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蕭煜走進正堂,已有人從中走出。
蕭煜在斜風細雨中迎上那名不速惡客。
來人雙袖一抖,兩道白色光華形成的匹練如銀河倒瀉一般朝蕭煜洶涌而來,蕭煜神情平靜,一劍拔出,輕描淡寫地將這道匹練斬成兩段,持劍而立。
白蓮教聖女一系的中流砥柱徐鴻儒站在正堂前的臺階上,恍然道:“王爺,難怪你敢孤身前來,原來已經穩固了自己的境界。”
蕭煜笑道:“既然知道,你還敢來送死?不怕被本王打殺當場?”
徐鴻儒呵呵笑道:“王爺休要虛張聲勢,用出天魔解體後,固然將你的眼光拔高了九樓之上,但你現在不過是空有境界罷了,元氣上可還能五氣朝元?徐某人不與你比拼境界,只用白蓮法身以力壓人,王爺又能有幾分勝算?”
蕭煜默然,事實上也的確如徐鴻儒所說,蕭煜吞食了秋葉五人氣數凝成的那分氣運之後,已經將天魔解體的反噬化解,而且藉助域外天魔神魂的殘留遺贈,在境界上登堂入室,成爲貨真價實的天人境界。可另一個方面,他只是勉強填補了透支的那一部分元氣虧空,算是還完了外債,可家底也是被掏了個一乾二淨,現在氣海中的元氣水準頂多算是普通的履霜境界,與以前能夠力壓天人的五氣朝元相比無疑是天壤之別。
他與徐鴻儒兩人都是天人境界,對於天地元氣的感悟相差不多,也可以說境界相差無幾,而兩人最根本的不用在於,徐鴻儒的自身元氣水準是貨真價實的天人巔峰,蕭煜卻只能勉強算是履霜巔峰,兩人之間橫貫了一個讓人看不到一絲勝算的大境界。
蕭煜握着劍柄的五指依次起伏,將手中破陣子還鞘,道:“徐先生覺得自己能穩操勝券了?”
徐鴻儒五指伸張,搖頭道:“打過便知。”
說話間,徐鴻儒已經要展開自己的白蓮法身。天空中有天女散花,腳下有白蓮朵朵盛開,周身白色蓮華大放光明,平靜道:“蕭王爺,若是你不幸落敗,徐某人不會殺你,只求用你換回聖女。”
蕭煜對此一笑置之,從袖中取出薄薄的一張紙,雙眼漆黑如墨,其中有漩渦轉動。一股難以言明的飄渺氣息逸散開來,徐鴻儒臉色微變,腦海中浮現起一個與玄塵有關的不好回憶。接下來果不其所料,只見蕭煜舉起手中的莊祖親筆,一層黑色的薄霧蔓延開來,周圍的一切變得模糊不清,如夢似幻,似真似虛。
莊祖乃是道祖飛昇之後的道門扛鼎人物,一身修爲最起碼也是天仙之上,劃分凡間修行的五大境界,而逍遙遊更是如今五境中逍遙境界的根本所在,莊祖親筆寫下的逍遙遊,也許奈何不了已經可以初步逍遙天地之間的逍遙境界,但對付剛剛開始感悟天地的天人境界卻是手到擒來。
逍遙和天人不過一步之差,但有時候,一步之差,就是生死之差。
不知是短暫一刻鐘,還是漫長千百年。
徐鴻儒猛然睜眼,此時已經不是在破敗的方府,而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青翠色草原,遠處隱約可見有高聳雄關巨城和連綿雪山。
塞外風光,天高地闊,在這廣袤之中,一個人是如此渺小,即便是天人高手,也難免生出無力之感。
忽然天地間響起轟隆如雷鳴的聲音,緊接着從遠處天際下涌出一道黑線。
黑線極速接近,如一線黑色的大潮一般,大地震顫。
徐鴻儒凝神望去,哪裡是什麼黑潮,分明是一支十萬人以上的鐵騎洪流,黑馬黑甲,旌旗漫天,位於最中位置的是一杆蕭字王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徐鴻儒輕聲自語道:“諸侯劍神意?”
徐鴻儒雙手合在胸前,腳下有白蓮盛開,一尊百丈法身從他身後拔地而起。
法身對鐵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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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白蓮法身周身顯現出白色光華,法身面容上露出金剛怒目之態,對着鐵騎洪流作獅子吼之態,一道猶若實質的圓環朝鐵騎猛然擴散開來。
無數鐵騎在圓環下不斷湮滅爲虛無,但剩下的騎兵彷彿無懼生死一般,仍舊前赴後繼,那杆處於中軍位置的蕭字王旗高高佇立,位於蕭字王旗下的玄甲騎士只是冷眼旁觀。
馬蹄聲震天,所有黑騎抽出佩刀,山呼海嘯般的殺字響徹雲霄,天空中烏雲翻滾,洶涌如怒浪波濤,層層疊疊地向下壓來,如黑雲壓城。
光環緩緩消散,傷亡過半的黑騎**,如一把利劍衝向徐鴻儒的白蓮法身。
徐鴻儒飛身而起,避過黑騎,但他身後的白蓮法身卻在鐵騎洪流中轟然坍塌。
玄甲騎士在層層黑騎的護衛下,緩緩行來,一杆蕭字王旗也隨之而動。
徐鴻儒俯瞰着他平靜道:“蕭煜,在你自己的地盤何必藏頭漏尾?放心,徐某人不會痛下殺手。”
玄甲騎士將面甲向上推起,露出自己的面容,說道:“徐鴻儒,你我二人境界相差無幾,在這兒又不能動用自身元氣,而且正如你所說,這是我的地盤,你又有什麼信心能將我勝而殺之?”
徐鴻儒無動於衷,只是擡了擡手,頭頂的厚重鉛雲猛然間開始翻騰不休,緊接着一道白光洞穿鉛雲,繼而是兩道、三道……數百道,最後一座散發着宛若普照三界十方的大光明的巨大白蓮破開黑雲,從天空上緩緩降下。隨着白蓮的落下,天空中出現一個巨大空洞,其中有琉璃之色涌動,彷彿通往另一個未知世界。
徐鴻儒雙手合十道:“真空家鄉,王爺好好感受罷!”
他飛身上了巨大白蓮,白蓮上七色流轉,生出無數佛陀、菩薩、羅漢,或寶相莊嚴、或低眉慈悲、或金剛怒目,有梵音聲,有誦經聲,有乾闥婆和緊那羅歌唱之聲。諸聲夾雜,似要引人超脫彼岸。
白蓮上的光芒大盛,似要上入三十三重天,下入十八層九幽黃泉,無數願力隱藏在這光芒之中,彷彿醍醐灌頂,向蕭煜所在軍陣普照下來,意圖要感化這無數黑騎,讓他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徐鴻儒溫潤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彷彿這兒不是蕭煜的紫府,而是他的所在,“我此次前來並非有意與王爺爲敵,只要王爺能將聖女放出,徐某人定當退去。”
蕭煜神態平靜如舊,“唐聖月算計於我,想要致我於萬劫不復之境地,你卻讓我放過她,當我是沒有火氣的泥人?還是大慈大悲的菩薩?還是那句話,有什麼話等打贏我再說。”
徐鴻儒聞言語氣一變,變得森冷起來,陰沉道:“既然你不聽勸,那就休怪徐某人手下無情了。”
說罷,一道琉璃光柱天幕上的空洞中落下,落在白蓮上,使白蓮的光華再盛一分,徹底將天空中的黑雲驅散,天地之間大放光明。
其實在那方空洞之後並非是什麼真空家鄉,而是徐鴻儒自身的識海世界,藉助這方白蓮,他強行連接兩人識海,從而可以借用自己是海中積攢的香火願力,加上自己修持多年的神魂之力,要在這裡反客爲主,將蕭煜這個“地主”徹底鎮壓。
蕭煜望着一片光明且顯化無數異象的天空,冷哼道:“裝神弄鬼!”
他舉起手中長劍,在他身後的所有黑騎隨之盡數舉起手中兵刃。
天地有風大起。
“風!大風!”
黑騎散開,一張張弩車顯露出來,在草原上列成一個龐大方陣,巨大的弩箭在箭尖上閃爍着森冷的光芒。
下一刻,伴隨着刺耳的呼嘯聲音,無數弩箭匯聚成一波箭雨,黑壓壓地飛過當空,朝空中的白蓮激射而去。
十萬弓弩,箭雨似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