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道之中陰暗潮溼,空氣中散發着一股黴味,還有那到處飄蕩的火燭煙氣。
越往下走,溼氣和煙氣愈加濃重,燈火散發出的濃煙很難散去,嗆得人不住的咳嗽,有的甚至流出了眼淚。看來礦井的通風並不是很好。
隨着衆人的不斷深入,礦道的巖壁之上還不時有着水漬滲出,化作點點水珠滴到人們的頭上,身上。溼氣參雜着煙氣將衆人環繞其內,要多難受有多難受。在這種惡劣的環境裡別說做工,就是生存都有一定的問題。不過話說回來,這一切顯然是無人問津,只因在這裡勞作的是一羣奴隸!
騰化龍等人顯然已經適應了這裡惡劣的環境,古天第一次來此,難免不適,不住的咳嗽,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順着臉頰不斷的流淌。終於,衆奴工來到一處路口,寬敞的礦道在此處分出幾條小些的礦洞,到了這裡,纔可感覺到一絲絲冷風順着各條礦洞吹出,終於將煙氣吹散了一些。
黃毛子領着自己的隊伍已經不見了影子。騰化龍等人順着其中一條礦洞繼續深入,越向前行,道路愈加狹窄。沒多久,前方又是幾個更加低矮的路口。在經過幾個這樣的岔路之後,礦道變得只能容納兩三人並行,高度也更加的低矮,身材高大一些的奴工們只能彎着腰前行。燈火越來越稀薄,空氣也是越加的潮溼。
轉過一個彎,前方豁然開朗,終於出現了一處開闊之處,這裡很是寬敞,足夠容納百十人。通過巖壁上的油燈發出的微弱光線,可以看到此處前方的巖壁被鑿出一個巨大的截面,高有幾丈,寬有幾十丈。截面之上裸露着烏黑的煤炭。截面下方搭建着一些腳手架,四處還隨意散落着一些工具和手推車。在開闊地兩側,同樣有着幾條大小不一的礦道,看來這座礦井中的地形真是複雜的很,外人進來,若沒有熟悉此地的礦工引領,要想出去可就難了。
騰化龍止住了腳步,將老黑和老楊叫到近前,開始安排一天的工作。
每天的工作基本上千篇一律,就是將本隊的奴工分成三個小組,一組負責挖掘,一組負責收集,一組負責運輸。
交代完畢,騰化龍率先抄起一把鐵鎬,帶領幾十人來場地。只見騰化龍麻利的爬上腳手架最高處,挽起了袖口,揮動着手中的鐵鎬,重重的向着漆黑的巖壁揮去。隨着這一記悶響,奴工們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古天緊跟着老黑,他們這一組是負責運輸。就是把挖出來的煤炭用手推車或者扁擔運送到地面。
同樣的事情在不同的地點做起來那是完全不同的。這裡可是極爲原始的礦洞,光線昏暗,煙氣繚繞,道路崎嶇不平,而且負重時向外走的都是上坡路,所以格外的艱難。
基本上每一次進出按照現在的時間來說,至少要半個小時左右。但奴工人數衆多,礦道之內來來往往的身影看上去仍是川流不息。
老黑挽起了袖子,抄起一輛已然裝滿了煤塊的手推車,對古天道:“小天,你身子太弱,道路又不熟。我來掌舵,你在前面給我拉繩子就行。”
陰暗潮溼的礦道內,奴工們如同螞蟻搬家一樣,井然有序的將剛剛開採出的煤炭一車車,一擔擔的運到地面。人流中,古天瘦弱的肩頭擔着一道麻繩,弓着腰,手腳並用,艱難的向前爬行。由於光線太暗,地形又不熟,額頭時而碰在地面之上,已經劃出了幾道血痕。
突然,古天腳下一滑,身子一個趔趄。在身後掌舵的老黑頓時身子一震,腳下也是一滑。
老黑連忙吃力的將獨輪車穩住,搶步來到車前,只見趴在地上的少年渾身已經被汗水溼透,瘦小的身體微微的顫抖着,看來已經明顯體力不支了。
“小天,休息一會吧。”老黑擦了擦頭上的汗水,伸手摘下身上的水壺遞給已然有些虛脫的少年。
古天艱難的爬了起來,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礦道中渾濁潮溼的空氣。半晌之後這纔拿起水壺猛的灌了幾口,隨即有些踉蹌的站起了身子,將繩索往已經磨出血泡的肩頭一搭,平靜的對老黑說道:“老黑叔,我們繼續走吧。”
“你還能走麼?看你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沒做過重活,你小子給我悠着點,這裡累死的人可不在少數。”老黑盯着面前瘦弱的少年,沒好氣的說道。
古天神色平淡的說道:“我想看到騰叔站到一號臺上。”
話語剛落,少年彎下身子,做好前行的準備,再次低聲開口:“雖然我的力量很微薄,但是我能做的只是盡我所能,多出點力。不是爲了錢胖子,而是爲了騰大叔。”說到這,古天轉過頭來,倔強的對身後的老黑道:“老黑叔,我們走吧。”
望着少年執着倔強的神情,老黑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沉聲道:“那就走吧,你小子可不要逞能。”雖語氣嚴肅但雙目之中卻流露出了掩飾不住的讚賞之色。
無論一個人個人的心中是多麼的堅持,他的體能終究也是有着極限。繼續前行了不到十幾丈,前方已然看到了礦洞外面的陽光,可就在刺眼的光線照射在少年蒼白的臉上的時候,古天突然感到一陣眩暈。早已透支的身體終於到了可以承受的極限,一陣天旋地轉過後,古天眼前一黑,瘦弱的身體重重的摔倒在灑滿了煤屑與碎石的礦道之上。
。。。。。。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老黑急促的呼喚聲將少年喚醒。朦朧中古天微微張開雙目,只見自己正被老黑抱在懷中,身旁還有幾個奴工,具是面帶關切的望着自己。
見到古天醒了,老黑這才長長的出了口氣。隨即揮揮手對身旁的幾個奴工道:“看來他沒什麼事了,你們都去忙吧。”
說完,老黑盯着懷中的少年道:“早就告訴過你不要逞能,你小子就是不聽,現在搞成這個樣子,我看你小子恐怕是要躺上幾天了!”
老黑雖是面帶怒色,責備着懷中的少年。但是古天卻能清晰的感覺到老黑言語之中的關切之意。
定了定心神,微微活動了一下身子,古天感覺自己除了頭腦仍有些昏沉外,體力已然恢復了很多。雖然渾身仍有一絲痠麻的感覺,但比暈倒前四肢幾乎毫無知覺,如同鉛灌般的感覺好了太多。周身上下似乎有種暖洋洋的錯覺。
“老黑叔,咱們耽擱多久了?”沒有理會老黑的斥責,古天問起了自己關心的問題。
“倒是沒有多久,也就是半柱香的時間。你先在這好好休息一下,我先把這車煤送上去。”說着老黑將少年扶到一旁,擡起獨輪車欲要獨自前行。
“不,老黑叔,我還能行!”古天掙扎着站了起來,重新操起了繩索。
“你行個屁!”
見到少年不聽勸告,一意孤行,老黑真的有些怒了,瞪起一對碩大的牛眼惡狠狠的對着面色蒼白的少年吼道:“你小子給我到一邊呆着去,在不聽我的勸告我就給你好看!”
說着,老黑彎下腰獨自推起了獨輪車,吃力的向礦口走去。
可是剛剛走出幾步,老黑突然感到重力一減,擡頭一看,只見固執的少年已經搶步來到車前,拉着繩子正吃力的向上攀爬。
老黑見狀勃然大怒:“你小子不要命了?趕快給我停下!”
但古天完全無視了老黑的吼叫,消瘦的肩膀微微抖動,咬緊牙關,一臉的決然奮力向前。
老黑哪裡知道,此刻的古天並沒有覺得十分的乏力,反而覺得精神充沛。甚至比起剛下到礦洞時的狀態有過之無不及!當然,這種情況老黑不知,古天同樣也沒有覺察。固執的少年只想爲老黑減輕一些負擔,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有什麼反常之處。
望着前方步履堅定的少年,老黑剛想發怒,但卻欲言又止。滿臉的怒容漸漸轉化成一種帶着疼愛的讚賞之色。
“真是個堅強的孩子,但就是有些太固執了。算了,由着他吧,他這種性格不撞南牆是不會死心的。”老黑想到這,便不再勸阻,只是雙臂更加用力,爲身前的少年多分擔一些力量。
一片陽光照射過來,驅散了身上不少的溼氣。
礦洞內本就壓抑潮溼,加上通身的汗水,待到了礦口之外,老黑和古天已經是渾身溼透了。將車中的煤炭卸掉,老黑獨自推着獨輪車帶着古天往回走,一邊走來黑一邊恨恨的嘀咕:“你小子給我聽好了,回到底下你給我乖乖的休息,今天就不用幹活了。”
將手掌放在額頭,遮擋着雙眼,躲避着有些刺眼的陽光,古天對着老黑微微一笑道:“老黑叔,現在我還不需要休息,我不累,真的!”
說着,古天突然向前飛奔而去。直至跑出了十幾丈,古天這纔回過頭來對老黑扮了個鬼臉,嘿嘿笑道:“老黑叔,你看我沒騙你吧,我真的不累。”說完,古天一溜煙的衝進了昏暗的礦道之中。
望着飛奔而去的少年,老黑揉了揉眼睛,神色有些呆滯。“我沒看錯吧?這個小子剛剛纔累得暈死過去,只是一會兒的功夫便這般生龍活虎,這也太誇張了吧!”
想到這,老黑忽然心中一動,想起了清晨騰化龍附耳交代之事。原來早上騰化龍看到古天的傷口便心存疑慮,特意交代老黑多留意一下古天。到了現在,老黑終於知道騰化龍所言不虛。
“看來這個小子的確有些古怪。”老黑沉吟片刻之後,腳下驀然加力,向着前方的少年追趕而去。