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緩的放學鈴聲響起,可在教學樓7層的畫室門口已經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他們穿着統一的貴族專屬校服,一個個探頭向內望去。
“在哪啊在哪啊?”
“我先來的你們別擠啊!!”
“誰管你先不先!”
大家爭先恐後的掃視着面前的畫室,忽然聽到了一位男同學中了彩票似的驚呼。
“在那!我看到她了!”
程禹洲趕來的時候,畫室門口已經被人羣淹沒了。他擡起小指放在脣邊吹響了口哨,面前的人羣敢怒不敢言的分散開來,他嗤的笑了一聲,隨口問道“李無憂呢?”
“在那裡。”一位同學討好的指了指畫室的東南方向。
程禹洲凝目一望,嘴角不由的翹了起來,他邁開步子正要進去找人,卻突然想起周圍這些礙事的人,於是他伸展雙臂囂張至極的撐在門的兩邊,“聽着,李無憂是我的,你們趕緊都散了吧。”
趾高氣昂的不屑,威脅意味十足。
不出一分鐘,周圍除了他自己以外再沒有別人的時候,他細心的整了整衣領,調出一個自認爲好看的笑容推開門走了進去。
畫室的落地窗旁,無憂終於放下了畫筆擡起了頭,她怔怔的看着眼前花費了三個月才偷摸完成的畫作。畫裡有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他微微俯下身子攬住女人的腰,臉部線條溫柔,眉目寵溺,懷裡的女人緊緊閉着眼睛,尾睫長而濃密,頰上一片粉紅,似乎有風吹來,及腰的黑髮向後輕揚,不堪一握的腰身更顯柔弱,夜色中煙花在兩人上方轟然炸開,裂出絲絲縷縷又燦爛盛大的光彩。看着看着無憂的臉突然就紅了,落日的餘輝洋洋灑灑,彷彿在她臉上蒙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芒,整個人不勝嬌羞。
程禹洲走近,雖然被無憂的臉迷了好多次,立誓不可能再走不動道,可看到這樣的一幕還是無法控制的心跳加速,站在原地不動了。他深深呼吸了幾口,毅然決然的走到她跟前,隔着畫板輕輕的問道,“無憂,今天有空了嗎?可不可以一起吃個飯?”
無憂被猝不及防的聲音嚇了一跳,趕忙合上了畫板警惕的看着對方,待看清來人是剛入學就向自己表白的程禹洲之後,她淡淡的垂下眸子,不緊不慢的將剛完成的畫取下來放進揹包,又隨手整理好自己的畫筆跟各種繪畫工具。“沒空。”
聲音又輕又冷。
程禹洲的心又碎了一次,他強顏歡笑的跟在她身後,想說什麼但統統都說不出口,畢竟談戀愛這種事,他向來戰無不勝,就只被她一個人拒絕過。他追了兩步並在她身側邊走邊看她,她長得可真好看,小小的有些圓的鵝蛋臉,彎彎的眉毛,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小巧秀挺的小鼻子,軟軟粉粉的菱形脣,明明是好相與的長相,可她總是習慣性的垂着眸子,平白讓自己長長的睫毛陰影覆蓋,辨不清神情。
然而他並不想放棄,於是邊走邊問,“到底怎樣你才能跟我在一起?”
無憂不爲所動,清冷的看着地板一直走。
放學時候的校園總是有一陣的熱鬧,同學們陸陸續續往出走,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多,大家看見堂堂程家小少爺鍥而不捨的追着李無憂,又看着李無憂不理不睬的樣子,八卦的情緒瞬間就來了,他們偷偷在私底下說着悄悄話,時不時還摻雜了一些笑聲。無憂是覺得沒什麼,但程禹洲就不這麼想了,他彷彿聽見了那些人對他又一次被拒絕的嘲笑,心裡的惱怒瞬間燃燒起來。
“李,無,憂!”他咬着牙一字一字的叫她“據我所知,你是全科滿分考上來的輝大,可是這些在你看來很驕傲的成績,在我眼裡這只是很微不足道的事情。我程家是這個學校的大股東之一,就算你的成績再優秀,能不能繼續在這裡就讀也只是我一句話的事!”
他的神色有些輕蔑,帶着志在必得的張狂。
“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程禹洲狠狠的說完這番話,無憂終於停了腳步,她看着比自己高一個頭的程禹洲,揚起嘴角輕輕一笑,粉嫩嫩的嘴巴張開吐字,聲音還是清清冷冷的,卻格外氣人。
她說“然後呢?”
李無憂就讀的學校是A國最聞名的貴族學校,進學校的方式只有兩種,一種是程禹洲這種家族龐大,家裡有錢有權有勢,富貴子弟可以來擴展人脈,增長見識,爲家族下一代的發展打基礎。一種就是無憂這種成績異常優秀的,將來好給第一種富貴人家打工的......畢竟大家族也需要人才嘛!
她回到家後噠噠噠的跑回了自己的臥房,小心翼翼的關上房門,將剛剛完成的畫作偷偷摸摸裱進了自己珍藏的畫冊裡,畫冊就放在她臥房牀前的一張掛畫後面,這張掛畫是在她剛會潑墨時所作,不規則的顏色相互糅雜,卻有一根根線條將它們連起來,白的成了遠方的塔,黑的成了腳下的貓,藍的成了邊上的海水,紅的成了秋後的楓葉,這是哥哥幫着她完成的第一幅畫。
當時她剛被哥哥帶回家,年僅五歲,不識字也不會用筆,哥哥也只大她五歲,十歲的男孩抱着剛剛撿回來的小姑娘教她讀書識字,後又請老師專程教她各種才藝,琴棋書畫是真真一點沒落下。尤記得那一節繪畫課後老師給她佈置了課下作業,讓她隨意作一幅畫,但要求畫上顏料顏色種類越多越好,想來是讓她對顏色有個分辨,培養她的審美。
小小的粉包子梳着朝天辮,像模像樣的將顏料摻了水放置妥當,白白的紙就在眼前鋪着,她卻怎麼也下不去手,就跟白紙大眼瞪小眼的從午後瞪到了傍晚,她醒了後哥哥已經在跟前了,她一骨碌爬了起來端端正正的坐着,哥哥指了指白紙上染着的口水噗嗤的笑了出來,“憂兒的審美真特別”。
無憂耷拉着睡醒後不再朝天的朝天辮,紅着臉懊惱的將旁邊的顏料全潑在了紙上,瞬間一片狼藉不忍直視。
哥哥瞥了她一眼,“你確定拿這幅畫交給老師嗎?”
無憂倏地紅了眼眶,垂下了眸子噘起了嘴,睫毛上還懸着沒滴落的小水珠,哥哥淡淡的看着她跟着一把把她抱在了腿上,拿起筆蘸了些水色的顏料,低沉冷冽的問她,
“憂兒見過什麼是黑色的?”
無憂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一起相依爲命的黑貓。
“憂兒見過什麼是白色的?”
無憂又想到了之前被哥哥接回來的路上,遠方似有一座威嚴又聖潔的白塔,聽人家說有徒步走到塔內許願,很靈驗的。
“憂兒見過什麼是藍色的?什麼是紅色的?”
這個問題真的難住了無憂,她蹙着眉頭,看着哥哥已經用極簡單的線條勾勒出塔與貓的形狀,卻仍然想不到自己看到過什麼藍與紅。她歪歪頭看着自己潑在下方的紅與左側的藍,嘟囔着說“我畫錯了哥哥,如果紙張能上下一反,藍色是天空,紅色就是大太陽!”
畫?你確定是你畫的嗎?哥哥挑了挑眉,將畫筆給了她,又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一筆一筆的描繪着:
“藍色不僅可以是天空,也可以是大海。”
“紅色不一定是太陽,也可以是屋頂,是草莓,是楓葉。”
大海她聽過,卻不曾見過,草莓也聽過,卻沒有吃過。她抿着嘴脣神情低落,哥哥看着懷裡的小姑娘似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待畫完了流暢的線條,她聽見他說,
“等憂兒長大些,我便帶你去看海,看塔,看楓葉。”
無憂想起了這句便一直癡癡的笑着,她將畫冊重新放回原位,畫作共有十三張,除了牀前掛着的,便是她精心花費好些功夫才完成的獨一無二的畫,每年一幅,記載了她每年的成長與不能說出口的心事。
她還在回憶中沉溺,敲門聲卻在此時響起,“無憂小姐,該用餐了。”
她趕忙應了一聲,換好睡衣就往餐廳走去。
桌上有她愛喝的羊肉湯,有可口誘人的香煎牛排與奶酪局通心粉,各種水果跟甜品全是她愛吃的,堆的餐桌滿滿當當,畫面極具衝擊,一切也都很美好,除去一側空着的座位。她點開手機看了看,短信跟通話記錄還保持在早飯的時候,這讓她一下子就沒了胃口,只隨手盛了一些粥,勉勉強強的敷衍了幾口便放下餐具表示自己吃飽了。她懨懨的站起身子,卻聽見一陣腳步聲朝這邊走來,伴隨着她心心念唸的漫不經心的嗓音,
“我才三天沒看着你,憂兒又不肯好好吃飯了?”
無憂看向來人,身形挺拔修長,右臂搭着一件藍紫色西裝外套,身上穿着淺紫色的襯衫與同款西裝褲,就那麼邁着修長的雙腿清冷的走過來,明明向後捋好的一絲不苟的頭髮微微有些散亂,還有幾根胡亂垂在了光滑的額頭上,眉毛粗細均勻,眉峰處微微上挑,眼眸狹長,鼻樑挺直,如果忽略掉他緊緊抿着的脣跟面無表情的臉,整個人簡直俊美無雙,氣質非凡。
分明就是她畫裡畫着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