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別自以爲是，讓你走，就趕緊走，免得誰也走不了了。”
“既然師叔祖執意如此，那弟子也就得罪了。”夜華手掌猛地用力。
破陣子又急又氣，放開葉寧，揮掌向夜華拍去，阻止夜華毀去符文。
大量空氣涌來，嗆得葉寧喉嚨火辣辣地痛，眼前一花，夜華已經離開木樁，閃身到了她的身前，隔在她和破陣子之間，他背對着葉寧，葉寧看不見他的臉，但看着他高大筆挺的背影，卻莫名地心安。
破陣子見符文沒有破損，長鬆了口氣，回頭看向死死護在葉寧面前的夜華，慢慢抿緊了脣，當年夜玄也是這樣護着蘇凝，那情景像在他心坎上扎進了一根針。
再看跌坐在地上的葉寧，葉寧眼圈微紅地看着夜華的後背，那神情像極了蘇凝看夜玄時的樣子。
破陣子的心臟一下一下地刺痛。
蘇凝上山的時候，還不到六歲，粉妝玉琢的小姑娘，可愛得像只小白兔，怯生生地看着他，糯糯地叫着：“師傅！”
他摸着她頭，說：“小凝，不要害怕，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師傅會好好地保護你。”
小姑娘歪着頭看他，“是永遠嗎？”
他說，“對，是永遠。”
她眼裡化開了笑意，小心翼翼地試着拖起他的手，“小凝也會永遠對師傅好，等師傅老了，小凝給師傅養老。”
剎那間，他整顆心都軟了。
可是，他沒有遵守承諾……
夜華看着衣衫破爛，人不人鬼不鬼的破陣子，心裡一陣難受。
他沒見過破陣子，卻在父親的筆錄中多次看見過破陣子的名字。
父親的筆錄都是記錄修行的心德，以及遊歷的所見所聞，民風習俗，但他仍然從父親的筆錄中感覺得到父親對破陣子的尊重和佩服。
父親心高氣傲，能讓父親由衷敬重的人，不僅僅有本事，還要爲人值得他尊重，而破陣子卻是除了師祖外，讓父親最爲敬重的人。
破陣子
當年是何等技高德重，可想而知。
這樣的一個人，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這裡，變成現在的模樣，他又豈能不心酸？
“師叔祖，你這樣是沒用的，別再固執，跟我回去吧。”
“沒有？”破陣子冷哼，這是他今天第二次聽到的‘沒用’二字。
“是，就算這陣成了，讓邪魔以爲這世上再沒有人類。可是不管是人是魔，只要活着，就會嚮往自由，即便世上再沒有其他人在，只剩自己一個，也不會甘於一輩子被囚困。也會走出牢鼎，看山看水，看這無望的世界。師叔祖，你斷了不他的生念。”
這麼簡單的道理，破陣子不是不懂，也不是不知道，他不願意去想，是因爲這是讓他肯活下來的唯一的想念，如果連這點想念都打破，他不知道自己還能靠什麼來活，還能靠什麼來和邪魔耗。
夜華赤裸裸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敲擊破陣子心坎，讓他避無可避。
破陣子的臉色一層層地白了下去，最後剩下一片死灰。
夜華緊盯着破陣子，一刻也不敢放鬆，道：“你去找碧櫺果。”
“你也是來找碧櫺果的？”葉寧微微愕然，夜華沒有回頭看她，但她知道他是在對她說話。
“你以爲呢？”夜華冷冰冰地問道。
不是崑崙的弟子，不能修習崑崙的武學，所以父親雖然一身好武功，卻不曾教過他一招半式。
表面上，他兒時的武功是跟着護軍大統領學的，實際上他在出世的時候，師祖就悄悄潛進他的臥室，打通他的任督二脈。兩歲的時候，師祖再次出現，教他修習內功，三歲開始教他習武。
現在他的功夫在崑崙，除了師祖以外，已經無人能比，但據說破陣子的功夫僅次於師祖，而且破陣子擅長各種幻術，包括幻藥，防不勝防，他沒有和破陣子交過手，真的打起來，他也沒有勝算。
見破陣子臉色異常，知道自己的話刺中了破陣子的心頭隱疾。
一個人的希望一但破滅，要麼戰勝自己
的心魔，要麼在絕望之下做出極端的事。
如果是前者，自然皆大歡喜，但如果是後者……他只能全力一搏。
夜華自信憑自己的能力，脫身沒有問題，但多一個葉寧，就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葉寧先離開。
母親能告訴香楠鬼谷裡有碧櫺果的事，那麼喜歡筆錄遊記的夜玄，也可以在某一本書籍裡記錄下來。
夜三郎是夜玄的徒弟，繼承了夜玄留在崑崙山上的所有遺物，他看過夜玄的筆錄，自然知道鬼谷有碧櫺果。
另外，他比她更熟悉青蓮子，她能察覺青蓮子的異樣，他自然也可能察覺。
他揹着門裡的人悄悄下谷，採摘碧櫺果，也不奇怪。
葉寧自嘲一笑，自作多情了。
還以爲他是爲了救她才下的鬼谷。
不過，不管他是爲了什麼進入鬼谷，確實救了她。
這份人情，她記下了。
他剛纔一招就掐中破陣子的要害，如果沒她拖後腿，他自己未必不能脫身。
葉寧不是意氣用事的蠢女人，知道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不會說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走，而不自量力地賴着不走，最後自己活不了也就算了，還害了別人。
她深看了夜華的後背一眼，飛奔跑走。
破陣子可以開啓第二道陣式，困住葉寧，但他什麼也沒做，只是目送葉寧的身影消失在谷口，才收回視線看向夜華，“你是夜玄的兒子？”
夜華神色黯了下去，父親生前和破陣子極爲親近，他的身份瞞得過天下人，卻瞞不過破陣子，“是。”
破陣子心臟驀抽了一下，小凝最終是沒能嫁給夜玄……
而小凝女兒卻和夜玄的兒子如同他們當年，真是孽緣啊！
破陣子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卻怎麼也壓不下心頭隱痛，“你也走吧。”
“六師叔祖不和我一起回去？”破陣子就這麼放夜華離開，讓夜華有些意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