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王族青石大院的大殿內,燈火通明。
公孫鳴雁高坐在王座之上,已經沒有了剛來時的茫然。側下方首位上坐着的鳳一,暗暗點頭。從林若塵來到八卦城的哪一天起,公孫鳴雁彷彿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也漸漸找到了新王的精氣神。
說到聰明,說到對大局的把控,甚至說到自身實力,公孫鳴雁都是這個年紀中,少有的天才。雖然在人心把控上,還不能和那些常年經歷陽謀陰算的人相比,但至少也不是一竅不通。
自小在北都瘋王的門下長大,公孫鳴雁對很多事情,並不是看不透,只是一直不屑去了解罷了。畢竟,有那麼多寵她愛她的師兄,她也不必事事計較。
可真當到了她獨擋一面的時候,公孫鳴雁也絲毫不會含糊。
這就是上位者所謂的氣質!耳濡目染,少了些狗苟蠅營,多了些不怒自威的氣勢。
至於陰暗,鳳一併不擔心,他活到現在,就是要爲新王,擋下所有來自黑暗中的算計。這八卦城中的局勢,他躲在這青石大院中幾十年,還有什麼看不清的?
“鳳一,林若塵在搶紅臺上遇襲,不管是誰做的,我王族的力量,勢必都會被有心之人,推波助瀾,浮出水面。你,做好準備了嗎?”
公孫鳴雁聲音清亮,卻始終帶着她特有的柔和。
鳳一拋掉自己腦海中的雜念,點頭道:“王看得不錯。謀劃這一次襲擊的人,算得相當清楚,他就是要我王族站到明處,和那些狼子野心之輩,真刀實槍地交鋒。鳳翔衛人雖然少,可並不怕他們。老臣也早就準備好了,王要做什麼,不必擔心。”
公孫鳴雁點點頭,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召封鹿山進宮,我要親自見見這個臥龍山的話事人。既然要戰,他也必須給我站到風口浪尖之上!”
“賜雲成樹鳳羽令箭,着他自行招募五十武師,擔任邀宴當日的宮門守衛儀仗。”第二道命令發下,公孫鳴雁沉聲詢問道:“這個人數,我們控制得住嗎?”
鳳一眼中的笑意越來越盛,新王的能力,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這樣迅速的反應,已經是一個久居上位的王,才能做出的應對了。
重重點頭,鳳一果斷應諾:“數目正合適。鳳翔衛應付的來。”
“召坎水門族長,水影,擔任此次王族邀宴的主持。”
“傳令,本次的王族邀宴,各宗門門主,可帶本門五名弟子參與觀禮!”
一條條命令從公孫鳴雁的口中,快速地發下,公孫鳴雁深吸一口氣,雙眼中的神光,越發的銳利。
“鳳一,你可得準備好了,等封鹿山來了,我就會給他下一記猛藥。從那時起,整個八卦城,就再無寧日!說不定,這一戰,我王族一脈,也會在大火中,灰飛煙滅。鳳翔衛,又到了生死血戰的時刻。”
鳳一霍然起身,平日裡略顯衰敗的神色一掃而空,聲音激昂:“我王,鳳翔衛的宿命,就是血戰沙場!既然我古武一族,又到了生死時刻,鳳翔衛,誓死追隨我王,掃蕩諸天!”
公孫鳴雁在王座起身,站得筆直,朗聲道:“既然這是我公孫鳴雁的責任,我就和你們一起,征戰這沙場!”
鳳一轉身出殿,雖然只是四道命令,可該他準備的東西,卻很多很多。
新王下了一手快棋,他就必須要保證所有的事情,都在各方勢力還沒有明白過來之前,準備到位!
大殿之中,只剩下公孫鳴雁,和一直標槍一般站在她身後五步距離的鳳九。
公孫鳴雁沒有回頭,只是喃喃道:“邀宴時,最危險的人,是林若塵。整個八卦城中,他纔是最無辜的一個。我公孫鳴雁,終於要變成一個絕情寡義的蛇蠍女人了嗎?”
鳳九沒有看到,兩行清亮的淚水,順着公孫鳴雁的臉頰流下,但他依然能夠感受到,她心中漲潮而起的悲痛。
“王!他獨身來到八卦城,就是追尋希望的曙光。鳳十三就在他身邊,鳳九向你保證,他絕不會有一絲的危險!”
公孫鳴雁完全沒有剛纔的神采飛揚,將頭埋在自己雙臂間,聲音低沉:“此間事了,如果我們都還活着,他還會帶我走嗎?”
鳳九不知道該怎麼勸慰。若論戰場殺敵,即便是對上號稱無敵的天魂,他也敢毫不猶豫地出手,可如果牽涉到了感情,他連一句話也插不上。
世事紛亂,如同一團亂麻,王族冷眼旁觀多年,沒有什麼看不透的。公孫鳴雁出手即切中要害,要親手掌控八卦城的節奏,即令鳳九感到驚喜,也讓他熱血澎湃。
沒有什麼,能比跟隨自己的王,鷹視天下,更令人神往!
鳳九清楚,這四道命令一出,八卦城就會風雲突變。
臥龍山裴度要幹什麼,王族一清二楚。封鹿山想置身事外,在這八卦城中,座山觀虎鬥?新王給他準備好的一記猛藥,會讓他站上風口浪尖,躲避不得!
至於雲成樹,這一次,就給你一個機會,讓你的野心,徹底地展現出來。
而內八門,既然你們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職責,那就鬥吧,時間會證明,你們現在所謂的滔天權勢,並不屬於你們所謂的家族。它屬於古武一族,所有的武師!
第二天天亮,還不等八卦城各大勢力反應過來,一道道王命,從王族大院中發出,通告全城!
封鹿山帶着拳皇最小的義子裴風,入宮覲見。
同時一名鳳翔衛跨馬遊街,將鳳羽令箭,隆重地送到了雲龍武館,親手交給了雲成樹!
坎水門族長水影入宮。
統計各大宗門參與邀宴人數的差事,則是交給了城主火尚。
火尚氣得臉色鐵青,卻說不出話來。自己擔任城主之職,這王族邀宴的主持,卻交給了水影!這在歷屆新王邀宴上,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王族這豈不是公開告訴八卦城衆人,你火尚,已經得不到王族的信任了!
可偏偏代表內四門的雲成樹,還獲得了自主組建隊伍,值守邀宴宮門的重任。那就說明,王族對內四門沒有意見,不信任的,只是你火尚而已!
這口氣撒不出,咽不下,像一枚鋒利的魚骨,卡在火尚的咽喉。
雲成樹接到令箭,暗暗咬牙,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這是要用道義二字,將我綁在王族的戰車之上嗎?
你一個小小的女娃,自以爲得計,卻不知,這些不過是一些小聰明罷了!在利益當前,稍稍的道德之索,又能捆得住誰?太幼稚了!
不過雲成樹可不會推辭。他正要借這次邀宴彰顯自己,在古武一族的威勢,這鳳羽令箭,就是自己最好的旗幟!
無論別人怎麼推測,封鹿山兩兄弟,得到消息後,只能火速進宮。
封鹿山走在八卦城中,感受到兩側行人羨慕的目光,心中暗暗苦笑。他們臥龍山定下的計策,就是在八卦城中,裝一個乖孩子,暗中挑撥各大勢力,火中取栗!
可現在,王族這一紙詔令,卻幾乎將他們變成那顆栗子。
等他再從王宮中出來,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會再有人相信!
甚至他都在想,要不要在進宮的路上,故意弄出一點意外,推掉這次召見。可這樣,風險太大,倉促之間,肯定無法安排的周詳,這要是被八卦城的居民都看出了馬腳,臥龍山可真就不得不反了。
鬱悶之中,就覺得自己的衣角被人輕輕拉了一下,低頭看時,十六歲的裴風那雙靈動的大眼朝他眨了一下,自然而然地伸手拉住了他的右手,小手指快速地在他手心,寫了幾個字!
假途滅虢,李代桃僵!
封鹿山眉頭一挑,腳步都出現了一絲的紊亂。
殺林若塵!
封鹿山幾乎是在這八個字寫下的一瞬間,就明白了裴風的意思!
既然臥龍山已經不可避免地要站上風口浪尖,就索性藉助這個機會,在王族邀宴之上,刺殺林若塵!
不管成與不成,臥龍山雖然會受到重責,可絕對會在八卦城中居民的心中,將自己摘得清清楚楚。
因爲,如果臥龍山有異心,絕不會在這種情況下,爲些許私仇,讓王族找到以有道伐無道的理由!
如果臥龍山沒有異心,那就更加不可能,在王族重用的前提下,擊殺一個明顯是王族心腹的武師。
只要摘清了自己,那這一盆子污水,總會倒在某一方勢力的頭上。
無論是誰,只要被扣上,就只有和王族,不死不休!
這一記,幾乎就是光明正大,借用八卦城中的人心,強行爲王族,豎起一個大敵!雖然,可能是以這次進入八卦城的,臥龍山所有的人的性命爲代價。
所有的人都說,封鹿山就是下一個裴度,封鹿山也一直以此爲傲。可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這個只有十六歲的弟弟,或許纔是第二個裴度!
至少,這種狠辣和果決,爲求目的,不擇手段的思維方式,纔像是裴度的兒子!
封鹿山將裴風的手,緊緊地握在自己的手中,大步而行。
英雄出於亂世!任風暴肆虐,我封鹿山,也要在這片血腥沙場上,殺出自己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