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佬事務長見到門外聚集的大量華人,當即意識到不妙,撥通電話呼叫警署支援,再派出華人事務員出面交涉。當華人事務員走出捲簾門時,大量的飛石便劈頭蓋臉砸來,將事務員砸的頭破血流,暈厥在地。
鬼佬驚慌之下,連忙上前將傷員拉回,再關閉門窗。
但接連不斷的飛石,卻將窗戶全部砸破,將辦公室打的一片狼藉。事務處職員們不敢露頭,只得躲在牆後,靜靜等待警隊到場。好在,村民雖羣情激憤,但依舊保持理智,沒有立即將事態惡化。
深水埗華探長蔡兆光帶着二十餘名刑警趕到現場時,現場已經聚集超四百多名屋村市民,其中多以青壯年爲主,不乏很多社團成員。但蔡探長卻臨危不懼,讓探員們持槍戒備,將事務處辦公室守好,再進門將鬼佬事務長喊來,分出一支菸,交代道:“不用怕,出去同村民們好好談,談完再把情況上報。”
“上級老闆怎麼講,再怎麼做,總不至於責怪下面一個辦事人。”
“多謝阿sir。”鬼佬事務長穿着西裝,額頭淌着汗水,神色十分緊張,手指發抖的夾住香菸,見阿sir給他點火,感激的點點頭,再深吸一口,平緩好心情。
街區事務長級別不高,油水不少,往往是政務司高官安插親信、心腹的好位置。
辦事能力不見得有多強,但肯定對港府忠心。
是高層政令伸向基層的觸角。
“去吧。”
“我幫你看着。”
蔡兆光嘴角帶笑,拍拍他肩膀,與幾名下屬一起陪同鬼佬出門。
“道歉!”
“還旗!”
“TMD,連我們的國旗都敢摘,真應該捉出來槍斃。”一個前朝退伍老兵,在港島、內地都是黑戶的中年人振臂高呼。一時間場面十分緊張,高昂的怒吼聲響徹屋村。
鬼佬看着人潮涌洶,聲浪撲來,心臟都好似慢了兩拍,腳下一軟,身體本能地後縮一步,卻給身後的華人探長推了出來,華人探長道:“同村門談啊。”
“喔喔。”
鬼佬嚥了兩口唾沫,張張嘴,還是不知怎麼開口。蔡兆光不得不舉起手示意衆人停下,明明極度氣憤的數百人,卻在手臂一舉之後,漸漸平了動靜。
蔡兆光挑頭喊道:“各位同胞、村民。”
“有什麼事可以坐下來,心平氣和的慢慢談,事務長就站在這裡,跑不掉。用不着搞這麼大陣仗吧?深水埗是我的轄區,各位也該看往日的情面,多少賣我兆光兩分薄面。”
“蔡sir。”
一個穿着白衫,露出臂膀的碼頭勞工站出一步,出聲道:“鬼佬話禁止慶祝雙十,不準舉行活動,還要實施宵禁。沒問題!兄弟們都乖乖照做,但是把旗幟插在屋頂,把徽章掛在牆上。”
“這算是慶祝嗎?”
蔡兆光嘆出口氣:“總督不讓啊。”
勞工大罵道:“總督不讓你睡老婆,你也不睡?雙十是老母親生日,兄弟們慶祝慶祝怎麼了。大廈天台與牆面都是村民的私有財產,愛掛什麼掛什麼。”
“總督的命令大過法律啊!”
蔡兆光又把鬼佬事務長推到前面,低聲道:“長官,該伱講兩句,快點讓人羣散掉,人越來越多,深水埗刑警也擋不住。整個深水埗掛旗的可不止李鄭屋邨,不可能把全部兵力都調過來。”
這時在人羣背後,已經有社團成員在互相傳遞棍棒、武器、燃燒瓶。鬼佬遠遠見的不真切,但也知道人頭攢動,交頭接耳,肯定沒有好事等着。心裡哀嚎兩聲,不得不上前道:“OK!”
“OK!”
“我可以把收繳的旗幟、徽章還給各位,並且給予屋村賠償,再替各位向總督陳情,取消晚上的宵禁令。”他高高舉起雙臂,用走調的粵語喊道:“各位能否先行散開,避免造成混亂。”
“阿sir的誠意已經有啦。”
蔡兆光充作中間人,出聲喊道:“能把旗幟、徽章還給你們就不錯了,快點閃人啦,不要惹得阿sir找英軍打你們!到時候,我帶警隊的兄弟們上也抗不住啊!”
“幹你孃!”一名年輕人擲出石塊,直接打破鬼佬的頭,出聲大罵:“要你來陳情?兄弟們乾的沒有錯,就是要懸旗、掛徽,辦慶典!鬼佬話的不算!”
蔡兆光連忙舉起手臂,大喝道:“停手!”
“說歸說。”
“不要動手。”蔡兆光另一隻手則牢牢抓住鬼佬的肩膀,免得鬼佬暈倒在地。鬼佬事務長一邊用手擦拭鮮血,一邊感覺腦袋生疼,滿心恐懼,急切的想要轉身躲回辦公室,可又被華人探長死死扣着,連轉身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在警員們的呵斥下,五百餘名屋村華人壓抑着情緒。鬼佬語氣中甚至帶着一絲絲哀求,出聲道:“你們有什麼條件?講出來,我可以幫忙向政務司傳達。”
一位四十餘歲,表情堅毅,面貌周正的男人扒開衆人,作爲代表,指着事務處鬼佬話道:“告訴鬼佬總督,第一,讓鬼佬總督送上一掛十萬頭的鞭炮,慶祝雙十節日,第二,允許全港大廈懸掛藍旗、徽章、中山像、第三,你作港府代表登報道歉,並向旗幟、畫像跪下磕頭謝罪。”
“這三個條件有一個做不到,都是不尊重我們的國家情懷,全港國人都不會叫你們好過。對了。如果不想見到藍旗,讓我們掛紅旗也OK,總之,我們華人要掛自己的旗,年年都要過自己的節!聽到沒?”
事務鬼佬聞言臉色煞白,心知港督態度之堅決,絕對不會與華人妥協,否則,港督府簽發的警戒令又算什麼?當局威望將大打折扣,一朝喪盡。可面對屋村代表的強勢威脅,鬼佬不得不點頭,出聲道:“讓我打一個電話。”
華人代表沒有發話,蔡兆光卻連忙拍拍他肩膀,出聲道:“快一點。”
蔡兆光擡起手,看了一眼手錶,見時候不早:“各位同胞,鄉親,事務處打電話上報,得到回覆也是要一些時間的,再等一會就到吃午餐的時候,要不要先散散,回家吃了午餐再過來?”
“格sir,新界大埔區發生聚衆騷亂,起因是警隊發現有些人攜帶危險品上街,稽查時引起混亂。大埔區有三百多人當街聚集,提出兩個要求,第一是讓海關釋放上次抓捕的罪犯,第二是解除宵禁令,大埔區鄉民晚上要吃盆菜宴。”
總督府。
格洪量穿着西裝,掛着懷錶,打扮的十分紳士,聽見幾百號人聚集在一起,就爲了吃一餐盆菜宴,心裡大爲不解,出聲問道:“如果盆菜宴是新界習俗,與雙十活動無關,那麼可以允許。”
“至於讓海關署釋放罪犯,絕無可能!”
伊輔一套警隊制服,束手在旁,出聲答道:“新界鄉民就是爲了雙十活動辦盆菜宴,據情報科報告,每年新界在雙十都會舉辦盆菜宴,宴會費用由臺島提供。”
“格sir,九龍深水埗李鄭屋邨徒置區,發生非法聚集事件,起因是兩位事務員摘除了大廈懸掛的旗幟、徽章,現場有四百多名村民將辦事處包圍。”
“政務局打來電話,現場華人提出三個要求,第一,以總督府的名義送上一掛十萬的鞭炮,第二,允許全港大廈懸掛藍旗、徽章、中山像、第三,讓徒置區事務長代表港府登報道歉,並向旗幟、畫像磕頭謝罪。”總督秘書踩着高跟鞋,快步進入辦公室內,語言簡練的將情況彙報。
格洪量表情瞬間凝固,再無情緒,冷漠的道:“一律回絕華人提出的任何要求,讓防暴部隊做好準備,對全港非法遊行進行鎮壓,伊輔sir,我要見到一份滿意的報告。”
“yes,sir!”
伊輔立正敬禮,肅聲喊道。
總督秘書望着他轉身離去,心知事件處置得當之後,下一屆警務處長便會是伊輔。正好,華人的非法行動也將會是伊輔證明自身能力機會,踩着華人做墊腳石向上爬一步,是多少港島官僚的進身之階。
可伊輔踩着步伐離開總督府,表情卻沒有一絲興奮,坐上轎車趕回警署後,只是朝下屬說道:“按照預定計劃行動。”
“yes,sir!”
警隊有警隊的意志!
與此同時,總督思緒良久,也道:“叫海關署、懲戒署、消防署、醫療輔助隊做好準備,華人三合會組織背後有一定的警隊勢力幫忙,伊輔不一定能夠鎮得住。”
“關鍵時刻,讓海關署、懲戒署、消防署的行動人員,全部投入進防爆運動之中。”
“是!”
“總督。”
秘書頷首答道,即去傳達命令。
十一時,李鄭屋村徒置區事務處門口,陸陸續續已經彙集着一千多名華人,其中大部分從普通村民已經替換爲號碼幫、潮義勇的社團份子。普通村民們確實回家做飯吃了,但社團會員們卻剛剛吃飽飯,養足精神,氣勢洶洶的來到地點聚集。
作爲九龍區運動的發出點,李鄭屋村必定將伴隨着雙十行動,在港島華人鬥爭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稱之爲雙十行動“李鄭屋村事件”,爲港島歷史上死傷最多,涉及最廣,影響力最大的一次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