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兵荒馬亂的日子
夏天把手中的書放下,移步到子墨身邊,大而亮的眼睛望着她。
“娘,昨天我在鋪子裡那樣做對嗎?我總感覺心中惴惴不安。”
“什麼事情讓你惴惴不安,過來、這邊坐下。”她擺擺手讓夏天坐在身邊。
“在鋪子裡面,我說的那些話。賬簿上明眼看不出任何問題,我……。”她面色猶豫,那是不是說謊。
賬簿上沒有任何問題,夏天所說的賣出產品簽字,確實是她的字跡。
當初,夏天那番說辭讓何伸嚇的全盤托出,但實際上來講,並未發現其他異端。
那時候,夏天是看準了子墨的眼神示意,快速的反應過來,立刻找了理由說,那簽名字跡不是她的。
不然,即使在賬簿被查出來之後,徐豐爲何還咬定是夏天的字跡,他讓何伸拿的那本賬簿本就是夏天所做,沒有任何遺漏。
子墨面色帶笑,看着她解釋,“那本賬簿是沒問題,但其他的賬簿有問題,不管怎樣,徐豐是盜竊我們家東西之人,你說能放過嗎?”
夏天搖搖頭,決絕的說,“不能。”
“對,不管如何都是要送官查辦。”
“可是、可是,我說謊了。”她糾結的根源在此,解決壞人有一百種方法,說謊像是不可行。
“抱歉,是我讓你說謊了,我向你道歉。”她眼神恢復認真,看着夏天,無比真誠。
“沒關係。”她靦腆一笑,這才心中解除了不安。
對啊,若這件事子墨不主動說抱歉,她會一直以爲是自己的錯誤,當得知是子墨而讓她做的話,心中自然沒了剛纔的惴惴不安,反而安心下來。
解了她心中疑惑,母女兩人在外面坐着,說了一些話。荷香的晚飯做的很快,準備一下馬上就能吃了。
入了秋的天,黑的很快。
在他們準備吃完飯的時候,外門被敲響,沒等荷香去問,外面之人便出聲說了是誰。
“荷香姐姐,是我趙強,我剛從鎮上回來,給東家夫人說一下鎮上的情況。”趙強聲音帶着欣喜和迫切。
荷香開門,讓他進來,大門並未關,而是半掩,依稀能讓外面之人瞧見小院的情況。
天黑本是歸家之時,祥林嫂手中拿着鞭子,趕着羊從旁出回來,秋天了,正是把羊養肥換錢之際,她每天早出晚歸,一天放羊兩次,這纔回去,每次都從顧家小娘子家門口路過。
天色昏暗,她瞧的不是很清楚,趕着羊從路邊過去,正巧看到有人影在小娘子門口站着,鬼鬼祟祟。
“小娘子家門口怎麼站了人?”她疑惑卻沒多管,畢竟小娘子家經常有人出動,不足爲奇。
可能是察覺被人看到,那抹身影折身走的快速。
趕着羊羣的祥林嫂走來,那人從她旁側而過,走起路來帶了一陣風,只讓人心生寒意。
趕緊抽了兩鞭子,即刻往家,祥林嫂家比小娘子家靠村裡,只是方位不同,倒是看着顧家的房屋地處荒涼了些。
趙強在院子裡把他所知道的話,說的儘可能詳細。
“東家夫人,咱們可是放心了,徐豐和何伸拿罪名,雖不致死,至少能關上七八年不止。夫人這寶物我也帶來了,真是神奇了。”
“不是什麼寶物。徐豐和何伸是關了,那女掌櫃卻杳無蹤影,這事像是走進了死衚衕裡。”她面色如常,嘴上說說,心中並未多想。
“不管咋說,咱們現在是抓了那徐豐,而徐豐私自藏起來的貨,已經被弄到鋪子裡去了,就在新鋪子裡。”
“很好,今天辛苦你了。明日還要去鎮上,你早些過來。”
“是,那東家夫人我就先回去。”
“等一下,讓荷香給你裝一些飯菜,你帶回去吃。現在回去,瓜田那邊應該沒有飯菜了。”
她想的周到,可見小娘子是真心對趙強。
荷香用竹籃子提了一碗菜一碗饅頭,給了趙強,讓他離開。
大門關上,荷香正欲走開,頓了一下、還是插上兩道槓。幾個女人在家,還是注意點安全爲好。
晚飯吃過,小娘子洗漱完畢,坐在書桌前,本想收拾點東西。
卻見安然光着腳丫子從牀上下來,“娘,你怎麼還不睡覺,我都睡醒了。”
“安然都睡醒了?我再陪你睡一會兒。”她起身,走了過去,抱起安然回到牀上。
深夜漸漸籠罩屋舍,再是昏暗的天色,人在黑暗中呆的時間長了,自然能看的見前面的東西。
門外昏暗不良的夜色中,有人一直在門外站着,不動、不走,甚是奇怪。
清晨,荷香早些起來,未開宅院大門,便準備做早飯。
子墨知道近日要去鎮上,起的比較早。
她洗漱好之後,走到廚房站在荷香身邊。
“小姐起來了,昨夜睡的可好,安然沒有打擾你休息吧。”
荷香把甜湯做好,準備起鍋把飯菜拿出來。
“睡的很好。有件很奇怪的事,昨夜我像是聽到有人在敲門,你聽到了嗎?”
“敲門?沒有啊。可能是我睡的比較沉,沒發覺。”
荷香想來下,確實並未聽到敲門聲。難道是小姐想念姑爺,睡夢中聽到了聲響,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子墨點點頭,不太確定了,昨夜她睡的也沉,卻隱隱聽到有人在敲門,希望是她把夢中帶入了生活。
昨夜她確實做夢了,不真切,現在記不起夢到了什麼東西。總覺着那場夢很累。
事情得到了處理,鋪子裡的生意開始走上正軌渠道。
這日,子墨便把上次從馮老三手中得來的皮子,以及用小竹籃子裝好的牛肉丁拿到鎮上的鋪子裡。
開了門見外面是趙強,她和夏天上了車。
安然和荷香依舊在家裡呆着,白日裡大門幾乎不關,只是半掩着。
荷香把廚房收拾乾淨,再把衣服洗好晾曬,帶着安然在家中宅院。
拿了玩具給安然玩,她便開始做羊毛線,這是子墨要的,她得加快去做。
正在這時,外門被人推開,吱呀一聲,打開。
荷香擡頭瞧着眼前之人,這人她認識,是村長家的兒子,之前倒是來過幾次,顧家與這人談不上熟悉。
“你過來找誰、有何事?”
“我找南城說點事,他不在家?”他站在門口,眼睛卻死死的往裡面看,勢必想瞧個究竟來。
“不在,姑爺不在家,有什麼事重要嗎?對我家小姐說也是一樣。”
荷香口氣變得不善。她極其不喜歡這人,眼神過於陰暗,本是很大的眼睛,偏生眯着,像是故作深沉卻顯得猥瑣。
“沒事,這事對你們說了也沒用。那南城什麼時候能回來?”他問的奇怪,像是故意如此問,想從荷香口中得到一些消息。
“不知,你問這個做什麼?”荷香帶了戒備,看着眼前之人,心中突然生了幾分緊張。
村長家的兒子,聽說是個讀書人,怎麼看着如此陰暗,讓人不喜。還有那張讓人歡喜不起來的臉,怎麼看都顯得噁心。
可能是之前這男人糟踐了人家姑娘,又另娶別人,最後,一個懷孕致死,另外一個生了孩子,卻得了失心瘋落水而死。
荷香看那村長家兒子,眼神帶了鄙夷和嫌棄。
誰說只有女人剋夫,男人也有可妻的,這不就是一個。
天恆不說話了,轉了身,踱步離開,從身後看到是有幾分文人的氣質,就是那張臉,可惜了。
荷香撇嘴,無語,隨手關閉大門。
戈壁村其實不大,只是外面的戈壁灘想的廣闊,一個村子裡的人,低頭不見擡頭見。
懷義今日沒事,趕着家中的羊往河邊青草處走,剛從旁邊路過,卻瞧見有人趴在顧家牆頭往裡看,不知道是誰在哪?他伸手撿了石子,狠狠的扔了過去。
被打之人從上面下來,竟然是剛走沒多大會兒的村長兒子,天恆。
一個大男人爬牆頭往別人家看,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沒安好心。
“爬那牆頭好看嗎?真是不顯丟人。身爲村長家的日子,爬顧家的牆頭小心被人知道,我告訴你,別再讓我看見你再爬顧家牆頭。”懷義語氣並不好,可以說很衝。
“關你何事,這事你就當沒看見,不準亂說,若被我知道你敢亂說,你家的地立刻讓我爹收走。”
他出聲威脅,剛纔是太沖動了,但、控制不住,就想偷着看,那種、暗爽的感覺別人不懂。
懷義沒出聲,眼神卻變得暗沉,彎腰伸手摸了下放在靴子裡面的匕首,這是一把切西瓜的刀,他想、或許還能有別的用處。
村長兒子走的快,他是以爲懷義怕了他,根本沒把懷義的話聽在耳中。
周圍沒了人,懷義站在顧家院青年在之外。他不在家,這顧家就被人覬覦上了,真是一羣貪得無厭的傢伙。
鎮上越發的熱鬧了,行走的人也多了不少,子墨和夏天在新鋪子裡擺放好牛肉乾,交代李振這個東西如何賣。
“東家夫人,這個牛肉乾一籃子半兩銀子?這般貴會有人要嗎?”牛肉很稀少,那也沒這般貴吧。
“會有人要的,只等有心人。”
瓜子和打瓜子可以專門的定位於平民百姓,這牛肉乾本就稀少,自然不能單是賣給一般平民,一個鋪子裡總得有一些上的了檔次的東西。
李振不再問,他約莫知道了一些。
“你過來把這些皮子掛在上面,這個也是可賣品。”
“是,東家夫人。”整理一番,這小鋪子算是成立了。
看着極好,總覺着少了什麼東西。她並未想到,在現代的小賣鋪,可少不了小零食,但在古代,這些零食的製作卻是很費心思。
中午飯後,馬東過來,是找子墨的。
“東家夫人,鋪子裡的事情按照您的吩咐,讓孫慶接手徐豐手中的事物。不過、……。”
“不過什麼?”子墨等着他回答。
“鋪子找了人過來幫忙,孫慶也說能管理過來,但卻缺貨了,鋪子裡的庫存太少,瓜子和打瓜子已經快沒了,鋪子裡只剩下一些核桃和幹棗子。您看,咱們接下來還賣什麼東西?”
“只要有鋪子,就不用擔心卻少賣的東西。這個事情我來想辦法。”
夏家還好,有西瓜和葡萄、時令蔬菜一起販賣。而現在這個季節,能賣什麼?
除了乾貨,瓜子和打瓜子、幹棗、山核桃,還有什麼?
“那成,瓜子和打瓜子現在應該能出新貨,明日我去瓜田拉一下貨來,您看可行?”馬東急迫,鋪子裡的貨不能短才能掙錢。
“可以。”
徐豐手中的鋪子被孫慶接管,另外加了兩個小廝,而這新鋪子裡出了李振,也得趕緊找個小廝進來。
近日,夏天是忙上了,鋪子重新做的賬簿,徐豐在時,賬簿已經被換掉很多,好多地方都對不上賬了。只能讓夏天重新來做,子墨輔助。
眼見幾個鋪子已經忙的焦頭爛額,更別說是商城之事。
在家中和荷香琢磨如何做一些點心之時,趙強卻帶來一個消息。
鎮上的天香樓掌櫃找顧南城談事,是關於商城之事,這事情、顧南城不在,商城之事又不能不管。
小娘子只能親自應戰。
夏天依舊跟在她身邊,趙強這次也隨着她一起上了天香樓。
剛進入天香樓,何管事瞧着她眼神楞住,繼而帶了笑。
“這次怎生是顧家娘子來了?”
“我是陪少東家來的,何管事不是要談商城之事,那我們……。”
她語氣輕巧,轉化了目的,這次她跟隨並不是來和何管事相談,而是藉由夏天出面。
“原來如此,是少東家親自來啊。”
何管事瞧着夏天,嘴角掛起笑。心中暗想,這顧相公莫不是瞧不上和他談事,竟然讓一個黃毛丫頭過來。
不過,話又再說,少東家過來的話,爲何這顧家小娘子也一起來?事情比想象中有趣了,他心中也甚是願意,和小娘子談生意。
進了雅間,擺了茶水、香爐染上。
子墨瞧着他這一派作風,心中唏噓,果真是毛病大的主兒。客隨主便,任由他去做,即使她不喜歡這香爐的味道,卻不出口挑明。
倒是夏天,面色毫無掩飾,輕聲咳了幾下,“這是什麼味道?聞着不像是花瓣?”
“不是花花草草,這個是檀香木。少東家過來坐吧,咱們看看這入駐商城的事怎麼談?”他像是看笑話似的瞧着她們母女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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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稚嫩小兒,一個是嬌弱娘子,如何能談這場生意,莫不是來玩的?他心中笑的輕狂。
夏天拿在手中,看了下遞給子墨,“娘,你看看、我……。”
她不懂這個,但又不能在外人面前說。
“無礙,這事簡單,不用你管。”話中意思明瞭,如此簡單的事情,哪裡需要讓夏天出手。
何管事聞言,剛有些放鬆的身子,立刻板正做好,“那顧家娘子說說,這商城如何入駐?”
“既然都已經談到合同之事,只需要何管事在商城之內選好位置,開始裝修,弄好之後便能營業。”
“當初顧家相公說的,商城開幕可是甚是隆重,現在可是沒有一家入駐?只有天香樓搬進去,恐怕、沒有想象中的熱鬧。”
他要開鋪子,自然想的多。誰也不會白白投資到一個冷門的地方,沒有客人,開了鋪子,如何掙錢?這些問題他不能不想。
“開幕時間還需再等,何管事若要入駐的話,便可以開始着手準備。熱鬧?這個不用擔心,現在已經有兩家成衣鋪子入駐,還有一家飯館,若是有機會,我想,這條街上的商戶都可入駐。”她想或許可以嘗試一下。
子墨話語中帶了水分,兩家成衣鋪子正是姐姐留下給她的,飯館是她即將要開的,都是她自己的,說出的語氣當然自然可信。
“小娘子口氣不小,整個街的商戶?你可知道這條街上的商戶有多少。”何管事輕笑。這小娘子口氣真不小,整條街,她也敢想。
不過又想,看小娘子甚是篤定的眼神,他,微微動搖了下心思,眼神裡的迫切出賣了他的好奇,還想繼續聽小娘子的話。
“我口氣不大,說真的,若是想要你這天香樓,我完全能得到。”
這話一出,何管事頓時無語,臉色奇臭無比。
趙強也是愣住,暗中激動不已,東家夫人氣勢逼人,他自然是相信東家夫人的話,買下這個天香樓,那可是極其有本事。
“你、你、真的?”何管事連聲問了兩次,最後語氣輕顫。
“你何時入駐商城?”她不回答他的話,直接逼問入駐商城之事。
“我再看看。”他沒了主意,難道這小娘子真的有那般大的手筆?
顧相公過來之時,語氣裡還帶着幾分妥協溫和;反倒是娘子,來了之後,竟然直接逼着他,語氣裡可是沒有絲毫的忍讓。
“那好,等你想好了去商城找我便是。近日我都會在商城這邊。”她起身,並不打算多坐。
再說這檀香味的香爐,真心聞不得,這纔剛聞了一會兒她腦子疼。
何管事看着小娘子離開,臉色突然,出門對身邊之人低聲說了幾句。
見那人一臉驚奇,這才問道,“管事的意思是,查一下小娘子?”
“趕緊去,晚上必須告訴我。”
“回管事,顧家小娘子的事蹟我知道的不多,但小娘子送了顧家鋪子的掌櫃和小廝入牢,這事,大街小巷皆知。”
“她親自送的?她能有多大本事?”
“這個說不定,但有人說了,說這顧家小娘子背景大,不清楚誰在本後站着,很是神秘。”
人言可畏,子墨還不知,她隨口說的幾句話,市井小道消息謠傳,竟然把她傳的神乎傳神,暗中猜測,這顧家商鋪的東家夫人,家室雄厚,背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