲道:“牧叔這次怕是要回不去了,算是牧叔這輩子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吧,以後的路靠你自己走了!”
牧白一手一把彎刀,向前邁出。
擋在蕭煜身前,一人攔下公孫仲謀和張雪瑤。
公孫仲謀輕輕皺眉,一劍朝牧白刺來。
既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牧白麪對這一劍,大笑一聲,竟是不閃不避,一刀朝着公孫仲謀斬來。
一劍換一刀。
牧白決意即便是舍了性命也要替蕭煜擋住這二人。
這一刀完全是一命換一命的一刀,刀上精氣神全部到達極致,即便是死士也不過如此。
公孫仲謀微微惱火,自從遇到蕭煜以後,就不斷遇到這種一劍換一劍的搏命招數,實在讓他頭疼無比,但又不能真的去一命換一名命,所以公孫仲謀只能撤劍回防。
牧白長笑一聲,再出兩刀,兩刀如兩輪彎月,生生將張雪瑤和公孫仲謀全部罩了進去。
公孫仲謀和張雪瑤眼神交匯了一下,張雪瑤用出劍六擋下牧白兩刀,而公孫仲謀則直接一記劍一刺向牧白。
一劍穿身。
牧白悶哼一聲,嘴中涌上一口鮮血。但是手中彎刀絲毫不停,仍舊毫不顧忌自身的朝着公孫仲謀和張雪瑤斬去。
刀氣縱橫,周圍的天地元氣被兩柄彎刀切割得七零八落,公孫仲謀也不得不放棄再出一劍的打算,回身後撤。
公孫仲謀雖然急於打斷蕭煜手中的那道怪異金符,但是絲毫沒有亂了章法,在後撤的同時,他再次祭出劍六,擋下牧白刀勢,張雪瑤一劍刺出。
劍勢蓄力已久,磅礴浩然。
劍三!
一張劍網整個罩在牧白身上。
牧白的衣衫瞬間出現無數裂口,接着皮膚上綻開無數血花,甚至露出森森白骨,如被凌遲。
牧白渾然不覺,手中彎刀仍舊連舞。
公孫仲謀心中不安越來越重,終於決定不再留手,對張雪瑤使了個眼色。
張雪瑤心領神會,兩人雙劍同出,同作劍一。
雙劍合璧。
雙劍合璧堪稱天人之下無敵手,便是天人也可鬥上一鬥,這一劍生生將周圍天地元氣全部破開,再無一絲殘留,浩大的劍氣眨眼間便淹沒了牧白。
劍氣縱橫,有幾騎騎兵被裹挾入其中,沒有任何反應,直接被劍氣絞殺成一團血霧。
能以一人之身,逼出雙劍合璧,堪比秋葉。
牧白視線模糊,瞪大了眼睛望向看起來朦朦朧朧的一黑一白兩把長劍。
牧白咧開嘴角笑了笑,滿面鮮血流下。
雙劍未及身,牧白生機已然全部斷絕,只剩下一口氣支撐不倒。
他的身影在微微搖晃,已經不成人形,仍舊艱難的轉頭望向黃漢吉部方向,眼中流露出一絲不甘和不捨。
最終,全身鮮血染透,皮肉翻卷,甚至可見白骨的牧白搖晃了兩下,向後倒去,手裡緊緊握着兩把彎刀,就此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