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點好蠟燭,回頭睨了眼雙目緊閉的男人,道:“你說過你妹妹有一雙很漂亮的紫眸,那孩子長着一雙異瞳,一紫一紅,那隻紅色的眸子和你的眼睛極像,我想他應該是你的外甥。他長着那樣的一雙眼睛,卻半點不掩飾地在人間廝混,真是夠張揚的,這性子也像你……”
接着道:“守碧櫺果的毒蜂如同洪水猛獸,剛纔撿了一條命的那丫頭說要去找碧櫺果,簡直找死。當年破陣子的女弟子蘇凝是有你出手相助,才和她的情郎活着出去,這個丫頭恐怕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你說,是嗎?”
男人無聲無息,如意習以爲常地笑笑,不再說話,走到一邊用石塊堆成的榻上半躺下來,靜靜地看着殿中被鐵鏈鎖着的男子。
他被鎖在這裡多少年,這張臉,她就看了多少年,可是仍然是看不夠,想一直看下去,看到他們一起化成灰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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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寧不知道碧櫺果在什麼地方,但她直覺母親當年在鬼谷見過破陣子,既然見過破陣子,那麼一定見過屍陣,見過屍陣以後,就不可能再在谷裡逗留太久。
所以碧櫺果一定就在附近。
葉寧遠離屍陣以後,並不走遠,只是在附近尋找毒蜂的蹤影。
可是谷裡一片死寂,沒有任何活物存在的痕跡,別說毒蜂,就連螞蟻都沒有一隻。
谷裡樹木和草叢全被積雪覆蓋,連是什麼植物都很難辨認,如果沒有任何線索,在這樣的地方尋找一棵碧櫺樹,不比大海撈針容易,何況只有三天時間。
葉寧正在犯愁,突然看見不遠處的積雪動了一下,只是一下就又沒有了動靜,彷彿那一下只是幻覺。
但現在毫無線索,就算是幻覺,葉寧也不會放過。
她下谷前準備的所有東西,都遺失在屍陣裡,沒有任何防身的東西,但如果能找到碧櫺果,就算被紮成豬頭,她也願意。
因爲她的命是小夜冒着生命危險換來的,而小夜是爲了碧櫺果而來,無論如何她都得找到碧櫺果。
葉寧
急跑過去,赤手去刨開積雪,果然看見幾只凍得快要死掉的毒蜂。
葉寧大喜,有毒蜂,就一定有線索,說不定碧櫺樹就在這積雪下面。
重要的是這些毒蜂被凍得不怎麼動彈,就不會有危險。
葉寧加快動作,往積雪的深處挖。
突然面前積雪‘轟’地一下炸開,一大團黑壓壓的東西向她涌來。
“不好!”葉寧臉色一變,往後急退,但她還沒來得及退開,就被鋪天蓋地卷襲而來的毒蜂完全包裹住。
突然一隻蜂針刺進她的腳筋,腳上頓時失去了力氣,身體失去平衡,順着山坡滾下,身體壓塌了一處鬆軟的雪,跌進一個土坑,重重地撞在一根樹杆上。
剎那間,耳邊‘嗡嗡’直響,眼前黑壓壓的一片。
毒蜂密密麻麻地覆在她的身上,像在她上鍍了一層密不透風的殼,無數的針刺刺進她的肌膚,痛得她已經分不清渾身上下,還有哪裡沒有被毒蜂扎到。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不敢相信世上會有這麼大的毒蜂窩。
葉寧以前被毒蜂扎過很多次,深知被毒蜂紮了的痛,卻不知道可以痛到生不如死。
想起香楠說的話,“娘娘和那人從鬼谷裡出來的時候,被扎得身上沒有一處是好的……”
眼前浮過剛穿越過來時,死在她面前的男人。
她從小學醫,對生死看得很淡,當時那男人死在她的面前,她也沒有任何感覺,但這一瞬,她心裡突然涌上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蜂毒順着血脈漫延開來,身體漸漸麻木,如果再不能找到脫困的辦法,等身體完全麻痹不能動彈,就得死在這裡。
她的臉也被毒蜂包裹,別說她睜不開眼睛,就算能睜開,也不敢睜開,如果被毒蜂刺破眼球,她不死也得當一輩子的瞎子。
眼睛看不見,只能靠手。
葉寧把牙咬了又咬,強忍着那無法承受的痛,扶住身邊樹杆,吃力地站了起來。
一股清幽的香氣飄來。
碧櫺果?
葉寧顧不上眼睛會不會被毒蜂扎到,用力刨開眼皮上的毒蜂。
眼皮已經腫得睜不開,葉寧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睜開一線,她看見身邊樹上長着的果子,那果子形狀和香楠描述的碧櫺果一樣。
葉寧又驚又喜。
現在處境雖然不秒,但好歹找到了碧櫺果。
葉寧摘下碧櫺果,卻發現她聞到的香氣並不是手中果子散發出來的。
她順着香氣傳來的方向看去,見碧櫺樹緊挨着的山壁上長着一小片不知品種的苔蘚,苔蘚滲出綠豆大小的一滴碧綠汁液,大羣的毒蜂圍繞着那小片苔蘚飛來飛去,卻不靠近,而她聞到的清幽香氣正是從那裡傳來。
難道毒蜂害怕那片苔蘚?
大羣的毒蜂封住洞口,如果不驅趕開毒蜂,以她身體麻痹的速度來看,她走不到洞口,就不能動了,雖然摘到碧櫺果,但也帶不出去。
如果毒蜂害怕那苔蘚,把苔蘚挖下來,帶在身上,或許能衝出蜂巢。
葉寧衝向那片苔蘚,她的舉動似乎激怒了毒蜂,所有毒蜂向她衝來。
剛纔毒蜂只是用毒針扎她,這時卻瘋了一般啃噬她的皮肉。
葉寧突然意識到,這些毒蜂護的不是碧櫺果,而是石壁上那指甲片大小的苔蘚。
但她現在已經沒有退路,破罐子破摔,頂着毒蜂,衝到苔蘚前,向那滴汁液伸手過去。
碧綠的汁液一碰到她的手指,立刻滲進她的肌膚,順着血脈進入丹田,丹田一亮顯現出一塊奇怪的圖形,那個圖形散發出幽幽柔和光華。
在這剎那間,地宮裡無聲無息的男子驀地睜開眼睛——她回來了!
如意看着男子突然睜開的眼睛,怔住。
天地在瞬間似乎都不復存在,只剩下眼前這雙能將人靈魂鎖住的眼眸,他暗紅的瞳眸泛着金,明明是最妖嬈的色彩,卻比黑夜還要深沉千百倍,任人怎麼看,都看不到底。
她明明就在他的前方,可是在他的眼裡卻絲毫沒有她的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