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的雄鷹,已經開始展翅高飛了!”
臥房靠門位置擺着一張行軍牀,澤躺在牀上,雙手枕在腦後,睜眼看着天花板。話,從他口中出來,平淡之中,似有驕傲的意味。
魏斯站在窗前,默默注視着那片一大早就熱鬧非凡的開闊地。那裡,原本是克倫伯-海森家族的跑馬場,也是這片山地最大最平整的一塊草地。在洛林失陷之前,聯邦軍隊雖然加強了此地的軍事力量,但當時諾曼人從北方大舉南下,爲了穩住戰線,聯邦軍隊不斷從各處抽調兵力,駐防洛林的部隊始終離預期水平差了很遠,而且,聯邦軍所有的空中力量都被集中起來對抗強大的諾曼艦隊,整個洛林都沒有幾艘戰艦、幾架飛機佈防,這片平整的草地始終沒有發揮更多的作用。後來,諾曼軍隊突破西線,以非常快的速度攻入洛林,聯邦軍隊幾乎是以崩潰之時丟掉了洛林。當阿爾斯特人在洛林的抵抗從正面轉入地下時,那片草地,依然只是一片草地。
現如今,它卻是在諾曼人手裡,被賦予了新的角色。
清早的轟鳴聲,來自於那些出現在草地上的飛機。它們的機身和機翼覆蓋着深色的帆布,螺旋槳也塗成了黑色,看上去彷彿是一羣兇狠的兀鷲。從輪廓來看,諾曼人的這些飛機,跟聯邦軍戰機大同小異:發動機前置,雙翼構造,十字尾翼,起落架前二後一,機槍也都置於敞開式座艙的上方,槍口高出上機翼……很顯然,諾曼人對於飛機的設計理念,幾乎是對聯邦軍戰機的“剽竊”。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完全是因爲阿爾斯特在空氣動力飛行器領域的研究運用較早,戰爭爆發前就已經成果斐然。戰爭爆發後,聯邦軍隊的飛行艦艇損失慘重,戰略上的需要促使他們在作戰飛機的研發和生產上投入大量精力。對精明的諾曼人而言,以臨陣磨槍的方式去研發自己的飛機,效率當然比不上“拿來主義”,反正在戰場上搜集主體完好的聯邦軍戰機並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
在行軍牀上睡了一晚的澤,頭髮稍稍有些凌亂,襯衫也多了不少皺褶,他坐了起來,一邊慢吞吞地整理頭髮和襯衫,一邊問道:“帝國的戰鷹,跟聯邦的戰機相比,一點也不差吧?”
魏斯眯眼看了看,就戰鬥讀書而言,兩者確實沒有太大的差別,諾曼人在這方面雖然起步很晚,但他們無論金屬材料還是發動機技術都毫不遜色,只要集中機械和飛行方面的專家,加上對聯邦軍成熟產品的拆解研究,迅速研發出性能相近甚至更爲優秀的作戰飛機是完全有可能的。
“有一點你們無法比擬……你們的飛行員,不可能跟聯邦軍飛行部隊的精英們相提並論!這一仗,你們的雛鷹,肯定會領教到這一點。”對於這一點,魏斯充滿了信心。不僅僅是因爲他目睹過聯邦軍戰機的卓越表現,更因爲他的抵抗組織裡曾經有那麼一羣優秀的飛行員,除了駕駛技藝高超,他們果斷的作風和堅定的鬥志給魏斯留下了極爲深刻的印象——要知道他們經常駕駛連子彈都擋不住的飛機去跟諾曼人的鋼鐵戰艦對抗,沒有最頑強的品質和最決絕的意志,怎麼可能堅持下來?
窗外草地上,那些站在飛機旁看着維修人員檢修飛機的諾曼飛行員,在魏斯看來就是一羣懵懂無知雛鳥。
就在這時候,魏斯身後傳來澤的聲音:“你剛剛的態度,跟戰前阿爾斯特與威塞克斯高層一樣——盲目自信,輕看對手。確實,諾曼軍隊裝備飛機的時間,比阿爾斯特要晚很多,但就此篤定我們的飛行員不如阿爾斯特飛行員,恐怕太過武斷了!我們當然知道,如今的阿爾斯特飛行員,都是經歷過浴血奮戰的精英,飛行技術、戰鬥經驗還有心理素質都是一流的,要想對抗這樣的精英,乃至於將他們擊敗,就必須有跟他們一樣的能力。所以,帝國現在的每一名飛行員,都是從航空部隊挑選出來的優秀軍人,他們已經接受了一個多月的嚴格訓練,每個人至少有過一百次的飛行經驗和一定數量的戰鬥模擬……雖然說再多的訓練模擬都無法替代實戰,只要他們堅持過了最初幾場戰鬥,很快就能夠邁入到一流飛行員的行列。”
在飛行員能力方面,澤表現出來的迷之自信,讓魏斯不屑一顧,但他也清楚,在這裡逞口舌之快不僅沒有意義,反而有言多必失之虞,所以,他不再辯駁,而是冷眼觀察這座臨時機場。肉眼所見,草地上停了5架飛機,但當他眯眼觀察的時候,赫然發現還有4架已經被僞裝成棚舍和灌木。昨天黃昏,那架飛來索姆索納斯執行偵察任務的聯邦軍戰機從這附近經過,飛行員顯然沒能識破這些僞裝,否則的話,它應該把炸彈丟在這裡,而不是索姆索納斯城裡的目標。
見魏斯沒有吭聲,澤走到他身旁,同樣眺望窗外:“我知道,你肯定在想,昨天只有一架阿爾斯特飛機,我們都不敢出擊,肯定是怕了。事實上,爲了達成作戰的突然性,你看到的飛機,一多半是一大早從後方飛來的。部署到洛林地區的作戰飛機,從今天開始才能執行戰鬥任務。如果今天阿爾斯特飛機再來,它們的運氣可就沒那麼好了。”
“拭目以待。”魏斯淡淡地迴應說。
“有件事,其實我也一直感到好奇……”澤以魏斯昨晚的口氣回敬道,“你跟萊博爾德家族的那位小姐到底是什麼關係。”
“同窗好友。”魏斯回答。
“你知道她的身份?”
魏斯猶豫了一下:“其實,我知道萊博爾德總統是她的父親,但我一直以爲她跟我一樣是男兒身……這很可笑對吧?”
“是有點滑稽。”澤回答說,“我見過她兩次,即使她穿的是男性的服裝,但仔細看,還是能夠分辨出來。你跟她在巴斯頓一起求學三年,居然一點沒有察覺!”
“我就是個笨蛋!”魏斯自嘲道。
“呃,她似乎鍾情於你。”澤這句話,完全像是哥哥調侃弟弟,而沒有其他的意思。
“她說的?”魏斯向澤投去急切的目光,下一秒,他在對方的眼眸裡看到了得意的神情,當即明白過來,這傢伙是在套路自己。
“她是在奧城戰場上被我們俘獲的,巴拉斯殿下親自出馬,希望她能夠爲我們所用,但結果不出意料,她很堅定的拒絕了。後來,我們把她送回諾曼帝國,讓她親眼看看諾曼帝國相較於阿爾斯特的優越之處,希望她能改變主意。”
儘管尼古拉所說的這些消息是魏斯渴望知曉的,可是他這個時候說出來,意圖令人感到疑惑和警惕。
“爲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因爲她是阿爾斯特最好的飛行員,我們希望她能夠幫助我們培訓飛行員。”澤回答。
“你們索性給她一架飛機,派飛行員進行追擊,這種訓練方式再好不過了!”魏斯戲謔地說道。
澤沒有接話,而是整了整衣領:“好了,該送你回工廠去了。下次見面,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
魏斯暗自斟酌了一下,提了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工廠遭到攻擊,產生混亂,很多人都失蹤了,這其中也包括我……會有什麼後果?”
“後果?”澤給了魏斯一個複雜的眼神,“如果真是那樣的情況,我只有一個建議可以給你:保護好自己!”
魏斯點了點頭:“明白了!”
雖然經過了一個晚上,澤的座車卻並沒有被修好。從克倫伯-海森城堡返回克倫伯-海森工廠,車程不算遠,車開的也不快,沒有前擋風玻璃還是可以克服的。在這途中,魏斯不斷看到有深色塗裝的飛機往城堡北面的草地飛去,那裡儼然成爲了那些“兀鷲”的臨時巢穴。在快要抵達工廠的時候,迎面開來了一支車隊,軍用卡車上滿載諾埃馬努士兵,後面拖着在克倫伯-海森工廠加裝了四輪炮車的中口徑防空炮,看樣子是前往城堡北面的臨時機場佈防。看到這個場景,魏斯不禁露出苦澀的笑容:即便工廠不生產槍炮和彈藥,但只要是爲諾曼人服務,就是在幫助諾曼軍隊,至於具體生產什麼,本質上並沒有區別啊!
此時再多的懊惱和悔恨也無濟於事,魏斯在心中鼓勵自己,既然留下了有用之身,就一定有機會發光發熱,用更多的貢獻來彌補這些無奈的錯誤。思來想去,他腦海中靈光一閃:既然現在能通過工人抵抗聯盟向外界傳遞消息,何不想辦法跟情報官布魯克斯取得聯絡,將諾曼人在洛林佈局的情報轉交給他,如果情報渠道是有效的,自己可以假意屈服,想辦法從傲慢的巴拉斯王子和自負的塞德林茨上將那裡獲取核心情報,爲聯邦軍贏得這場關鍵性的戰役推上一把力……雖然很危險,還有可能弄巧成拙,但是爲了勝利的大局,還是值得一試的!
回到工廠,他立即着手實施——寫好紙條,遂以巡察生產情況之便前往車間,像往常一樣將字條塞到機器下方的縫隙裡。當他從那名年長工人旁邊走過時,低聲說了句“天氣不好”,然後若無其事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