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座位上的,是北都豪族的代表人物,雲家的家主雲化騰。他掃了一眼山塵,伸手指向元傑身後的區域。
那意思很明顯,站在那裡,好好地聽着就是。
“你來的有些晚了。既然人到齊了,那今天的會談就開始吧。我來主持~”
“慢!”不等雲化騰的話說我,林若塵擡手打斷。
“堂堂的華文殿,豈能缺了幾把椅子?即便是列席,總也要有個席位。我華天大地,上位者千年前就已經有了這種氣度,怎麼到了現在,居然倒退到了上古年間?”
“阿泰!將殿門給我拆了!給諸位列席的長輩們置座!”
林若塵筆直地站在雲化騰的正對面,如一杆標槍一般。
石破天驚!
這山塵第一次踏進華文殿,居然就要拆了殿門!就連元傑也沒有料到這個青年,竟然是如此的豪氣。
暗城區之王!能稱得上王字的,果然都不是軟弱可欺之人。
面對弱者退讓,是一種氣度,可面對強者,一步也不會退!
“敢爾!”
雲化騰拍案而起,身後站着的皇甫奇和另外一名武師已朝前半步,隱隱做出了撲擊的動作。
“怎麼?想要動手?好啊,我這次可不會再留手!”
林若塵右腳往前一趟,渾身的氣勢陡然升起,空氣中彷彿有熱浪襲過,溫度都上升了幾度。
就在雙方一觸即發之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從柳中元的背後響起。
“金丹武師不得出手,否則,殺無赦!”
聲音鋒利如刀,皇甫奇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一種巨大的危機感籠罩而來,整個身體都有些僵硬。
如果前幾天,和山塵的一戰,讓他明白,化勁武師也有人可以和他正面抗衡。那今天,武慶隆尚未出手,只是神魂威壓,徹底讓他明白,同爲金丹武師,他的實力,太弱小了!
他敢肯定,如果正面搏殺,武慶隆想要殺他,甚至連三個回合都不需要!
曾幾何時,他皇甫奇一步登天,凝丹入竅,自覺已經踏上了武道的巔峰,就連威震北都的瘋王風羽,他也已經不太放在心上。
同爲金丹,他已經是和風羽平起平坐的存在。
現在他才明白,自己是何等的幼稚!
風羽和俞雙龍兩人,一南一北,鎮壓了武林道三十幾年,不是因爲他們的境界,而是因爲他們的實力,足夠強悍!
換成了他皇甫奇,雖然也是金丹境界,可依然鎮不住場面。
皇甫奇的氣勢一點點地退卻,不敢和武慶隆爭鋒。
如此一來,這整個大殿之中,誰還能擋得住山塵的凌厲一擊?
雲化騰略一遲疑,就覺得山塵的身影突然動了!如同猛虎撲食一般,一陣腥風迎面而來。冷冽的殺氣入體,如利刃一般切割着他的神經。雲化騰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頭臉,重重地摔坐在座位之上!
再睜眼時,卻發現山塵依舊站在那裡,紋絲未動。
形未動,勢先出!這不過是化勁高手人人都有的手段,可在林若塵施出時,就格外的震撼。
勢這個東西,本就是藉助天地律動,鎮壓人的神魂。在林若塵天人同律圓滿,天人同魂大成的狀態下,隨便一個化勁之勢,就足以讓人心膽俱裂!
就這麼幾個呼吸的時間,林若塵身後的倉泰早已經長刀出鞘。一陣刀光閃動,木屑紛飛,華文殿的大門果然被切成了幾個木墩。
林若塵轉身,擡腳一踢,一個木墩穩穩地落在雲化騰的正對面。緩緩過去,穩穩地坐下,挑起下巴,道:“現在,你可以開始主持了。”
掌聲響起,柳中元滿臉的笑意,站起身來。打的是綠林黨人的臉,這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戲碼。
“好俏的刀功!小夥子,我這裡人不少,能借兩個木凳嗎?”
柳中元朝倉泰一笑,竟開口要起了木墩。
倉泰看了一眼,剛纔那名老者出頭,明顯是幫着師父的,這個人情,怎好不還?
手中提起兩個木墩,恭敬地遞了過去。
“這小友也有點意思,他日必嘯傲天下!”武慶隆呵呵笑着,伸手接過木墩,坐在柳中元的身邊。
雲化騰的臉色極爲難看,不光是山塵,眼見的士林黨人絲毫不將他放在眼裡,氣就不打一處來。
仗着幾個巔峰武師,就以爲吃定了他北都豪族了?做夢!這天下,可不是一兩個武師所能決定的!
“若是你們覺得,個人的武力可以決定這個天下的歸屬,那我們今日的會談就沒有任何意義!各位,是戰是談,表個態吧。”
雲化騰壓住心頭的憤慨,沉聲道。
論個人的武勇,北都豪族今天是討不了好了,可會談的主動,還依然掌握在他們的手中。
這不矛盾,至少,現在的華天世界,還在他們的手中,至少西北三大野戰軍,也還有將近300萬的可戰之兵!
瘋王一脈的“幻影”天下聞名,號稱監察華天國所有的官吏,可無論它多麼強悍,卻僅僅是一支不到千人的隊伍。
如果真到了刺刀見紅的時刻,兩軍對壘,這一千人,在三百萬的人海中,恐怕連個渾都打不起來!
四百年來,綠林黨人從軍伍出身,謀奪了天下,任憑時局如何發展,至少有一個底線,還是牢牢地把控住了。
那就是,西北三大野戰軍,絕不容許任何一方非綠林黨的勢力加入!
和士林黨人爭鬥了千年,他們也算是明白,無論政見如何,只要刀在他們手中,那他們的道理,就理所當然地站穩了腳跟!
這是他們安身立命之道。
至於華文殿的吏治,在他們看來,正是調解各方矛盾,協調整個社會的籌碼而已。
“談,當然是談。我士林黨人,向來都是主張和平治天下。”
柳中元果斷答應下來。能動手早就動了,可綠林黨統治四百年,不說根深蒂固,至少各種勢力也是盤根錯節。對士林黨來說,最好的結果,就是先在現有的統治階層中,站穩一席之地,徐圖後計。
“瘋王一脈不參與吏治,只行監察之職。我們沒有什麼好說的。不管你們商量出什麼樣的執政方略,只要不壞了大規矩,瘋王一脈絕不出手干涉!”
元傑擡手,依然是表達瘋王一脈現有的理念。
雲化騰將目光投向山塵,冷聲道:“你怎麼說?”
“我要一塊地盤,可以小,可以接受你們的現行吏治,只有一條,只要我沒有破壞規矩,那裡的一切,就得是我說了算!”
林若塵毅然盯着他的雙眼,沒有絲毫的猶豫。
這是一次嘗試,他的態度,會給人一種年輕氣盛,無知者無畏的感覺。
區域自治,又在現有吏治的大框架下。這樣的做法,其實北都豪族也正在執行。當然,獨當一面的,大都是他們內部的人士。
如果非要說出一個幾乎脫離了他們掌控的勢力,那就是廣雲市一家獨大的青山!華青山的青山!
華青山是他們四大家族最傑出的子弟,甚至都不用加上之一兩個字。可惜,華青山和他們格格不入,脫離家族,自立門戶。
如今的廣雲市,乃至西南一方,除過邊陲戰場,北都豪族已經幾乎失去了掌控權。
雲化騰不擔心山塵變成華青山,因爲,他沒有華青山的底蘊和人脈!
華青山從家族出走,創立青山時,輕易就帶走了一幫衷心仰慕他、跟隨他的青年才俊。可他山塵有什麼?
除了他的一個弟子之外,直到今天,真正被他拉攏的,也不過是一名老邁的假丹武師,和一名混跡紅塵的花娘!
掌控一方勢力,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即便是給了你這個位置,也未必能理得順原有的枝枝蔓蔓。如果失了人心,那所謂的自治,不過就是一句空話而已!
雲化騰不由就想起盛京城那個同樣驚才絕豔,卻又不知進退的青年。
龍昊回到北都時,帶回來的是一個略出乎他們預料的答案。盛京城的林若塵,號稱暗城區之王,非但沒有接受他們的好意,反而想要依靠自己的武勇,以刺殺爲威脅,敲詐他們北都豪族!
那俞雙龍的忘年交林若塵,和風羽這個弟子山塵,兩個人的身上,都有一股相似之處。那就是近乎瘋狂的固執!
或許,這也正是他們都能在武道之上,高人一籌的原因。
雲化騰突然生出一個奇妙的想法。這山塵一看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主,或許,他已經漸漸要超出風羽的掌控範圍。從他和士林黨人來往甚密就可以看出,他走的路,和瘋王不同!
那有沒有機會,讓他碰上同樣固執的林若塵?
兩個自視甚高的青年,一旦正面撞上,又會演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故事?
說不定,這個小小的舉動,正是撬動北瘋王、南乾龍牢不可破聯盟的那個支點!
如果不是還在四方會談的現場,雲化騰幾乎就要爲自己突發的一次奇思妙想,擊節而歌。這種四兩撥千斤,以對方爲棋,纔是上位者最犀利的武器!
“可以,但這個地盤和範圍,卻還需要我們這邊商議之後,才能確定。十天的時間,給你答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