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林若塵脖頸上已經青筋暴起,呼吸聲開始加重,方夢山低聲問:“怎麼了?”
林若塵噓了一口氣,終於平靜下來,搖搖頭道:“沒事。等我贏了這次擂臺,回去再說。我可能被一個厲害的殺手,盯住了!”
“敢向龍若水下手的人,肯定不會簡單。你專心打你的八字擂臺就是,有什麼事,隨時可以找我們青山。”廖慶華也只是笑笑,伸手爲林若塵再續上一杯清茶。
“看來你說的,三個月後的暗拳比賽,我真要好好考慮考慮了。”林若塵看了一眼方夢山,鄭重地說。
“先打完八字擂臺,暗拳賽的事情,慶華你們兩個談。到時候,你自己決定,我就不插手了。媽的,最近事情做的有點多,我的日子也不好過啊。”方夢山嘆了一口氣,點燃一根香菸,鬱悶地吐出一個圓圓的菸圈。
“走吧,擂臺賽也快開始了,去看看。”
廖慶華起身,幾人迅速將東西收拾一下,收進一個揹包。程冬提起揹包,朝不遠處的停車場走去。
繞過去一片林場,一個寬大的廣場,塑鋼頂棚,隨時可以合頂,並不怕雨水。即使到了夜間,燈光打開,亮如白晝,也絕對不會有任何的困擾。
擂臺木板,清一色用的枕木,堅固、平整,桐油浸泡,泛着幽暗的光。
三面看臺,足有兩萬多個座位。離開擂還有幾十分鐘,看臺上已經是人頭攢動。
一行五個人,穿過看臺的走道,往前排走。廖慶華還不時對着兩側的人,點頭示意。可惜,大部分人慌忙別過頭去,不願沾染。廖慶華毫不在意,似乎樂在其中。
身後的廖玲瓏,掩着嘴呵呵嬌笑。
擂臺正前方的看臺上,一大羣人服裝統一,一看就是大社團的。
一個大漢,黑臉,光頭,雙眉幾乎連成了一線,看見廖慶華走過來,大聲地招呼:“慶華,這邊坐。咱哥倆,也就在這八字擂臺下,敢坐在一起說笑了!機會難得啊!”
廖慶華笑笑點頭,道:“無限風光在險峰。趙會長如今坐在了盛京城頭把交椅上,連帶這心胸也變得寬廣,確實讓人敬佩啊。小弟就陪你喝一杯!”
大漢一邊的人,連忙讓座,安排酒水。
“山河會會長,趙山河。”方夢山低聲在林若塵說道。
“你是個斯文人,嘴裡卻說不出什麼好話來!還不如華青山來的爽快。出了這個門,打生打死,那是我們的命。成年的血雨腥風,就這兩天的爽利日子,還不好好的享受享受?”
趙山河見廖慶華在身邊坐下,舉起手中的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大笑道。
廖慶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笑道:“你也別在我面前裝。大家誰不知道誰?還是去騙後面坐的那一羣憨貨吧。現在我堂堂的青山主事,走在街上,連招呼都沒人敢給我打了。還不是怕你趙會長給他們小鞋穿?”
“和他們一般見識?掉了你廖慶華的架子!來來來,咱哥倆就在這看看,這一屆都有什麼樣的好漢。”趙山河一笑起來,兩邊腮幫子上的肉,都開始亂顫。
“聽說了沒?雷家的大小子,這次還要參戰,聽說是專門來找什麼人晦氣的。”趙山河笑了一陣,低聲道。
這次輪到廖慶華哈哈大笑了。“趙會長,你們山河會,在盛京大學完全就是一個擺設啊,這消息都已經在盛大爛大街了!”
廖慶華伸手指指身後的林若塵,道:“就是爲這位兄弟,聽說和龍若水還有些糾葛。”
趙山河回頭掃了一眼林若塵,壓低了聲音道:“雷少崖他小子是活膩了吧?老子做了他!”
“還輪到你插手?你沒看我都在這看戲嗎?”廖慶華搖搖頭,撿起面前的一顆葡萄,丟進口中。
“那小子的身手可不是假的!這小兄弟,敢在這八字擂臺上和他對決,有沒有把握?”趙山河小聲詢問,眼中也閃爍起八卦的光芒,完全沒有了江湖大佬的威嚴。
林若塵暗暗心驚,看來,傳說終究只是傳說罷了。山河會和青山的關係,遠不像表面上那樣水火不容,必然是有很深的淵源。
開賽的鐘聲長鳴,寬大的擂臺,早已經分成了活動的十個小擂臺,每個擂臺的LED屏上,亮起對戰的名字。
高高懸掛在半空中的巨幅匾額上,“尚武強身,尚義強魂”八個大字閃耀。
今天,就要決出前三十二名!
林若塵振衣而起。他不是雷少崖,只是無名小卒,必須親自下場,一場場搏殺,奪得這前三十二名的名額!
擂臺之上,前三十二名之前的爭鬥,除了不能使用兵器,沒有任何的限制規則。
林若塵立身在擂臺之上,深吸一口氣,收起所有的心思。比武競技,生死都在一瞬間,即便是功夫高了一線,大意疏忽之下,敗亡的也不在少數。
趙山河的眼睛越來越亮。林若塵已經連續勝了九場,過程並不兇險。
“這個人,一定是我山河會的!”趙山河雙眼之中精光閃動。
僅僅兩個小時不到,林若塵,已經是第二十次,將自己的對手砸倒在地!
拳法是最最普通的軍體拳,根本沒有什麼精妙的招法,靠的就是力量和反應速度。
連勝二十場者,就確保會有一個前三十二的席位。林若塵翻身下臺,虎視鷹揚,毫無疲憊之態。
“絕對有和雷少崖一戰的實力!明天,我會準時過來觀看。”
趙山河見林若塵下場,彷彿也失去了觀戰的興趣,胡亂給廖慶華打個招呼,起身而去。
廖慶華冷笑一聲,他太瞭解趙山河了。只要是他看中的人,馬上就會準備開出籌碼。只是這一次,他恐怕找錯了人!
看臺的另一側,雷少崖緊緊鎖住了眉頭。連續二十場,他竟沒有看透林若塵!
拳意中正平和,下手極有分寸。二十場,沒有一個對手重傷,這和之前雷少峰試探的結果,和他在展臺下面對自己的囂張,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老輩人說,拳如其人。看人品如何,只要看他一趟拳法就基本可以蓋棺論定!
人在打拳時,會不由自主,將最本質的一面,融入到自己的拳意之中,或剛猛,或柔和,或奸險,或霸道。這樣,才能達到一個高深的境界。
雷少崖沒有看透林若塵的拳意。或許是對手太弱,沒能讓他竭盡全力,也或許,這纔是他真正的拳意。
怕,他是不會怕的。沒有人知道,他雷少崖在今年二十七歲的時候,就已經進入了暗勁的境界!
華天國掀起武術熱潮,也不過是五十來年的時間,典籍早已飄零殘缺,暗勁之上的功夫,幾乎全部靠得是個人的摸索。
能踏入暗勁的武者,在現在的盛京城,就是真正的武術宗師。
雷少崖暗勁有成,也就怪不得,不將天下的英雄放在眼裡。不管在外面表現得如何謙遜有禮,他的內心,卻脫不了孤高狷介。
林若塵,卻早早進入了夢鄉。他從來不會小看任何人,明天,就是他的生死一戰。
明勁的巔峰,就是將個人的速度、力量,爆發到極致,打出的拳法,自然剛猛霸道。可參透暗勁,卻需要將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細細體會皮膚的呼吸之道,才能在瞬間,催發超出人類極限的力量!
林若塵一旦踏進了這個境界,對拳法的理解,就更進了一步。
清晨五點,天才矇矇亮,林若塵已經起身,在房間中,慢慢踱步。他要細細品味一下,自己爲數不多的技法。
他壓箱底的東西,就只有一套拳法,名字不好聽,叫做“泥蛇”。
蛇這個東西,陰冷詭譎,泥水之中穿行,依靠身體小幅度的擺動,爆發超強的速度和力量。
或許是因爲這套拳法,少年才選用了一把匕首,當作他的殺手鐗。整整三年,少年不知道參加了多少次的生死搏殺,可真正的殺招,僅僅出手過三次!
這殺招他必須留給雷少崖。
八點,八字擂臺的鐘聲再次長鳴!
擂臺重新合併成一個整體。這一次,擂臺之上,擺放了三十二張檀木大椅。三十二名武師各自安坐。一個老者走進臺中,鶴髮童顏,手中的龍頭柺杖,撞擊地面時,如鑌鐵一般,發出清脆的響聲。
盛京城武道泰斗,俞雙龍。四十年前,一杆大棍,力壓盛京城所有的武師。據說,是先祖俞大猷的嫡傳正宗。
第二天的比武,不像昨天一樣,連場廝殺。
真正的高手之間的比鬥,哪怕只是短短的三兩分鐘,也會將所有體力,全部爆發而出。勝負分出時,必然不是短時間可以恢復體能的。
所以,三十二名之後的比武,其實,每個人只有一場!
兩兩相鬥,結束時,自然分出前十六名。而仲裁,會在這十六名勝利的武者中,選定一個冠軍。
盛京城八字擂臺的仲裁,非俞雙龍莫屬!也只有老爺子的話,能鎮得住盛京城的江湖。
俞雙龍雖然已經是六十九歲的高齡,依然精神矍鑠。穩穩在一側的黃梨木的太師椅上坐定,龍頭柺杖重重一頓,清喝道:“尚武尚義!武鬥,開始!”
雷少崖早已做好準備,第一時間起身,邁步進了擂臺中央,朝俞雙龍拱手施禮後,高聲喝道:“林若塵,出來與我一戰!”
十六個籤位,他做爲往屆的冠軍,排在第一,有自由選取對手的權利。
林若塵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微閉的雙眼猛然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