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這個傢伙大清早的又跑到天守閣上來做什麼?”
身上披着長衣,手裡依舊提着酒瓶的織田信長醉眼惺忪的看着白朔。
“昨天忘了說了。”白朔有些羞澀的撓着頭,非常不好意思的說道:“借你天守閣一用。”
“喂喂,年輕人,話不要亂說啊。”
織田信長眯起了眼睛:“天守閣可不僅僅是一棟建築那麼簡單啊。”
“我知道。”白朔坦然的回答:“這是城主權利的象徵嘛。”
“知道還敢提出這個問題。”織田信長端着酒壺往嘴裡倒了半瓶,噴出一口酒氣:“真是囂張的傢伙啊。”
白朔沒有絲毫尷尬的說道:“借一下就不會死人。”
“如果我不借呢?”織田信長擡起眼睛看着他。
“會死很多人。”白朔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冷漠:“很多。”
其中包不包括織田信長,他不確定,但是這座城如果守不下去的話,衆志成城的任務也要徹底告吹。
任務中要保全的六個人,劉備、孫堅、曹艹、織田、德川、上杉。
德川家康和上杉謙信此時正以冀州城爲中心向外擴張,,劉備和孫堅被遠呂智囚禁,下落不明,而曹艹已經死了。
一旦再死兩個,衆志成城的任務就會宣告失敗。
不過也只是兩個而已,哪怕是織田信長現在倒斃了,對於白朔也只能說增加了一點任務難度而已。
有女媧在,以她的威信,哪怕織田信長死了也能夠指揮古野城中的將領。
如果織田信長還有往曰第六天魔王的氣概的話,白朔不介意換個方法;可惜,他現在已經變成了只會飲酒作樂學小資唱《敦盛》的逃避者。
一段意味深長的沉默之後,白朔微笑着開口:“所以,請借天守閣一用。”
“嘿嘿,天守閣,如果我的死鬼老爹知道我就這麼拱手讓出去,一定會氣得從墳墓裡跳出來吧。”織田信長低頭看着酒壺,醉眼惺忪,有些感傷的低語着:
“可惜他現在已經看不到我啦。”
白朔緩緩的拉開了天守閣頂層的紙門,頭也不回的問:“所以呢?”
“才一個天守閣而已。”織田信長複雜的笑着,搖動着手裡的酒壺:“拿去吧,讓我看看你這個狂妄之徒能做到什麼地步。”
白朔扭過頭看了他一眼,誠懇的點頭說道:“多謝了。”
偌大的天守閣四面的紙門已經被全部推開,帶着血腥氣息的冷風從城外的天空吹來,灌入空空的樓層中,捲起兩人的衣角。
織田信長晃晃悠悠的走到紙門之外,依靠着欄杆,看到視線盡頭的魔王軍大營:“又出兵了啊。”
“是啊,攻城戰又要開始了。”白朔有些睏倦的打了個哈欠,昨晚一夜沒睡的他可不只是去做拆遷和施工那麼簡單。
“話說你家城牆的技術含量那麼高,結果城裡的民居卻一點堅固程度都沒有啊。”
他一邊碎碎叨叨的說着,一邊從空間裡抽出一根等身高的大筆,還有足以淹死好幾個人的大水缸。
在巨大水缸放到閣樓角落裡的時候,樓層傳來了震顫的迴響。
“喂,你這個傢伙,是從哪裡把這個東西擡出來的啊。”織田信長呆滯的看着那個巨大的水缸。
在水缸之中盛放着清澈而粘稠的金色液體,一絲絲鮮血的色彩在其中盪漾着,墨汁特有的味道從其中散發了開來。
白朔扛着那一根足夠去做武器的大筆在天守閣裡好像漫無目的的觀察着,嘴裡說道:“秘密,秘密。”
“其實,我還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的。”白朔忽然擡起頭看着他:“我其實真的不是肉搏武將的來着。”
“雖然大部分人都不信,但我真的是法師啊。”白朔臉上露出了笑容:“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
手中的大筆忽然在指掌的掌控之下彈起,落入了水缸之中,浸透的其中如同融化的黃金一般的墨汁。
“……結界法術宗師啊”
——張星彩被喧囂的聲音驚醒,下意識的提起手中的武器,走出了營帳。
當她登上城頭的時候,卻發現從極遠處方向緩緩行進過來的陣列。
黑壓壓的陣列攜帶着各種攻城的器械,帶着要將古野城吞入肚子裡的兇暴氣息緩緩的行進過來。
速度不快,但是卻像是如山嶽緩緩推進,不可抵擋,她有些疲倦的拍了拍冰冷的臉頰,讓自己精神一些,然後指揮着士卒開始進行守城的準備。
“又要開始了啊。”她低聲感嘆着,對於這種曰復一曰,持續了已經一個月的戰爭,她不知何時已經隱約的產生厭惡和放棄的衝動了。
她握緊了自己的長矛,想起了那個雖然長得如同兇獸,但是對於身旁人卻溫柔無比的父親。
張星彩,振作起來,你是蜀中五虎將張飛的女兒,不能……“恐懼了麼?”背後忽然有聲音傳來,將她內心的低語打斷的同時,嚇了她一大跳。
“啊,女媧大人……”她轉過身,看到了銀髮的女武將。
一如既往的端莊和嚴肅,女媧的銀色頭髮被盤在腦後,腰間佩劍,手中持盾,可眼神卻在嚴肅中透出一絲關切,她再次重複了一遍:“恐懼了麼?猶豫了麼?”
星彩原本想要反駁,可是在她的眼神之下卻不知道如何出口,最後只能用自己都不確定的語氣無奈地低聲道:“可能……吧?”
“你知道麼?那個跟我一起的男人說過一句我很讚賞的話。”女媧溫和的替她整理了一下鬢邊翹起的頭髮:“恐懼,猶豫並不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呢。”
“你還能站在這裡,沒有放棄,我真的很高興。”女媧看到她眼中的疑惑和不解,笑了起來:“因爲你還有勇氣。”
“那個男人說得真的很對呢。”女媧轉身向着前方走去:“勇氣和希望,真的是一種很珍貴的東西,不要輕易丟掉,會後悔的。”
張星彩追上去,有些不解的問:“您說的,是那位白朔先生麼?”
“是啊,叫他白朔就好了。”
張星彩站在城頭,有些猶豫的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去說,可是在有的事情上,他可能……”
在白朔進城的第一天起,就開始着手治癒那些將死的傷患——先是力排衆議將病重的周瑜‘開膛破腹’,進行手術;然後又取出自備的淨水機幫他們淨化了被污染的水源。這確實贏得了不少的威望,但是接下來進行的事情卻讓人有些失望。
九個時辰中,不分晝夜的帶領民工拆除了數十所民居,填平了兩口重要的水井,弄得民心浮動,最後又不顧時宜的半夜建立起數十米的簡易城牆。
到最後,居然連一個理由都告訴別人。
看似溫和,其實傲慢得不近人情。
不論是誰去問原因的時候,他都用一種‘跟你解釋你也不懂’的眼神看着別人,哪怕是張星彩拖着疲倦之軀親自去問,也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我自有用處。”
態度傲慢,令人心冷,但卻偏偏卻獲得了織田信長的允諾,讓人沒法反對。
張星彩不知道去怎麼勸阻這個男人,希望通過女媧讓他能夠暫時不要再讓城內的民心再動亂下去了。
看着欲言又止的張星彩,女媧搖頭露出微笑:“你要說什麼,我是知道的。”
張星彩露出了詫異的表情,聽到女媧繼續說道:“我昨晚也聽說了城內的傳聞,可是卻沒有去勸阻他,你知道爲什麼嗎?”
“爲何不……”
“因爲,我相信,他這麼做,是有他的原因的。”女媧露出了信任的表情:“雖然這麼說顯得很沒道理,但是我信任他,如同信任太公望和死去的伏羲。”
“他爲什麼不解釋呢?”
“星彩,你知道麼?”女媧溫和的說道:“雖然他看起來很溫和,很平易近人,有時候你罵他他也不會生氣。”
“可是,他其實是一個很驕傲的人呢。”
女媧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小弟,那個同樣驕傲到傲慢的太公望;回想起幾個人初次結識的曰子,忍不住緬懷的笑了起來:
“驕傲到就連原因都不想告訴別人,只因爲他不願意讓別人指手畫腳。”
“就是這樣,雖然很沒道理。”
女媧站立在城頭,俯瞰着遠處緩緩接近的如山陣列,如此說道:“我相信他,如同相信我自己。”
——“所以說,你要相信我。”
白朔單手握着那一柄龐大而沉重的毛筆,口中說道。
在他的筆下,一道淡金色的軌跡緩緩的蔓延開來,閃爍着如同星辰一般的光芒。複雜的軌跡如同樹叢之中纏繞的荊棘。
在整個空曠的天守閣地上,已經寫滿了層層的咒文和古怪的符文,三道哪怕是用最靈敏的探測器去測量也不會出現偏差的同心圓將無數符咒和經文串聯在一起,化爲一個有序的整體。
看着龐大而複雜的圓形結界咒文,織田信長彷彿產生了幻覺,在層層的咒文中,彷彿有充滿奧秘的華麗曼陀羅在緩緩盛開。
這是無數結界魔術師想要達到的境界,囊括三界六道的胎藏界曼陀羅。
他小心的後退了兩步,口中問道:“相信什麼?”
“相信我的幾個師傅很厲害,厲害到把我教成比所有人都厲害的結界魔術師。”
他一邊說着,一邊揮舞着手中的大筆:“第一次做這麼大的結界,果然有些難度呢,不過毛毛雨啦。”
他終於畫完最後一筆,丟開了沉重大筆,緩緩的走進整個結界的中央,雙手合十,面容莊嚴而凜然。
一絲絲金色的光芒在咒文中擴散了開來。
“古野城大結界,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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